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妹妹廖氏以前是定過親的,還是父親做主定的江蘇候補道署江南鹽巡道孫家的二兒子,親事剛定,孫鹽道的正妻就過世了,按照規矩孫家二爺不是借孝就是守孝三年,索性兩個孩子年紀都不大,兩家商定一番,便是守孝三年。三年過後才定了吉日,誰知道廖氏還沒過門,孫家就因貪墨被抄了家,廖家便將這門親事退了。
孫家二兒子又是潑皮,三番兩次找上門來討錢,在外面更是順嘴亂說,硬將廖氏的名聲敗壞了,廖氏的親事也就耽擱下來,女子越大越不好嫁,廖氏慢慢地就成了一個二十八歲的老姑娘。
好容易嫁給了陶家,誰知道又是爲了她,掉了孩子。
安國公夫人嘆口氣,在牀上輾轉反側,終於熬到天亮,忙起來淨面,大太太又將安國公夫人身邊的丫鬟找到,領過來伺候,又道:“外面來信兒說,亂賊已經盡數被俘。侯爺遣來馬車來接夫人回府。”
安國公夫人又謝了大太太一次。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外走,剛走了不遠,安國公夫人一眼就看到蔡夫人帶着一位小姐走過來,頓時詫異,蔡夫人竟然也在這裡。
蔡夫人走過來,安國公夫人微微睜大眼睛,臉上有幾分巧遇舊識的樣子,驚喜交加,“沒想到趙夫人也在這裡。”
蔡夫人笑得和善又親切,“昨晚聽說薛夫人來了,我沒敢打擾,就想着今天過來瞧瞧夫人。”
安國公夫人笑了,“我昨晚也是一整夜沒睡,早知道,還不如和夫人說說話。”說着又看蔡夫人身後的小姐,那小姐穿着鵝黃色的褙子,秋香色的長裙,容姿秀麗,走過來衝着安國公夫人盈盈一拜,一雙眼睛似帶一層水霧,黛眉輕蹙我見猶憐,嘴脣顏色稍淡卻多添了一分的嬌柔。
大太太笑道,“這是二小姐瑤華。”
安國公夫人頓時驚訝,“我看着像仙女似的,陶府的小姐果然個個漂亮。”
蔡夫人目光閃爍,“我也是這話。”說着將瑤華拉過來,“特別是陶府的二小姐,我一看就喜歡。”
安國公夫人似有深意地看了瑤華一眼,笑道:“一看就知道是個知書達理的孩子。”
大太太又是一陣歡喜,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發展,只等時機成熟,就會水到渠成。
兩位夫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外走,大太太漸漸插不上嘴。
蔡夫人皺起眉頭似是應景感嘆,“怎麼又鬧出個前朝七太子來,這些個前朝餘孽聚在一起作亂也不是第一次了,這次這樣急,之前也沒有風聲放出來,我本來就在親家太太這邊做客,得到消息便往府裡趕,誰知道路上全是亂黨,只得再退回來。”
安國公夫人道:“我也是要回府裡,和趙夫人一樣,也是遇到了亂黨,”想到昨晚的狼狽,安國公夫人不願意多提,“還是多虧大太太派人接應,才能脫險。”
大太太聽提到了她,剛要插嘴做客氣,蔡夫人卻將話截了過去,“都說這次和以往不同的,和川陝總督、建威將軍蘇錫堯被拿辦有關係?這案子說是不好辦的,蘇錫堯坐鎮川陝這麼多年,受過他恩惠的官員不在少數,單辦他一個人不大容易,可如果深究起來,牽連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不瞞薛夫人,我伯父家的弟弟也在建威將軍麾下謀過缺,雖然現在是不相干的,但也不知上面到底是個什麼說法。”
原來是要說到這上面去,大太太看蔡夫人的模樣,難道蘇錫堯的案子牽扯到了侯府或是蔡家?
安國公夫人面有難色,躊躇了一會兒,半晌才道:“我們認識不是一日兩日了,你也是知道我的,府裡的事本就沒有人幫忙,我平日裡也是一個人辛苦支撐,所以外面的事,我就更不過問,睿兒是個不愛說話的孩子,府裡上上下下都怕他怕的緊,我也只聽他說了隻言片語,這案子是莊親王在辦,他也只是領了個協辦,要怎麼做只聽上面的吩咐。莊親王是個和氣的王爺,這個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我想,這個案子想是也應該不會牽連太多吧!再說,都是朝廷的官,就算是在誰下面任過職,那也是衝着朝廷,也不是誰私授的官職……不論是誰來查,這點還是能分清的。”
蔡夫人頓了頓,又笑了,“薛夫人這話說的在理,我憑白擔心了些時日,只是不知道這一鬧又會怎麼樣呢。京裡算是太平了,不知道外面要怎麼辦,畢竟是帶兵打仗的人,一時半會兒恐怕也拿不下。”
安國公夫人道:“是啊,我們只求着能這些事能早些過去。”
兩人又是相視一笑。
出了垂花門便又客氣了一番,大太太和蔡夫人將安國公夫人上了馬車。
又過不多一會兒,義承侯府的車架也到了,馬車簾子撩開,淑華慢慢從車上下來。
蔡夫人和大太太都大吃一驚,“你這孩子,怎麼不在家裡養着,倒出來了,真是胡鬧。”
……
安國公薛夫人上了馬車,身邊的顧媽媽忙上來紅了眼圈,“太太以後您出門一定要將我帶上,我聽說您在外面出了事,心裡不知道又多擔心。”又忙查看薛夫人有沒有受傷。
薛夫人急忙拍着她的手安慰,“要不是府裡需要照顧,我自然帶上你了,不過這樣也好,讓你逃過一劫,如萱受了傷,你要好生讓人照顧,平日裡只當她是個沉默寡言的丫頭,卻不知大關鍵時刻可堪大用。”
顧媽媽點點頭,她早就看出來如萱是個有福氣的,果然因禍得福,將來由太太做主開了臉,將來做姨娘也就有望了。
薛夫人又問,“侯爺呢?”
顧媽媽道:“侯爺一早就被召進宮去了。”
薛夫人心裡一顫,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眼下這個政局,睿兒心裡怎麼想的從來不跟她細談,她眼看着老太太那邊的風向已經偏向了莊親王爺,睿兒卻還像無所察覺一樣,幾次在老太太那邊都不表態,惹得老太太十分的不滿。
二房那邊最近又跟老太太走得親近……雖說現在是她們大房繼承了王爵,也難保將來萬一睿兒得了錯處,這爵位也就……都什麼時候了,再不表明立場,恐怕將來也難以自保。
顧媽媽看出薛夫人的擔憂,只當還是侯爺進宮一事,急忙道:“聽說捉拿什麼七太子,侯爺立了功,今天還沒到上朝的時候,就有旨進宮去,八成是好事。”頓了頓又道:“倒是二房那邊派人來打聽,想來是沒安什麼好心。還擡出了老太太,說老太太今天也進宮去了。”
薛老太太和皇太后關係向來不錯,入宮拜見老太后那是經常的事,莫說族裡的子弟看中的是這點,經常擁在老太太周圍討乖不說,外面的人又何嘗不是這樣,一個個巴巴地想來跟他們家聯姻。
之前睿兒定了東昌孫家那門親事,老太太沒有伸手阻攔,卻也是十分不樂意的,這段時間她去老太太那裡,再說起睿兒得親事,老太太只說,“我老了,這些事我也管不來了,只要是好人家的女兒,身體好,有教養,知書達理,也就行了。”比以前還要冷漠。
二房的孫子,老太太疼得像心頭肉似的,整日裡貼着臉叫,“好曾孫兒。”
靠着老太太的寵愛,二房的氣焰越來越高,老太太那些梯己他們早就拿出來用,在京都開了一間又一間的鋪子。那些公中的銀錢二房更是隨意找個理由就挪用,要不是她有誥命在身,說不定早就不將她這個寡嫂看在眼裡。睿兒從小就是個聰明的孩子,只是身邊沒有人扶助,仕途上萬一走差了,這個家又該怎麼辦。長房長孫媳,老太太雖然已經不看在眼裡,她卻是十分謹慎,這個家還需要將來有人幫她一起承擔。
萬一選不好人,這個家會更不安寧。
薛夫人閉上眼睛,長嘆了一口氣,最近的事也是奇怪,她長驚夢連連,夢到就像是真實發生的一般,她夢到睿兒被上面責怪,奪了爵位,二房襲了爵更加猖狂起來,很快老太太做主分了家,長房分到的田產勉強夠府裡上下過活,睿兒幾次被啓用又幾次被革職,還牽連到了廖家,族裡的人只在一旁看笑話,誰也不伸手幫忙。
睿兒和長媳更是離心離德,長媳孃家對他家利用不成,平日裡也是不聞不問,長媳也是越來越瞧不起這個沒落的婆家,睿兒那樣的脾氣如何忍的了,便寫了一紙休書從此兩不相干……真是牆倒衆人推。
她從夢中驚醒,就像是已經將這些事都經歷過一遍,她總想不過是個夢,她無需擔憂,只是心裡就是放不下。
睿兒的差事本來都是些不大要緊的,就算真有差錯,也不會得了上面的怪罪,誰知道很快上面便下了旨,要睿兒協辦建威將軍蘇錫堯的案子……她就一直提着心,想着回去廖家跟父親商議一番,回來的路上竟又遇到亂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