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了,二十錢。”
近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特別的驕傲,神采飛揚,她覺得她正在朝着許諾的方向靠近。這樣下去,她很快就能賺到很多錢,阿爹阿母再不用爲了家計唉聲嘆氣,她也可以向別人證明,即使她只是一個女兒,也一點不比別人家的兒子差,也一樣能爲阿爹阿母分憂解勞。
水二嬸一直看着近香不說話,近香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阿母的神情不是很對,不解地問道:“阿母你怎麼了?”
水二嬸的臉色不大好看了,“錢呢?”
近香忙把錢掏出來,捧到水二嬸面前,“呶,都在這裡,二十錢。”
水二嬸把錢一個個數到自己手裡,確定數目沒錯,臉色這才舒展了些,對近香道:“我幫你收着,省得你亂花了,你以後要用錢的地方還多着呢。”
近香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她是準備要把錢都給阿母收着的,畢竟家裡的一應開支都是阿母在做主,而且她出去做活也是爲了補貼家用。可是剛纔阿母的舉動,讓她恍惚覺得自己不被信任,阿母懷疑她會私藏這筆錢,不相信她真的是個懂事孝順的女兒。
但是很快近香就打消了這種念頭,因爲她看到水二嬸在笑,她很久沒有看到阿母這樣輕鬆地笑了。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方纔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實在是不應該。於是仰起頭對水二嬸笑道:“嗯!阿母說了算。王婆婆說明天早上去她家一趟,有點東西讓我幫忙給別人送去。”
“那我明天早點起來做飯。你先把衣服換了吧,不然弄髒了明天就沒得穿了,在家裡衣服容易髒。”
近香答應着,進屋把身上這件半新的衣服脫了,換上平時穿的舊衣裳,然後揹着竹筐出了門,對水二嬸交代道:“阿母,我出去割豬草了!”
“不用去了,我上午都割好了。”水二嬸剛把錢放好,掩上房門走了出來,“你把筐放下來,想去哪玩兒去哪玩兒吧,這會兒沒什麼事了。”
近香走了一天的路,還是有點累,於是就回屋把門掩了,坐在牀頭繼續納鞋,一定要趕在新年之前把給阿爹阿母的這兩雙鞋做好。剛紮了一針,近香突然想起這些布料都是從和姐姐那裡拿來的,說好要還的,可是現在錢都給阿母了,她要怎麼還呢?一年到頭,她都不會有多餘的錢到手,就算想省也沒處省啊,總不能跟阿母說我想給你們做雙鞋能不能給我點錢吧?那樣的話總覺得跟最初想象的不一樣,還是算了。想來想去都沒個辦法,真是犯了難,只好先擱下了。
第二天近香早早地去了王媒婆家,原來王媒婆想讓她去送個生辰八字。近香年紀小,精力旺盛,跑得快,一個多時辰就跑了個來回,還把那戶人家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帶了回來。王媒婆正忙着找人給另外的一對準新人合八字,聽完近香的話,滿意地笑道:“果然是個伶俐的丫頭!要是這一對兒成了,你就又有二十錢可拿了!”
近香回想起她今天見到的那個準新郎,春光滿面,笑着回道:“肯定能成的!”
王媒婆笑着對旁邊的八字先生說道:“這個丫頭,昨天還多虧了她!心靈手又巧,最難得的是,命裡姻緣好!”
那八字先生聽了最後一句話,擡頭往近香身上打量了片刻,沉吟道:“我今天免費給你算個八字吧!”
近香想起水二嬸交代過不要隨便告訴別人自己的生辰八字,於是只笑道:“謝謝先生,可是我只知道自己是哪一天生的,什麼時辰卻不知道。”
那八字先生失望地搖了搖頭,又在近香的臉上細細看了一看,然後笑道:“姻緣總是好的。”
近香不自在地側過頭,王媒婆得意地笑道:“那還能有錯?我侄孫媳婦兒總不會騙我吧!”說着又對近香道:“我原本倒是沒想過你這梳頭的本事,以後我多留意着,要是新娘子有需要,我就讓你去好了,還能賺兩個打賞錢!”
“謝謝王婆婆!”近香喜出望外,她跟陽成兄妹昨天商量了半天也沒結果的事情,王媒婆這一句話就解決了。
又幫忙做了些雜事,近香就被打發回家了。往後時不時地,王媒婆就會交代近香去跑跑腿,然後成親當天讓她跟着。近香的手巧,是周圍人都知道的事情,而且近來成親的,有好幾個都是打小跟近香一起玩過的,她們很樂意讓近香爲她們梳頭。這樣一來二去的,近香的名聲就傳出去了,漸漸地,王媒婆做媒的新娘子中,不管遠近,倒是有將近一半請近香去梳頭。當然這是後事。
一般情況下,近香幫新娘子梳頭會有額外的紅包,雖然爲數不多,但是近香還是特別開心。這是她最喜歡做的事情,能做自己最喜歡的事情賺錢,更重要的是能讓新娘子在人生最重要的那一天美美的,笑得開開心心的,她真的很開心很滿足。隨之而來的,她欠陽成和的那點錢也迎刃而解了,因爲紅包的多少隻有她跟新娘子的家人知道,於是她每次都留下兩三錢,想着這樣等到過年,就該存夠了。
開開心心地過了年,又是一年春天來了。
近香依舊跟着王媒婆打雜,當然她還有更重要的活,就是給新娘子梳頭。幾個月下來,王媒婆驚訝地發現,許多上門來找她做媒的,竟然是衝着近香的巧手來的,不由得對近香又喜歡了幾分,平日裡對她說話相處都分外和藹可親,不知情的都以爲她們是親祖孫。
近香整天在外面跑,陽成選也大部分時間出門在外,陽成和一下子覺得生活一點意思都沒有了。每次興沖沖地去找近香,十回有八回都會聽到水二嬸笑着告訴她近香出去了,然後她只能失望地挪回家去,一個人坐在院子裡不知道做什麼好。同齡的女孩兒也不是沒有,可是近香不在一起,她連出去找人玩兒的興致都沒有了。
好在終於有了個機會,讓她可以常常跟着近香一起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