第七十一章

c_t;王妃聽了青石的話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顧不得到再去查問秀姑幾個,對錦娘道:“怎麼會這樣?我們過去看看!”說着又對青石道:“那裡可是使了人守着了?”

青石總算也喘過了一口氣,但仍是心有餘悸的樣子,拍了拍胸纔對王妃道:“才奴婢帶過去的兩個婆子正守着呢,就是昨日那守柴門的婆子也讓人看住了,大活的人突然死了,她們倆怎麼說也是脫不了干係的。 ”

王妃聽了眼裡便現了欣賞之色,說道:“嗯,你做得很好,一會子派人去請府裡的內事總管來,讓他帶了忤作來驗屍。”說着擡腳往外走,一應事物分派利索條理,半點也不像是能被人輕易矇騙的人。

錦娘在一旁看着就凝了眼,冷華庭就去扯她的衣襟,“傻楞着作什麼,去看看。”

錦娘回神,推了他往外走,正好冷謙也自外頭辦了事回來,閃了過來幫着推冷華庭。

冷謙一大早又去了將作營,他性子急,總想親眼看着少爺的新輪椅能快些做好拿回來,少奶奶推着時也能輕便些,就是無人幫助時,少爺自已也能輕快着推走。

看了一趟回來,冷謙心情很好,將作營的大師傅對少奶奶的圖紙讚不絕口,直說那軸承齒輪啥的能用到很多機械上去,對畫圖之人推崇之至,總求着冷謙說要親自來拜訪畫圖之人,要與之探討其他機械方面的事情,冷謙聽了是一頭黑線,他怎麼可能會告訴別人那圖紙是他家少奶奶的傑作呢,更莫說帶了人來與少奶奶見面,那樣,少爺還不撕了他去?

可是一回院子,卻見少奶奶和少爺都不在,看看時辰想來也是去王妃處,便趕過來了,卻意外地看到少奶奶屋裡的四兒幾個全被碧玉叫了過來,讓一向粗線條,閒事從不管的冷謙也凝了眼。

錦娘雖然也關心輪椅的事,只是這會子沒心情,若自己的藥真是平兒動了手腳,那殺了平兒的人定是那背後之人,見事情敗露便使了人去殺人滅口,但那人會是誰呢,而爲何又正好在劉醫正查出自己的藥有問題時便立即下了手?

消息得知得也太快太準了吧,反應靈敏,下手動作也是快得令人咂舌,難道王妃屋裡也有內奸?

邊走邊尋思,腳下一錯,差一點絆着自己的衣裙,回過神時,仍是身子歪了一下,一直在邊上關注着她的冷謙下意識地就伸了手去托住了她的腰,才讓她穩住身子。

錦娘嚇出一身冷汗,笑着對冷謙說了聲:“阿謙,謝謝你啊。”

冷謙卻是臉色暗紅,驟然地收回了手,一臉的不自在。冷華庭見了便一扯錦娘,將她到另一邊,與冷謙保持了些距離,瞪了眼罵錦娘:“想什麼呢,路都好好走。”

錦娘倒是沒什麼,反正平日裡也被他毒舌罵慣了的,倒是冷謙聽了將頭低得快掩進衣襟裡去了,半晌都沒有再擡頭。

後院的柴房外,四個婆子正看守着柴房,王妃一到,有兩個婆子便嚇得跪了下來。

王妃也沒看那兩個婆子一眼,與錦娘一同進了柴房,說是柴房,其實就是間四面無窗,只得一扇門的黑屋子,裡面並沒有一根柴火,陰暗而潮溼,有股刺鼻的黴味,平兒仰身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快要鼓出來了,臉上肌肉痛苦地曲扭着,頸間一根細細的紅繩,直勒進了喉管裡,看來,竟然是被那紅繩勒斷喉嚨而死的。

只是她身上並無掙扎的跡像,只是臨死時那眼神是極爲的驚異,看來,那個動手之人應該是平兒認識的,或者說,是讓她感覺很安全之人,在平兒沒有防備之下猝然下的手。

除此之外,柴房裡並無其他的可疑物件,錦娘於是讓外面的婆子點了燈進來,藉着燈光,錦娘看到平兒的左手奇怪地彎曲着,手裡像抓着什麼東西,她不由彎下腰,去扳平兒的左手,但平兒握得死死的,怎麼也扳不開,王妃見了忙道:“別碰她,死人有啥好碰的,不吉利reads;。”

錦娘聽了卻仍在用力,終於扳開來,平兒手心裡卻是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只是她四根長長的指甲裡卻是夾着血肉碎渣,錦娘看了忙小聲對王妃道:“娘,有問題。”

王妃聽了也過來蹲下,細細地看了平兒的指甲,對錦娘微微頷首,錦娘瞭然地又站了起來,一會子內院總管帶了忤作來,錦娘便與王妃退出了柴房。

忤作查驗一番後報道:“死者死亡不過半個時辰的樣子,應該是被勒死的。”卻再無下文,看來也沒什麼新的發現,錦娘便向那忤作要了那根細紅繩,便請王妃讓忤作退下了。

外面那兩個婆子早嚇得如篩糠一般抖着,王妃也不問她們,只讓另兩個婆子帶了她們一併回自己的院裡。

錦娘跟着王妃,冷謙推薦着冷華庭,一起回了王妃院裡。

秀姑、四兒、豐兒、滿兒不有柳綠幾個正忐忑不安地呆在正堂裡,這會子見王妃板着臉回來了,她們幾個更不敢做聲,雖然都有些委屈,但也知道事態越發的嚴重的,最怕就是禍事會無緣無故的沾到自己身上來啊,平兒也是的,老老實實地去了三老爺府裡就完了,偏要鬧,這會子好吧,命都送了,還連累了她們幾個,真是死都招人恨啊。

一到屋裡,王妃也不問那兩個婆子,真接對碧玉說道:“來人,先將這兩個拉出去打了十板子再說。”

那兩婆子聽了嚇得面無人色,納頭就拜,“王妃,王妃,奴婢冤枉,奴婢兩個被人下了迷藥,不知怎麼就暈了,才青石姑娘過來時,奴婢們才醒,實是在是不知道那平兒是如何死的。”

王妃聽了一怔,問道:“迷了?人死不過半個時辰,你們會正好就迷那麼一會子?來人,拖下去打。”

其中胖一點的婆子一聽,嚇得忙嚷嚷道:“是奴婢兩個貪嘴,奴婢兩個原是昨夜子時接的班,臨晨時,那平兒鬧得很,奴婢兩個就躲了會懶,到了一邊的石亭裡坐了會子,也不知道誰那麼好心,在那石亭裡擺了一壺燒酒,還有兩盤點心,奴婢……奴婢見天寒地凍的,就吃了那酒,暖暖身子,誰知那酒也沒吃多少,就那樣睡過去了,醒來時,平兒那丫頭已經死了,奴婢們真的是不知道,是誰害的平兒,更不敢下那黑手殺人啊。”

王妃聽了臉上便露出一絲譏笑,對那婆子道:“肯說真話了?早說也會少受些苦不是?來人,將這兩個玩忽職手的婆子拖下去,各打二十大板,不許用藥。”

立即來了四個婆子將那兩個婆子拖也下去,沒多久,院子裡便晌起了悽慘的嚎叫聲,王妃竟是故意讓人不要堵了那兩個婆子的嘴,就是要讓屋裡這一干人等聽的。

果然王妃自己屋裡的,加上錦娘屋裡的幾個陪嫁,聽着外面的慘叫聲,一個一個嚇得臉色剎白,膽小的柳綠更是渾身發抖了起來。

王妃便指着柳綠道:“你,過來,說說看,平日裡,少奶奶的藥都是誰從藥房裡抓的,都有誰經手。”

柳綠一聽自己被點了名,嚇得一哆嗦便跪也下來,對着王妃就一頓胡喊:“王妃饒命,王妃饒命,奴婢全招了。”

錦娘聽得楞住了,王妃不過是嚇嚇她,看她膽最小,要詐她而已,她怎麼就不打自招了呢,平日裡,柳綠雖然也有着小心思,但還算本分,做事也認真,並不太與院子裡的其他幾個走得近,尤其春紅走了後,她便更加沉默了,這如今,怎麼……

王妃聽了柳綠的話,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來,卻是手掌大力向桌上一拍,柳綠嚇和一震,也不等王妃繼續問,就嗶裡啪啦的說了起來:“這藥確實是奴婢去藥房抓的,奴婢在少奶奶出嫁前,便被孫家大夫人叫了去,要奴婢……要奴婢想着法子爲難少奶奶,奴婢也是沒法子,奴婢是孫家的家生子,老子娘和弟弟都在那個府裡呢,若是不依,大夫人必定會拿奴婢的家人出氣的,所以……所以奴婢就拿掉了少奶奶藥裡的那一味……益母草,求王妃開恩啊,奴婢這樣做,只是讓少奶奶的病好的慢一點,但並不會害了少奶奶啊。”

果然大夫人是留了後手的,她真是賊心不死啊,自己都嫁出來了,還不忘了要害自己,以前只知道她是想讓春紅和柳綠兩個爬冷華庭的牀,給自己添堵,沒想到,竟是放着兩個棋子在自己身邊,時刻想着害自己呢,錦娘不由氣得手都在發抖,以前在孃家時,對大夫人幾個真是太手軟了些,嫁過來後,明知道春紅和柳綠兩個心懷不軌,卻仍是一再的放縱,還委她們以重任,想着以善良的心去感化她們,沒想到,這個世界裡,原就是肉弱強食,善良只會被當作軟弱可欺,沒人會領你的情。

“只是拿掉了一味藥,並沒有換?你好生想清楚了,不要一會子我再問你時,又改口,那時,可就晚了。”王妃端着茶,很閒適地喝了一口,淡淡地對柳綠道。

柳綠聽了便重重地對王妃磕頭,哭道:“沒有,奴婢並沒有換掉少奶奶的藥,奴婢既已承認拿去了一味藥,您定是要罰的,若真是奴婢換的,又何必怕多了這一點呢,總是蝨子多了不怕癢,可是,奴婢真的沒換啊。”

王妃聽了便對錦娘道:“這是你的人,你看,要怎麼處置?”

錦娘也是寒了心,冷着臉對王妃福了一福道:“雖然是我的人,但卻對我沒有半點忠心可言,娘,您儘管處置便是。”

王妃聽了便點了頭,說道:“來人,先拖出去打二十板子,三天後若是沒死,便叫了人芽子來賣了。”

柳綠一聽,嚇得痛哭,這會子才知道,少奶奶其實對她們已經很好了,是她自己不知道珍惜,但後悔也無用,只好跪在地上向錦娘爬去,哭道:“少奶奶,您饒了奴婢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也是實在被逼無奈啊。”

她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又生得鮮花般的模樣,這會子哭得梨花帶雨,樣子嬌美惹人憐惜,但錦娘真的不想再心軟了,平兒便是最好的證明,自己一再的寬容她,後果又怎麼樣,人心總是難以滿足的,你對她好,她還想更好,當你不能滿足她們的時候,她們便會使着心眼來害你。

錦娘冷冷地看了柳綠一眼,轉過了頭去,一直沉默着的冷華庭卻看着柳綠道:“你可是真心悔過?”

柳綠一聽爺開了口,眼裡便露出希望來,忙對着冷華庭磕頭,說道:“求爺救救奴婢,奴婢是真心悔過,再也不敢害少奶奶了。”

“那好,去外面領十板子,讓人好生醫着。”冷華庭也不管王妃和錦娘是什麼臉色,自顧自地對柳綠道。

柳綠一聽型罰減了十板子,還說讓醫治,也沒說賣她了,那便是留了她一條命,不由感激涕零,對冷華庭又磕了幾個響頭。

王妃雖然有些奇怪冷華庭的作法,但畢竟是兒子第一次正而八經地拿主意,不管合不合理,有沒有潑她的面子,她都不想當着衆人的面反對他,反而感覺庭兒正在長大一般,讓她心裡稍有安慰。

錦娘雖不明白冷華庭的用意,但她信他不會害自己,自然更不會說什麼reads;。

柳兒下去後,王妃又看向秀姑四兒豐兒滿兒幾個,這幾個她以前也瞭解過,對錦娘倒是忠心得很,只是那秀姑不是太得力,作爲媳婦院裡的管事媽媽,就得精明能幹,哪裡能讓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害了媳婦還不知道呢,太是粗心了,四兒那丫頭王妃倒是見過幾回了,沉穩而聰慧,辦起事來也有條理,倒是個不錯的,值得栽陪,剩下那兩個只是二等的,平日裡也只是打打下手,而且,聽說是孫家老太太給的人,應該錯不到哪裡去,思襯了半晌,王妃對錦娘道:“還有一味藥的事沒有查出來,不過,娘看也不是她們幾個做的,只是,嫌疑還是有的,你就自己處置了吧。”

錦娘聽了自然是高興,她如今身邊也只剩下這四個有能用了,再打傷兩個,還真不知道如何辦事了,院子裡的事情可多着呢,沒幾個得力的,光靠她自己操心,她可操不來,便向王妃福了福,說道:“謝謝娘,這幾個人媳婦自會帶會去好好管教了,再也不讓她們出半點紕漏了。”

王妃見錦娘處處以她爲先,乖巧又溫順,雖然氣她老實心軟,被人害了還不知道,但對她的態度還是很滿意的,於是,揮手讓秀姑幾個退下,只留下了四兒。

自己身邊也只留了碧玉,連青石都支使出去了,錦娘一見便知道,王妃是想與她合計平兒遇害一事,這會子將人都使出去,只留下自己信得過的,便是心裡也有了防犯了,所以,也放下心來與王妃交換意見。

“你好像是有些發現?”王妃看着錦娘問道。

“確實,平兒的左手指甲裡有血肉碎渣,定是臨死時,將那人抓傷了,天氣太冷,大家都穿得多,因此,這個傷口不是在頭臉部份,便是在手上,所以,我想,咱們大可以暗中查一下,看看府裡有誰這兩天這兩個部位受了新傷,說不定,會有些眉目呢。”錦娘想了想,說道。

王妃聽了眼睛一亮,但想來這個難度又有些大,東府,西府,加上王府裡僕人便有幾百號,不過,能與平兒熟識的應該不多,畢竟平兒來了簡親王府也就這麼些日子,東西兩府的人應該不可能這麼快就認識了,若只是查王府裡的,那就容易得多了……

“只是,世子院子裡,再加上劉姨娘院子裡,還有老夫人處,人也不少,一個一個地都去看,還真是難,總不能明着說要查人吧,那若是查不出,反而將事情鬧大了,怕是老夫人又要拿你的病來說事,倒是麻煩了reads;。”王妃皺着眉對錦娘說道。

“娘,就要到上陽節了吧,不如,咱們破費點,給每個僕人賞點小東西,讓他們都到您院子裡來領,總能看到那受傷之人的。”錦娘歪了頭,想了想說道。

“嗯,這倒是個好主意,就這麼辦,一會子我便通知人開始做上陽節專吃的點心,到時,每人一小盒,都到我院裡來領,讓幾個機靈點,信得過的人看着,我就不信了,那個人還能躲到哪裡去。”王妃聽了高興地說道。

錦娘與王妃又商議了一些細節問題,便與冷華庭回了自己的院子。

錦娘和冷華庭幾個一出門,王妃便進了自己的屋子,對跟時來的碧玉道:“去,找人查一查,看是誰在後院石亭裡放了酒,再有就是,那空壺裡還有殘酒沒,若是有點心渣子也弄些來,讓人驗驗,有沒有迷藥。”說完,王妃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碧玉在說,“我……再不能犯當年的錯了,庭兒曾經因我的疏忽而受傷,如今他既是如此在乎錦娘,那就好生地護着這個媳婦吧,至少,庭兒能開心一些。”

碧玉聽了有些動容,輕喚了聲:“王妃,那年,也不怪你的,何不去對少爺說清楚,或許,他能理解您,不會再怨怪您呢。”

王妃聽了眼圈便紅了,嘆了口氣道:“怎麼說,都是我錯了,若是我肯多花些時間在庭兒身上,他……也不至於被人毒害至此,他恨我也是應該的,這些年,他誰都不信,不止是他的父王,就是我,他也是防着的……”說着,聲音就有些哽噎了起來,轉而又欣慰地笑了笑,“還好,娶了個媳婦能中他的意,只是太單純心軟了些,還得磨練磨練啊。”

錦娘與冷華庭一進自己屋裡,秀姑和豐兒幾個還有些沒有回神,都有些木木的,見到少爺和少奶奶進來,竟沒有一個上來服侍的,錦娘不由楞了,她們幾個應該也是嚇壞了吧。

便笑了笑道:“哎呀,外面可真冷,怎麼沒燒火盆呢?”她的話很輕鬆,好像剛纔在王妃院裡的那一幕根本就沒有發生一樣。

秀姑總算有了些反應,上來幫她解了披風,轉身進屋裡了。

滿兒還算知事,主動上前幫着推冷華庭,“屋裡燒了呢,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不如進屋裡吧,可別凍着了。”

說着就把冷華庭往屋裡推,錦娘進來了會了,卻沒有看到玉兒和珠兒兩個,不禁有些奇怪,問道:“玉兒和珠兒呢,爺回來了,也沒看到出來服侍爺淨面reads;。”

滿兒聽了便與豐兒幾個相視一眼,卻並沒有說話,看得出,她們眼裡有些委屈和不平,錦娘倒也明白,都是在一個屋裡服侍的,爲什麼只有她們幾個被懷疑,院裡原來的老人便一個一個都無事?自己以前也上過班,做過下屬的,這種不公平待遇很讓人難受的。

一直沒做聲的冷華庭卻道:“叫了你們去,其實也就是要撇清你們,明着查,總比暗着懷疑的好。”

四兒和秀姑聽了都是一怔,少爺很少與她們說話的,而且,平日裡少爺說話也是彆扭得很,要麼在發脾氣,要麼便是撒嬌,剛纔這話可是有深意得很,不過,仔細一想,還真是那麼回事呢,除了原就有問題的柳綠,王妃不是連罵也沒罵她們幾個麼?很輕鬆地放了她們回來,不過,再一想,出了這麼大的蔞子,她們幾個又都是少奶奶最貼身的,受些委屈原也應該。

秀姑更是愧疚,藥是她煎的,說起來嫌疑真的就是她最大了,只是,王妃也知道少奶奶是很任人她的,所以纔給了少奶奶面子,沒有多加苛責,但是,她卻要從這件事裡得出教訓來,再也不能糊里糊塗的辦事了,少奶奶可是她將來的靠山,少奶奶一出事,她也不會有好日子過,這樣一想,她腦子裡便開始回想這幾天煎藥的細節來。

錦娘推了冷華庭進了屋,又獨獨地叫了秀姑進去。

“今兒的事,我也不想再說什麼了,你是打小兒就服侍我的,那藥既是你親自煎的,總也要有些感覺纔是,紅參與白參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若藥房裡的人沒有配錯,那便是這院子裡的人換的,如今柳綠是承認拿走了一味藥,平兒又死了,若是平兒換的,那平兒屋裡就應該還有白參,那換下的紅參她也絕不會丟掉,一會子你去查一查吧,連帶着,每個屋子都搜上一搜,就說是我的一根金步搖丟了,來個徹底的大清查吧。”

秀姑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尷尬得很,但少奶奶的話也說得不是很重,算是留了情面了,要是換成別的主子,怕是要換人了,於是躬了身下去辦事了。

錦娘又叫了四兒進來,與她一齊進了裡屋,拿着冷華軒給的那包藥交給她,讓她務必儘快問清藥裡的成份是什麼,又把自己昨天寫的方子也交給她了,讓她一併抓了藥回來。

一會子珠兒和玉兒兩個不知從哪裡逛了回來,兩個人一起,親親熱熱的,正說着什麼,豐兒和滿兒看了便冷了臉,原本正在擦桌子的兩個人都退到後面去了,一副不想看到珠玉兩個人的樣子reads;。

珠兒和玉兒原也有些看不起錦娘帶了的幾個人,倒底是服侍庶出的人,總是小家子氣得很,便也不介意,自己進了屋,錦娘正在幫冷華庭脫着外套,玉兒見了便上前幫忙,珠兒卻只是遠遠的站着,沒有動手。

錦娘便看了她一眼道:“你老子娘可是好些了?”

珠兒問得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訕訕地說道:“好多了,謝少奶奶關心。”

錦娘便拿了二兩銀子來給珠兒:“同時病了兩個人,家裡一定也艱難了吧,來,拿去用吧,雖說不多,總是個心意。”

珠兒錯愕地看着錦娘,遲疑片刻後過來,伸了左手接了,右手卻攏在廣袖裡,並會拿出,錦娘便抖了抖冷華庭脫下的鬥蓬道:“幫我掛起。”

珠兒便不得不伸出雙手來接,錦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雙手,果然那右手手背上有幾條血痕,看着很醒目。

冷華庭也看到了,長臂一伸便捉住了珠兒,“珠兒,你的手怎麼了?”

珠兒想要縮回去,無奈冷華庭的手如鉗子一般夾得緊緊的,哪裡還動彈得了,忙紅了臉道:“爺,是不小心劃到的,不是什麼大傷。”

錦娘仔細看那傷,很明顯的是四個指印劃出的長條,可恨現在沒有血型檢驗,不然,要驗出真假還真是容易得很。

“早上辰時,你去了哪裡?”錦娘不想再轉彎抹角,直接了當地問道。

珠兒一驚,臉色更紅了,低了頭道:“奴婢哪裡也沒去,就在……就在自己屋裡呢。”

錦娘便冷笑起來,抓過她的手問道:“在自己屋裡?誰人作證?你這傷可不像是劃傷的,倒像是被人抓傷的,誰那麼狠心把我們的珠兒姑娘抓成這樣了呢?”

珠兒聽了便急了起來,求助地看向玉兒,玉兒眼裡也有些慌張,但卻將目光移開,沒有說什麼reads;。

珠的臉色就變得難看了起來,對錦娘道:“這樣傷是……是”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了,眼睛卻一直死盯着玉兒。

錦孃的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眯了眼去看她。

玉兒被珠兒看得好不自在,只好低了頭,很小聲地說道:“回少奶奶,這個傷……是奴婢剛纔不小心抓的,原是和珠兒姐姐搶個荷包來着,結果……”

錦娘聽了便冷哼一聲,說道:“你傷得可也太巧了一點,怎麼遲不傷,早不傷,偏偏這會子傷了,還是在手上,你們兩個,可還真是姐妹情深啊。”

珠兒聽着就急了,“少奶奶,這傷又不是故意的,哪裡還能選時候的?”

錦娘懶得再追究她的傷,卻轉而問道:“早上你在自己房裡,有何人可以作證?”

“玉兒啊,玉兒看着我進去的。”珠兒想都沒想,答道。

這會子玉兒的頭低得更下了,眼睛根本不也看錦娘,錦娘便道:“玉兒,你也是真的就看到了,對吧。”

玉兒聽了猛地一擡頭,又看了錦娘一眼,眼裡便閃出淚來,吸了吸氣,又轉過頭去看珠兒,好半晌才道:“珠兒,我……我……”卻是泣不成聲,一副既怕對不起珠兒,又不願意再騙錦孃的樣子。

珠兒聽了便楞住,定定地看着玉兒,不可置信地喝道:“你……你什麼呀你,你說實話便是,幹嘛吱吱唔唔的。”

錦娘見了便笑了起來,眼含譏笑地看着珠兒,“你也別逼她了,才她已經幫你圓了一次謊,也算是盡了你們姐妹情誼。”

珠兒聽了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抽泣起來,看着錦娘道:“奴婢句句屬實,不知道少奶奶爲何要如此說奴婢,奴婢沒有說謊。”說着,又拿眼去瞪同樣哭泣的玉兒。

冷華庭聽了就很不耐煩,對錦娘吼道:“跟她們磨嘰那麼多做什麼,直接送到娘那邊去省事。”

錦娘一聽也對,便讓四兒叫了兩個婆子來,押了珠兒和玉兒兩個一同去了王妃屋裡。

錦娘這回沒有跟着去,她只覺得心裡憋悶得很,像是堵了塊軟木塞一樣,隔在胸口處,上不得,下不得,又吐不出,吞不下,很難受,便一個人坐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殘枝枯葉發呆reads;。

冷華庭靜靜地推了輪椅過來,與她一同坐着,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隔着一層紗布,錦娘也能感覺到他手心裡傳來的溫度,歪了頭,靠在他寬厚的肩頭,閉着眼睛寐着,嘴裡卻說道:“相公,你以前要一個人面對這麼多事情,真是難爲你了。”

冷華庭伸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臉,輕輕說道:“現在有了你,就不覺得爲難了,娘子,你做得很好。”

錦娘聽了便睜開了眼,眉眼微挑:“我以爲,我真的很笨呢。”他難得誇讚她一次,她就想討點口頭的好處回來,以往被他罵得太多了。

“還好啦,雖然比我是笨了很多,又醜,但過得去就成,我又不嫌棄,所以,別難受了,不是說喜歡吃那個點心麼?父王又差人送了些來了,一起去吃吧。”錦娘聽了他上半句原要發火的,可一聽說有點心吃,不由眉花眼笑了起來,站起身來就將他往屋裡推,邊推邊問道:“是父王送來的麼?怎麼我都不知道呢。”

冷華庭嘴角一勾了,豔麗的臉上綻出如睡蓮一般高潔秀美的笑來,看得錦娘又怔了眼,微低了頭罵道:“你自己便像個妖孽,當然時時罵別人醜了,我哪裡就醜了,怎麼說,也是個小美人好不?”

冷華庭聽了便哈哈大笑了起來,一時間,心中的鬱氣消散了好多,錦娘看着冷華庭爽朗的笑臉,心裡便像注入了新的力量一般,又有了昂揚的鬥志,只要努力,她相信,他們兩個會有美好的未來的。

沒多久,四兒拿了藥回來,手裡還捏着一張單子,錦娘看了便疑惑了,冷華軒拿來的藥裡面,竟然有兩味是與自己開的藥相同的,爲何冷華庭吃了那麼久的藥,自己都不知道要對症下藥,怎麼他反而更清楚了呢?

“相公,三少爺……比你小几歲?”錦娘問冷華庭。

冷華庭一聽冷華軒的名字,神情便有點冷,沒好氣地回道:“你打聽他的年紀作甚,就算有想法,怕是也晚了。”

錦娘聽了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還真是個彆扭的傢伙,“你只告訴我幾歲就成,怎麼羅裡羅索的reads;。”

冷華庭便嘟了嘴,沒好氣的白她一眼道:“不告訴你。”說完,扭過身子不再看錦娘。

四兒倒是在一邊笑了,附在錦孃的耳邊道:“那日在二太太屋裡,少奶奶你沒注意聽,奴婢可是聽清楚了,三少爺今年十七歲,也到也該婚娶的年齡了。”

錦娘不由也白了她一眼,“你既是知道,只說幾歲便是。”加讓人家該婚娶的年齡做什麼,莫非這丫頭看上三少爺了,想給他做小去?

腦子裡立既浮現出在二太太院裡看到的那個丫頭來,不由又道:“四兒,我可跟你說,有的人看着斯文俊秀,但不一定就是個靠得住的,你可要把眼睛放亮的,終身大事,不可馬虎。”

這都哪跟哪啊,四兒不過是順着少爺的話調侃下少奶奶而已,少奶奶就想那麼多,還真是……四兒一跺腳,也有樣學樣的白了錦娘一眼,“我不跟你說了,你呀,鬥不贏爺了,就拿我來撒氣。”

冷華庭倒底沒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來,扯了錦孃的衣袖說道:“四兒這丫頭可真是有趣得緊呢,不過,娘子,你還真得留意了,看院子裡有合適的人沒,給四兒配個好的。”

這話看似在說錦娘,暗裡卻是在幫着錦娘一起逗四兒呢,四兒終是受不了他們夫妻,一扭身,打簾子出去了。

錦娘卻是正了臉,對冷華庭道:“三少爺送來的藥裡,還真有兩味是對你的病症有用的,我是想問你,當年他也才十一歲,聽說,你們小時候是最要好的,你發病時,他就在你身邊麼?”

冷華庭閉了閉眼,臉上呈現痛苦之色,錦娘知道要他回憶以往的事情便是折磨他,可是,有些事情必須問清楚,再抽絲剝繭,從中分析,總要找出一些線索來的。

“相公,你既說了要與我一起走下去,那就得告訴我一些事情,或許,我能幫你。”

冷華庭半晌才睜開了眼,定定地看着錦娘,眼中痛色盡失,平靜地說道:“那半年,我一直與他同吃同住,感情比親兄弟還要親,當時,娘正與父王鬧着,府裡無人管我,劉姨娘又是個刻薄的,二嬸孃便將我帶了去,好生地照顧着,可是,回來後不出半年,我便毒發了。”

“一開始,我也沒懷疑過東府,但後來一想,服侍我的人都是打小兒就在的,若要害,早幾年就害了,何必等我到了十二歲才動手,加之,教我功夫的人也說過,我那毒藥最多也是在一年之內中下的,所以……”

原來如此,看來,冷華庭中毒東府的嫌疑還真是最大呢,只是當時,王爺就沒發現麼?

像是知道錦娘心裡的疑惑,冷華庭又接着道:“庭軒與我同吃同住,每日並無分別,再加之,我若去了,父王還有大哥在,世子之位也輪不到庭軒,又是自東府回來後半年才發作的,更怪不到東府去了,只是我自己心裡懷疑罷了reads;。”

錦娘原也是想到這一點的,總覺得二太太要害冷華庭有些說不過去,沒有立場和目的,但是……

“你後來便沒有再與庭軒一起玩耍了麼?或者,你從此便不再理睬庭軒了,對吧。”錦娘又問道。

“庭軒庭軒,你也叫得太過親熱了吧,怎不見你如此叫我的名兒呢。”冷華庭聽了錦孃的話就開始皺眉,扯住錦孃的衣襟便將她拉下,一把揪了她的鼻子,嗡聲嗡氣地說道。

錦娘吃痛,一張手,便五指亂撓,找準他的癢點,就不放過。

冷華庭受不住癢,鬆了她,卻還是回道:“自是不再與他玩耍了,而且,也不再去東府,我不喜歡那個地方。”

既是與冷華庭再不一起了,那麼,他是如何瞭解冷華庭的病情的呢,不是太醫院都沒有找到良藥來醫治麼?爲何他偏偏就找到了,還……很對症?

除非,他原就知道他中的是什麼毒,更加知道解毒之法,但現在看來,只有兩味藥相同,而其他藥自己也不知道特性,若冷華庭真吃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解毒,還是加毒,要知道,一味藥不同,那藥效便相差萬里了。

錦娘心裡便有了絲瞭然,抓起那包藥就丟時了火盆裡,對冷華庭說道:“總有一天,一定能找出真相的,人在做,天在看,那些做了惡的人,終會遭到報應的。”

兩人正說着,突然玉兒便哭着跑了回來,也不經通報,真接衝進了裡屋,對錦娘道:“少爺,少奶奶,珠兒她……她撞牆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