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8

1818 庶女 青豆

“玉臺!”等喊出來的時候,阿妤才發現自己嗓音乾澀,顫抖不住。她站不起來,手心全是汗。直到少年轉過頭來,風拂過面,左臉光滑如玉,一點斑痕都沒有。即使玉臺的化妝術再高,也從來沒完全把左臉上的疤痕遮住過。

這個人,不是玉臺啊。

“阿妤很失望?”謝明臺笑,跳下窗臺,打量藏書閣,露出嫌棄又同情的表情。

江妤垂頭,忍着怒問“你爲什麼要穿紅衣”的衝動,平息自己的心情。不是謝玉臺,她不想和任何人多說話。

“喂,你有必要和坐牢一樣的表情嗎?我哪點兒不如玉臺,讓你對我這麼愛理不理?”謝明臺苦笑,連拉少女起身的手,都被人家躲開了。“我知道,我不該和他長同一張臉,可這也不是我控制的啊。我和他是雙生子,性格應該也差不多吧?來嘛阿妤,對着我,可以睹物思情喲。”

真的,他說的不錯。自從謝明臺出現,阿妤對他一直是忽冷忽熱。天知道,他有多鬱悶啊。本來來江家,最主要就是想看看這位小姑娘嘛。

阿妤盯着他半天,還是說不出話來。謝明臺撓頭,蹲下身,卻看到桌角上刻的那麼多的“正”字。加起來算算,該是謝玉臺離開的日子了。謝明臺怔住,側頭看美麗的少女,露出刻薄的嘴臉來,“你不是和沈君離很好嗎?怎麼玉臺纔來你們家半年,你就移情別戀了?!江妤,你就這麼沒節操?”

“你喜歡他哪點兒?他長得是好看,但我比他長得更好;他是個戲子,我卻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他性格扭曲,我卻堅毅果決,比他更會保護人。”謝明臺漆黑幽冷的眼神一動不動地看着江妤,裡面一點感情也沒有,“我實在想不通,你喜歡他哪裡。”

“和你什麼關係?”阿妤不受他氣勢的壓迫,閉目。下巴卻被謝明臺狠狠地掐住,少年強迫她再次睜眸,涼颼颼的質問還在繼續,“你是不是想利用他?或者看上我們謝家的什麼東西?裝的多麼柔弱可憐,心比誰都狠。告訴你,玉臺身上有的東西,我全有!我有的,他卻未必有!你要喜歡,要利用,來對着我,不許對他!”

阿妤終於認真看他了,目光承載月色如水。

謝明臺還在繼續說,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臉,“我在謝家長大,遠比玉臺,更明白大家族裡這些彎彎道道。你兩位姐姐都對我有好感,你卻一直躲閃,是欲擒故縱嗎?可笑你名聲被毀,還能做出這番姿態。真不知道,玉臺怎麼會看上你!”

即使是雙生子,卻成長於不同的環境,對人事的看法也全然不同。他果真和謝玉臺,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啊。

江妤伸手,推開他的臉,讓他的臉扭到另一邊去,“不要用這張臉對着我,說出這樣的話來。”

“……”

“你來雲州,沒有見過你三哥,謝書雁嗎?”江妤問。

謝明臺吃驚,“三哥在雲州?我不知道。”他想轉頭看阿妤,但臉被一雙手推開。他知道自己被嫌棄,實在沒臉皮再轉頭回去,語氣和緩了些,“這麼說,三哥知道你和玉臺的事?他沒寫信告訴謝家……不對!我在雲州,並沒有探到三哥的勢力,他現在應該去盛京了,不是這裡!”

“難怪……”阿妤垂頭,語調淡淡的。

“難怪什麼?”

“玉臺被胥麗華傷害的時候,寫過一封信求助……可玉臺後來還是離開了,我猜,那封信是寫過謝三郎的。可惜謝三郎當時已經不在雲州了,當然沒法救玉臺了。”

“……那封信是寫給我的!”謝明臺瞪人,“玉臺是給我寫的信,你扯什麼三哥。我當時剛離開青顯,收到玉臺的信,就往這裡趕了。路上被許多人追殺,正是爲了引開胥麗華的注意力。我本以爲我能引開胥麗華,讓玉臺離開。誰知道玉臺那個笨蛋,竟然也跳進陷阱裡去了。莫名出現什麼兩個謝玉臺!他真是有病,我能處理的事,他搞什麼亂啊。”

“即使他不在謝家長大,也依然有謝家人的傲骨。他的事情,怎麼會讓你幫他解決?你和他是雙生子,應該明白他的個性啊。”即使那樣脆弱,也依然想足夠強大,保護阿妤。他明明不願意讓胥麗華知道“謝玉臺”的存在,爲了把江家從裡面扯開,還是說破了。一切都是爲了江妤啊。

“我怎麼會知道他的個性?!你以爲我們情同兄弟麼,我才見過他幾次面!”謝明臺怨聲,卻突而頓住。慢騰騰地想轉臉過來,臉還被一雙小手擋着,他抽了抽麪皮,拉下江妤的手,“哼,果真是壞丫頭。一直在套我的話啊。”

“如果謝公子不想讓我知道,我怎麼能從謝公子這裡聽到我想要的消息呢?”江妤反問,果真謝明臺目光閃爍。她早知道,和謝家人打交道,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警惕。和謝家人交往,發生的一切變故,都可能是被預算好、等着她上鉤的。他們大燕當年差點失守,逼得長公主跳城樓,不就是謝三郎算計十年的結果嗎?

好在,這只是一般的謝家人。玉臺和他們都不一樣,不會讓江妤步步爲營地去說話、做事。想到這裡,阿妤更加想念某位少年郎了。

“阿妤,比起江家,你更適合我們謝家啊。”謝明臺湊過來,舊話重提,“一定要是玉臺嗎?你看我,不行嗎?”

“你知道玉臺現在在哪裡嗎?”江妤直接跳過他的話,問。

“或許死了?”停頓一下,謝明臺表情古怪,有點兒……慚愧?他們姓謝的,從來都只管自己。這次他來雲州,就覺得自己很深明大義、兄弟情深了。壓根沒想到要去探查謝玉臺在哪裡——阿妤說得對,謝家人都有傲骨,也不會喜歡讓別人管自己的事的。

死了?

怎麼會呢。她一個字都不信。

江妤露出失望的神情,看窗外夜色茫茫,不說話了。謝明臺來雲州做什麼,爲什麼不拒絕江南和江月的好意,都和阿妤無關。所有和玉臺無關的事,都和阿妤無關。

“喂,你真的喜歡玉臺嗎?”謝明臺遲疑,緩一會兒,更加遲疑地拍拍她的肩,“那就永遠喜歡下去吧,不要傷害他。”再等不到冷漠的阿妤回答了,少年嘀咕一聲“真無情”,翻窗離去,留下少女獨自垂坐,默默出神。

爲什麼她喜歡沈君離五六年,卻能短短一個月,就移情別戀呢?

或許是她沒自己想的那麼喜歡沈君離,也或許是謝玉臺身上有什麼打動了她。江妤懶得去想,她討厭用感情的人,也討厭執着的人。既然現在她關心謝玉臺,那就順其自然地關心下去吧——在阿妤沒找到,更讓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之前。

其實,玉臺願不願意娶自己,阿妤根本沒那麼在意。

玉臺以前過的什麼日子,到底是不是胥麗華的男寵,阿妤根本就不關心。

江南說,“你跟着謝玉臺,一生顛沛流離。”到目前爲止,江南預言的話,幾乎都實現了。

江月說,“其實阿妤,找相公的話,謝明臺比謝玉臺更適合啊。”江月自來,都是以找夫君的眼光,來挑男人的。

阿妤很自私,從來抓住一棵稻草,就不想放開。當年的沈君離是那樣,現在的玉臺還是這樣。她只想他能陪着自己,永遠陪下去。愛有什麼用,喜歡有什麼用,怨恨,又有什麼用?一切感情,都是爲了背叛而準備。那些海誓山盟有什麼意思呢?

她會對謝玉臺很好很好,一直好下去——哪怕玉臺以後,會像沈君離一樣傷害她。只要他掩飾的好,只要他不讓她發現他背叛自己,阿妤到死,都會對他很好很好的。

經過那夜夜談,謝明臺算是不再對阿妤那麼殷勤了。對於不可能成爲他老婆的女人,他幹嘛要當祖宗一般供着啊?江南對他的好意表現得很明顯,可是江南還有位不怎麼積極的未婚夫;江月也對他有好感,可是江月看起來,怎麼都不太靠譜的樣子。

謝明臺很頭疼,很苦惱——想要控制江家,跟江家聯姻的話,到底該娶哪位姑娘呢?江南和江月,誰帶給他的好處,更多一點呢?

期間,阿妤決定離開江家,遠走高飛。她做下這個決定,是源於沈君離。

那日,雲氏苦惱地叫去阿妤,“君離那孩子,說你不肯到他們沈家,他就不向江家寫聘書。你和君離的事本就鬧火了,南兒又不懂事,去招惹謝公子。現在雲州城裡,所有的大家族,都等着看沈家和我們家的笑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