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寂靜下來,佛龕裡的泥塑也不會說半句話,瑤華聽着窗外的風聲,拉開被子讓湘竹一起躺過來。
“從前我恨姐姐,又覺得對不起五妹妹,八妹妹進府之後我就覺得她像五妹妹,有好幾次我都又驚又怕,可是現在我一點都不害怕了,若是大姐和五妹妹就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怕,至少我知道人死了還有地方可以去。去的地方也不一定比我現在差。”
湘竹害怕地看向屋子,“奶奶您千萬不要這樣想。”屋子裡本來就冷,大奶奶說着這話怪瘮人的。
“明天我去找找陳姨娘。”
陳姨娘?對了翡翠已經是陳姨娘了,想起來真覺得可笑,滿府都知道翡翠是陳姨娘,卻誰也不肯承認她這個大奶奶。
“說不定陳姨娘能在世子爺面前爲奶奶說說話,至少讓我們搬個暖和的院子,奶奶養養病以後再做打算。”
湘竹跟了她這麼多年,沒想到還是這樣天真,瑤華微微一笑,“若是她想要求情早就說了,不用等到你去說,我的情形她又不是不知道。”翡翠在她身邊這麼多年,怎麼會不知曉她的病。
湘竹咬起牙,“翡翠這個沒心肝的,奶奶對她不薄,她怎麼做出這樣的事來。”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不怪她。”若是不能靠自己的本事將那些踩在她頭上的人拉下來,就不能隨便怨恨別人,任何人都是自私的,誰也不可能因可憐你放棄自己的利益。
“那我們怎麼辦纔好?”湘竹將被子給瑤華掖好,下地倒了一杯溫水給瑤華。
“任夫人已經想要給世子爺另結親事,世子爺雖然未除服,但是這個除服禮過了年也就不會有人深究了,那時候再說親事誰也不會反對。”
湘竹驚訝地張大嘴,“那奶奶呢?奶奶怎麼辦?世子爺再結親奶奶算什麼。”
“不知道會不會有休書,說不定連休書也不會寫。”瑤華說着咳嗽起來,她平日裡吃的藥早就斷了,屋子裡的涼氣彷彿能從她四肢百骸透進她身體裡,讓她覺得又冷又疼,她這樣的身體不用撐到任延鳳娶妻。
湘竹眼睛紅起來,“世子爺怎麼能這樣對待奶奶。”
她不該相信任延鳳。也不知道是不是一還一報,她和大姐命裡相剋,她本來不欲相信任何人,偏偏大姐那時候將任延鳳說給她,她覺得大姐是爲了她好,任家又是勳貴之家……可是沒想到這是她最大的一個錯誤。她害了姐姐,姐姐也害了她,她們算是兩清了,下輩子再也不要做姐妹。
“明日你再去李家,跟舅太太說,我能幫靜妃娘娘試藥。”
湘竹睜大了眼睛,“奶奶是什麼意思?”
瑤華微微一笑,“母親送給靜妃那些做成藥丸的助孕藥,我手裡也有一些,我想舅太太是找不到那張藥方了。”她本來是要用這些藥牽制靜妃,人的貪慾沒有止境,靜妃萬一生下公主,還會想要藥方再懷皇子,卻沒想到靜妃一舉得男。
湘竹道:“可是舅太太是想要大爺小時候治病的方子。”
“靜妃是怕小皇子和大爺一樣先天不足,可是現在大爺治病的方子沒有了,想必舅太太也不敢隨便找個郎中開方子送進宮中。”靜妃給小皇子看病的事又不能大張旗鼓,讓外面人都知曉。
“找個妥當的人試藥是最好的法子。若是我吃了助孕的藥丸有了身孕,再請郎中給我看脈,豈不是比貿然去宮中給小皇子診脈好的多?否則民間郎中魚龍混雜,誰能保證選出的那個能救小皇子。”
湘竹這才明白瑤華的意思,奶奶這是要和舅太太提條件,若是舅太太常讓郎中來看奶奶,任夫人也會顧及靜妃娘娘。
“可是奶奶沒有身孕,這要怎麼作假。”
瑤華面無表情地看湘竹,“去將妝匣子裡面的素錦盒子拿出來。”
湘竹點點頭,汲上鞋跑到內室將妝匣子打開,拿出瑤華要的東西。
瑤華將素錦盒子打開,拿出一顆助孕藥丸,沒等湘竹將那藥丸看清楚就張嘴吞了下去。
湘竹頓時睜大了眼睛,驚呼一聲,“奶奶,您這是做什麼。”
瑤華淡然地吞嚥兩口,“能算計着活一日是一日,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放棄,這兩日你去想辦法讓世子爺來看看我。”
……
沒想到薛明靄去西北的事這樣順利,以勳貴子弟的身份從戎,身邊允許帶薛家一名家僕,兵部發放了特質的鎧甲和馬匹。
“家裡各院子都張燈結綵,儘可能喜氣些,府外的燈籠換做兩隻宮燈。”
聽容華說完話,薛老夫人點點頭。
容華微微一笑,“我想着還是要擺幾桌宴席,明靄從戎是大事,族裡的人也好跟着高興高興。”
老夫人道:“可不是,明靄這一去最少也要二三年,族裡也該來人送送。”
若是不聲不響地將薛明靄送走了,彷彿薛家在遮遮掩掩,這樣光明正大旁人也不好說什麼。勳貴子弟從戎本來就是好事。
馬溶月聲音柔軟,“我會做一些吉祥糕,今天就和廚房的媽媽一起做出來些,還有平安菜,英親王出征時,宮裡曾做過的,我也跟着學了。”
府裡的講究比不上宮裡,容華也只是知道吉祥糕,不知道什麼是平安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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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道:“說起平安菜,我從前在宮中也是吃過一次。我記得是先皇送皇上出征時命御廚房做來的,用的是平安橘裹了蜜和麪粉做的,外面還要一層青菜。”
容華笑道:“應該是四季常青的意思。御廚用的心思巧。”
老夫人擡起頭看向馬溶月,“寓意好卻也麻煩,要辛苦你了。”
馬溶月上前給老夫人揉肩膀,“倒是不辛苦,只要大家別嫌棄我手藝不精。”
二太太不由地看着容華冷笑,馬溶月雖然不是名門閨秀,進過一次宮也懂得許多禮儀,陶家雖然大族,陶容華卻是庶女,沒有半分見識,容華也該跟馬小姐學學,馬小姐一張嘴就能哄得別人高興,容華不過是個賤人卻裝作高貴。
“要不是有馬小姐提醒,我還真的忘了,”二太太用帕子擦擦眼角,“我這個做孃的準備的不周到。”
馬溶月不到卯時就起牀給老夫人做藥膳,侯爺上朝前馬溶月還親手端了燉盅給她,不過那時候她正好還沒起來,只是錦秀將燉盅接了。馬溶月來薛家不止是要照顧老夫人,還要照顧她。二太太顯然是儘可能地利用這一點。
馬溶月對薛家衆人的印象到時候會原原本本說給皇太后。誰都想拉攏馬溶月,這樣能給自己帶來想不到的好處。
忙了一整天才將宴席準備好,又是一陣的迎客送客,容華躺在牀上時只覺得腰痠。
春堯道:“大廚房的廚娘說了,送飯菜去三奶奶屋裡的時候,三奶奶正哭得厲害。”
父親剛去西北,現在又輪到了丈夫,任誰都會心中鬱結,更何況大家一起熱鬧地送薛明靄,任靜初卻只能躺在牀上養傷,屋子裡定是冷冷清清。
薛明睿進了屋,春堯忙退了出去。
薛明睿坐在牀邊,細長的眼睛晶亮,“皇上沒有另派人接管銳健營。”
按理說給皇子做了騎射師傅就應該卸掉重要的職務,皇上沒有這樣做,是有心要重用薛明睿。
“侯爺覺得九皇子怎麼樣?”容華轉頭去看薛明睿。
“聰慧有餘,性情也好,再過五六年定然遠遠超越其他皇子。”
怪不得皇上喜歡九皇子。
其實比起九皇子,英親王受過挫折,又韜光養晦了這麼久……可是皇上一旦心中有了合適的儲君人選,旁人就再難以入眼。
薛明睿將容華抱在懷裡,剛要轉身吹燈,只聽外面的錦秀敲門,“侯爺、少夫人,老夫人腹痛不止,已經讓人去請了御醫。”
容華立即坐起身來。薛明睿去套間裡換衣服,錦秀進屋服侍容華穿戴。
錦秀道:“聽傳話的媽媽說,老夫人可能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
挽了個簡單的髮髻,容華穿上襖裙和氅衣,“老夫人晚上沒有吃多少席上的飯菜。”
“是啊,老夫人吃的是馬小姐親手做的藥膳。”
馬溶月做的藥膳。
容華目光一閃,馬溶月纔來了薛家做藥膳,老夫人就吃的不舒服,“讓人去大廚房將廚娘和幫手的丫鬟、婆子問一遍,今天都有誰去過大廚房。”
春堯道:“會不會是馬小姐做的藥膳不適合老夫人,老夫人向來胃口不好,平日裡吃的東西都是精挑細選的,從前沒吃過的新鮮玩意兒向來不敢直接給老夫人吃的,馬小姐雖然通些醫理,畢竟是摸不透老夫人的身體,難免會用錯材料。”
連春堯都這樣想,那滿薛府的人都是這樣的心思了。
錦秀眼睛亮起來,“這樣不是更好,既然老夫人不適合吃藥膳,就將馬小姐送回馬家去。”
聽起來確實是個好機會,老夫人身體不適,她正好找藉口將馬溶月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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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概是尾聲了,大家都很急躁哈。
我說過我不寫大妾、小妾就一定不會寫,但是不能連觸發事件也省略過去吧,在古代的背景下很多事是避免不了的,而且我寫馬小姐也不是爲了給我兒子找個妾。
不想泄漏太多劇情哈,不過觸發一場大事是一定的。
就算是結尾也要有點波瀾吧,要不然就是流水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