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驅而不殲 反常爲怪

遠遠的大陣之中看着火器,和親身經歷這火器的齊射,那感覺是完全不同,對膠州營的火銃兵來說,面對這樣的衝鋒,就是在敵人進入射程之後,射擊,然後轉身跑到長矛陣的後面去。

長矛方隊之間有足夠大的空隙,就是讓火銃手在方隊周圍的空地處機動,長矛方隊就是“移動的要塞”,而肉搏能力弱的火銃兵則是依靠這個“要塞”保護自己,在合適的時機輸出殺傷。

闖營前列的士兵衝鋒,喊殺聲震天動地,但轉瞬間就被火銃的射擊大響淹沒,這次的射擊比起方纔針對騎兵衝鋒的規模還要大,淒厲的慘叫聲甚至都非常稀落,因爲大部分的聲音都被火銃聲音覆蓋。

射擊完畢的火銃兵也不回頭,直接朝着陣後跑去,六個營的千總在火銃發射的時候停在原地不動,前面三排的長矛兵隨時準備平端長矛。

火銃兵跑回長矛方陣的後面,硝煙還沒有散去,但在千總的命令下,鼓手還是敲響了鼓點,長矛方隊又開始緩慢的向前移動。

喊殺聲好像突然間完全消失了一樣,只有六個方隊的鼓聲在響,硝煙很快被風吹散,只剩下那邊一地的屍體。

郝搖旗的闖營這次的衝鋒也是頗有節制,每隊的前鋒衝上來之後,大隊的腳步卻沒有跟上,顯然那名傳令的部將,已經是儘可能的約束了部隊。

雙方距離一百五十步左右,中間是血肉模糊的屍體和傷者,鼓聲的節奏有些放緩,長矛兵的腳步也跟着變慢,經過這有障礙的區域,士兵們也要小心地面上的障礙,被絆倒或者是地上的傷者攻擊到,整個方隊可就混亂。

闖營的方向傳來了“噹噹”敲鑼聲音,又有騎馬的騎兵在幾隊之間來回的奔走吆喝,闖營的部隊開始緩緩的後撤。

衝鋒失利,但他們還有機會,通過面前這片區域,如果官兵的隊列一亂,後面的火銃手正在裝彈,一時半會上不來,這也是反擊的機會。

但膠州營的長矛方陣移動的很慢,寧可有短暫的停頓,也要保證各營的齊頭並進,也要保證基本上的隊列齊整。

原來看着基本上平齊的長矛,有些長矛開始冒出來,然後又落下去,看這些長矛的起伏,好像是人在起伏不平的地形上行進,可這些長矛兵,莫非還要自己找麻煩,朝着屍體上踩踏不成。

等膠州營經過這片區域之後,地上已經沒有活人,那些受傷到底的人也已經是死去了,長矛的尾端一樣可以傷人。

郝搖旗手下的各隊頭目,一邊領着隊伍緩緩後退,一邊死盯着面前一步步壓過來的長矛方隊,經過那片有障礙的區域,膠州營的長矛方隊依舊是陣型嚴整,絲毫找不到可以突入的破綻。

在出陣的這些流民大隊之中,這等背身的緩慢後退,有些人的腳步已經是出現踉蹌,陣型漸漸的不那麼凝結。

可膠州營的方隊也只有在陣型嚴整的時候才能保持戰力,儘管對方在潰亂,卻也不能放手讓士兵去追擊。

雙方中間的距離是一百幾十步,始終是保持着,膠州營不斷的前壓,郝搖旗的闖軍不斷的後退,看着這局面就這麼僵持住了。不過在陣列後面的火銃手已經是裝填好了彈藥,跑到長矛方隊的前列支架射擊。

能在後面壓陣的都是闖營的骨幹精銳,也只有這些人才能沉着的面對逐漸壓過來的官兵,但看見這些火器即將射擊之後,見過方纔這些火銃的威力之後,看見對方馬上要射擊,無論如何也不能保持鎮定的狀態。

正在這個時候,一直是遊弋在各隊之間的闖營騎兵,從隊與隊之間衝了出來,以極爲散漫的陣型,揮舞着兵器殺上。

看見這樣衝來的騎兵,各營的火器統領都是大聲的吆喝,讓火銃兵回到長矛方陣的防護範圍之中。

輕騎衝上需要時間,他們的陣列太過稀疏,有些貪功的火銃兵還是在回到長矛陣護衛之前,打響了火銃,但命中率並不理想。

反倒是有幾個跑回陣列慢的士兵被追上的輕騎砍倒,長矛方隊的頭幾排士兵已經是把手中的長矛平舉或者是斜上。

但這些闖營的輕騎卻也知道不能繼續朝着裡面衝了,把火銃兵逼退之後,兜了個圈子又是回到本陣。

李孟放下千里鏡,長出了口氣,轉身對身邊的馬隊統領湯二命令道:

“馬隊列橫隊壓過去,不要衝,緩緩的壓過去就是。”

湯二從這戰鬥開始被確定的前鋒,結果卻被一直押着不動,這次總算是找到了出陣的機會,興奮的抱拳領命,騎馬朝着馬隊的結陣地奔馳而去。

李孟把千里鏡插入掛在馬鞍處的褡褳裡,冷笑着說道:

“倒是能撐,我倒要看看你大隊還能多少時間不亂。”

馬罡和趙能部派出的六個營,在大陣的左右兩翼,中間的本陣處還是空檔,可看到了膠州營方纔的火器離開,郝搖旗萬萬不會把自己的部隊派上來死衝。

人喊馬嘶,湯二的馬隊開始在大陣之間集合,三隊,每隊百騎一排,一共三排,共九百騎,騎兵的陣線鋪開,不過卻看着並不是太長,因爲膠州營的騎兵陣列彼此間靠近的好像是長矛方隊一樣緊密。

湯二縱馬到隊伍的最前列,舉起馬刀,在半空中從左到右的緩緩轉了幾圈,開始催動了馬匹,馬匹慢跑起來。

後面的九百騎同時催動,緩緩的向前移動。

膠州營馬隊發動的區域正是軍陣的中央,也就是那塊空檔所在的位置,正對着的就是郝搖旗的本陣。

看到對方的馬隊發動,一向是鎮定自若的郝搖旗終於是變了顏色,千萬人如同一人,這兵已經是練到了極佳的狀態。

雙方几次短暫的接戰,闖營沒有賺到一點的便宜,折損了千餘人馬雖然不會傷筋動骨,但這樣的一直退,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自己這些兵馬雖然是流寇之中的精銳,但畢竟是流寇之中,行軍前進的時候尚且亂哄哄的,這麼嚴整有序的後退,實在是太難爲這些人了。

郝搖旗有苦自己知,這麼退,保持不亂的兵馬他能想到的只是當年戚繼光連的哪些兵,那些兵可都是在傳說之中。

現在對方的馬隊又是壓了上來,郝搖旗知道事情不好了,平日裡覺得自己這些陝甘精騎,已經算是了不得兵馬,可看着對面壓過來的騎兵,這纔是知道差距。

面前壓過來的那裡是騎兵,分明是一堵牆,馬匹緊挨着馬匹,緩緩的朝前推進,馬蹄敲擊在地面上的聲音差不多同一個節奏,有如悶雷響起。

膠州營的騎兵訓練完全是按照當日老軍戶張林傳承來做,在前進中的騎兵,每個人都是儘可能和身邊的戰友靠近,保持着隊列的完整。

最前排的騎兵們盯着領跑的統領湯二,準備隨時按照湯二的指揮動作做出反應,不過湯二也一直控制着馬隊的速度,並不加快,只是緩慢的朝前。

騎兵來的不快,膠州營的六營方隊,還是那麼慢慢的壓過去,火銃兵走在隊列的空隙中,隨時準備抓住機會射擊。

可闖營的輕騎也是在各隊中游弋,看着這邊火銃手稍有動靜,輕騎就是準備衝上來阻截,不過輕騎靠的太近,也是危險之極,幾名騎兵追擊後撤的火銃手追的太近,衝進長矛方陣的內側,結果直接被長矛兵戳了下來。

眼下這局面就像是兩個人過招,都在那裡比劃,一個人略佔上風,另一個人邊打邊退,可雙方保持着距離,佔上風的卻無法取得決定性的結果,時間卻是越來越長。

這種大軍的遭遇戰,真正開始白刃相擊的的時間,並不會持續一整天,因爲士兵需要休息,馬匹需要調整,甚至兵器也有極限,戰鬥如果持續的僵持,那雙方還要紮營,然後繼續作戰。

但這個結果,正是李自成所需要的,開封城池本身對李自成意義不大,對他來說,真正需要的是城內的軍械糧草還有金銀,取得了這些之後,闖營的兵馬就會得到實際的擴充。

現在開封城裡面九千多兵馬,已經是支撐的狼狽異常,闖軍的攻勢一浪高過一浪,等到拿下開封城,山東兵馬在岸上沒有個穩固的立足點,到時候大軍殺來,吃掉這一支援軍。

不過,拖延時間是最壞的一種選擇,闖營上下並沒有考慮到郝搖旗面對差不多數量的官兵會失敗,特別是在天下間根本沒有什麼名聲的山東兵馬,更是很有把握。

郝搖旗現在就是在拖延時間,可郝搖旗知道自己不可能拖延的太久,特別是對方的馬隊壓過來之後。

雙方靠近混戰的是步卒,但闖營本就是有些混亂的兵隊,看着對方在中間壓迫上來的騎兵,變得更加的混亂。

原本遊弋在陣中的輕騎,也不敢那麼散漫,在各級頭目的吆喝下慢慢的聚在一起,對方的騎兵上來,唯一能應對的就是騎兵。

可輕騎一去,膠州營長矛方陣周圍的火銃兵就沒有了顧忌,又開始整隊衝到前面準備射擊。

這下子闖營的部隊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在後面壓陣的那些加快腳步,而跑在前面的那些更是收不住腿,拼命的跑。

剛剛還能僵持的闖營步隊,漸漸的散掉了。

看着正當面壓過來的官兵騎兵,郝搖旗用力的閉了下眼睛,晃晃腦袋,倒不是看不清,而是這種處處被對方壓迫的感覺,實在是太過鬱悶,對面的這支官軍很強,闖營的兵馬恐怕不是他們的對手,郝搖旗認識到了這一點。

兩翼的步卒已經開始崩潰了,郝搖旗衝着親兵們大喝道:

“收攏馬隊,到大隊的後面聚攏,快去,快去。”

傳令的親兵們看着逐漸潰散的局面,有人嘶聲的喊道:

“將軍,那些步隊的弟兄們,咱不管了嗎?”

郝搖旗深吸了口氣,控制着自己不要抽出刀劈了這個不懂事的親衛,冷聲的說道:

“散了能怎麼樣,咱們在後面等着,快去!!“

官兵的馬隊逐漸的靠近,但湯二始終是壓着馬速,也不衝鋒,就這麼轟隆隆的壓過來,郝搖旗死死的盯了幾眼,這樣的馬隊,自己手下的兵馬擋不住,他再也不看,撥轉馬頭,呼哨一聲。

郝搖旗和他的親兵一退,早就是得到了命令的闖營騎兵立刻是緊緊跟上,郝搖旗身邊的親兵衛士掌着旗號,看着將旗迴轉,馬隊都是朝着來路跑去,本就是因爲步步的壓迫而有潰散跡象的步隊更是支撐不住。

一直是迴響在戰場上的鼓聲驟然停止,長矛方隊和周圍的火銃手立刻是不再移動,停在原地。

長矛兵不能散開追擊,火銃兵裝填彈藥不能過快,也不適合,如果追擊很容易被對方打反擊吃虧。

但眼下這個局面,膠州營算是大局已定了,李孟只是看着對方的旗號不住的遠去,對面的煙塵變得大起來,潰退的人馬混亂無比,煙塵比正常行軍的時候要大很多,靠着九百騎騎兵現在是不夠了。

李孟轉身衝着王海笑着說了句:

“小海,帶着所有騎馬的上去衝他們,記住,跑的不要快,我不要你殺多少人,但要把這賊兵徹底的趕散,明白嗎?”

在馬下的王海重重點頭,示意明白,眼下本陣這邊,除卻李孟還在馬上,是爲了高處觀察敵陣,親兵和剩下的馬隊騎兵都是下馬,讓馬匹得到休息,李孟方纔已經是把馬罡、趙能控制的騎兵也都集中到了這裡來。

這四千多騎兵在李孟的一聲令下之後,全部上馬,開始在陣前列隊,五百騎一隊,次第而出。

湯二領着的九百騎到了郝搖旗的陣前,湯二騎馬在陣前兜了個圈子,繞到了隊伍的中間,因爲郝搖旗本隊和闖營騎兵的奪路而逃,前後的步卒隊伍也都是跟着潰散,朝着後面狼狽的逃跑。

九百騎慢慢的展開,儘可能的拉寬,好像是一塊推板,推着前面的潰兵朝着來向潰逃,湯二和馬隊的軍官拼命的約束隊伍。

看着前面逃跑的潰兵,總有騎兵忍耐不住想要上前追殺,湯二就是要約束住,讓他們去趕而不是去殺。

流寇的武裝,被官兵擊潰那是兵家常事,官軍作戰的時候,被擊潰了可能是一潰千里,可這些流寇潰散,卻不是那種徹底的失敗,如果官軍露出破綻,很可能就被這些流寇打個反擊,反敗爲勝。

郝搖旗雖然是率隊後撤,但卻不是打馬狂奔,卻儘可能的聚攏住騎兵,壓住速度,這郝搖旗是積年的老將,計謀衆多,自然不願意錯過每一個機會。

但他抓不到這個機會了,如果說剛纔雙方兩個人在互相比劃,沒有什麼實質的打擊,那麼騎兵的加入,就等於一個人掄起大錘狠狠的砸在對方的身上,徹底的砸垮,砸的粉碎。

如果說湯二率領的九百騎還不是足夠有效,那隨後跟上的四千餘騎,就把郝搖旗整個的隊伍徹底的打散了。

看見後面出現的大批馬隊,郝搖旗心中所有的想法都是徹底的死心,連忙是加快速度,朝着來向狂奔而去。

馬隊的速度加快,本來還跑的不算亡命的流寇亂兵們也開始心慌,已經是潰散的隊伍更是混亂,即便是有些想法的人,回頭一看看那大股的騎兵,也都是心驚膽戰,悶頭飛跑。

就在小半個時辰之前,雙方還在河灘這塊區域有模有樣的互相出招,攻擊防禦,可現在,只見到滿山遍野的流民朝着開封城的方向狂奔而去,而後面則是幾千名不急不躁的膠州營騎兵。

李孟拿手抹了一把臉,陣前人馬奔騰,硝煙瀰漫,臉上全是塵土,但戰陣指揮,一點也是鬆懈不得,現在總算是大局已經確定。

“追出三十里之後,讓他們回營,步卒先行整隊,回營休息!!”

跟身邊的傳令兵說完之後,李孟翻身下馬,儘管穿着全身的鋼甲,可他還是在原地晃了晃身體,領軍出戰對他這樣的指揮官來說,可沒有什麼酣暢淋漓的衝鋒破陣,大肆的砍殺,卻需要鎮定和冷靜。

方纔他坐在馬上將近兩個多時辰,幾乎沒有太大的動彈,身上確實不舒服,長矛方陣的鼓聲節奏稍有變化,然後停歇。

六個方隊還不能這麼撤下來,但可以稍微的輪換放鬆,火銃手在長矛方陣之前列隊,長矛兵則後排轉換前排,進行輪換。

李孟則回到了營寨之中,倒不是急忙去休息,而是在營寨中還有更高的瞭望點,爬上營門附近的望樓,卻發現上面有個人正在上面,李孟稍微一愣,那人已經是倒頭便拜,戰戰兢兢的說道:

“大帥虎威,旗開得勝……”

定睛一看,卻是山東巡撫顏繼祖,想必方纔的戰爭場面他都是看到了不少,李孟皺着眉頭說道:

“顏大人,不管私下如何,文官總歸是在武官之上,這次的山東兵馬名義上您也是統領,何必做這樣的姿態,莫非李某或者屬下有什麼難爲大人的地方不成。”

這話說的倒也是實在,李孟跋扈歸跋扈,卻沒有欺壓或者逼迫顏繼祖,雙方面子上還都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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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顏繼祖的模樣,卻是面無血色,可額頭上有汗漬在閃光,無比慌張的模樣,李孟很是不解,也是懶得理會,走到望樓的邊緣,舉起了千里鏡向騎兵追擊的方向觀察。

遠處煙塵大起,郝搖旗所帶着的馬隊早就已經跑遠,剩下的都是闖營步卒,膠州營的馬隊跑的頗有章法,真是可以稱得上不急不躁,幾千騎兵押着馬速,跟在敵軍的後面,不緊不慢。

這狀態與其說是殺敵,倒不如說是趕羊,給予亂軍逃兵的壓力並不大,但只要潰逃的流寇之中有聚集成隊的跡象,馬上就會有馬隊前突,堅決的把這隊打散,騎兵本身的衝擊已經是足夠達到這目的。

千里鏡的望遠效果比起現代的望遠鏡差得太遠,李孟上望樓之後也只是看個大概,加上煙塵漫天,也看不見什麼。

李孟嘴角含笑,自言自語道:

“這些兔崽子,千萬別忘了叮囑。”

回頭要下望樓,卻發現山東巡撫顏繼祖還是跪在那裡,李孟有些火大,禁不住冷聲說道:

“顏大人,軍前就不必這些虛禮了,這麼做,李某在大軍將士面前如何自處,若是友軍和地方上看到了……”

顏繼祖擡起頭,苦笑了一聲,開口說道:

“李大人,顏某的雙腿痠軟,實在是站不起來,若有失禮莽撞,還望莫怪。”

聽到對方這麼回答,李孟啞然失笑,衝着下面吼了幾嗓子,讓名親兵上來,他蹲下給顏繼祖挪挪位置,顏繼祖自嘲的笑道:

“昔日在京師,自覺得讀萬卷書,天下間有何怕,有何處去不得,今日一見這大軍交戰,只覺得心驚膽戰,雙腿發軟,站立不住,真是慚愧,慚愧啊!”

顏繼祖吏部都給事中下到地方上做巡撫,一直是在文官的序列中,來到山東之後,李孟這邊壓根不給他領兵作戰的機會,連見到這樣殺伐場面的機會都是沒有,今日在望樓上居高臨下,倒是看得格外真切。

那些血腥和死亡,實際上在他這個距離上是看不到的,但是戰場上千軍萬馬,殺聲震天,一個人在這種軍隊面前,毫無用處,會感覺到被震撼,會感覺到極爲的渺小,會產生小動物面對猛獸的感覺。

當然,顏繼祖被震撼的地方是膠州營在戰場上的表現,膠州營在戰場上體現出來了一些東西,這些東西是大明官軍絕對沒有的。

不管怎麼說,望樓上的這番笑談,顏繼祖卻巧妙向李孟表達了一種低姿態……

膠州營的騎兵一直追出三十里,這纔是收兵回營,郝搖旗所率領的兵馬,除卻馬隊還能抓得住之外,其餘的步隊都是潰散。

正在圍攻開封的李自成大部,原以爲形勢大好,卻突然發現東側有了一個巨大的漏洞,兩萬餘山東兵馬正在虎視眈眈。

等到馬隊回營的時候,蘭陽縣的勞軍使者也是趕到了軍營,這蘭陽縣本就是開封府在黃河上的門戶,李自成圍攻開封城,這蘭陽縣從官吏到平民,各個都是戰戰兢兢,盼着官兵來解圍,可又害怕官兵來。

河南的官軍名聲可都不怎麼好,郝搖旗驅動大軍趕來阻截李孟部,大搖大擺的經過蘭陽縣城,裡面的官民都是絕望異常,還有那無賴地痞趁機鼓譟,城內更是混亂異常。

沒人認爲官軍會有什麼好下場,兩軍列陣合戰,攤子未免大了些,蘭陽縣城牆上也能看見不少戰況。

縣令甚至打着要是郝搖旗大勝官軍,自己是開門投降,還是守城死節的問題,不過據說現在已經有舉人和世家子投進反賊之中,自己是不是沒必要太堅持。

誰想到雙方拉開來一打,城頭上的人反應比起來在望樓上觀戰的顏繼祖更爲不堪,那山東巡撫好歹還是個見過世面的大人物,有些鎮定之氣,這蘭陽縣上的人目瞪口呆已經算是鎮靜的角色,更多的人都是聽着外面的殺聲,戰戰兢兢的趴在垛口後面,連看都不敢看,只顧得在那裡求神祈禱。

等官軍大勝的時候,這些人才算是回過味來,城中已經開始哄搶的地痞無賴瞬時間沒了聲息,懦弱如羊的大戶和商鋪們膽氣陡然壯大,把被搶走的東西直接搶回來不說,還打死了幾個鬧的厲害的。

知縣和士紳們一合計,快些出城勞軍吧,看城外着官軍如狼似虎的模樣,要是不開城,這些官軍打進來也說不準。

大戶和殷實的人家湊了些豬羊,又從城內的青樓裡面徵調了些粉頭,還把幾個躲在城內的老漁夫揪出來,要給外面打些黃河的河鮮。

知縣是不願意過去的,看城外河灘邊聯營的規模,自己湊起來的這些酒肉女人,根本是杯水車薪,要是軍營中分配不均勻鬧將起來,肯定自己沒有好處,但有什麼法子,身爲知縣,好處平日裡拿着,出頭的時候也要出頭啊。

知縣領着縣城的勞軍隊伍來到了這支軍隊裡面,守門的士兵臉色冷峻,但卻不粗暴蠻橫,只是過來驗看了告身文書,也就放進去了。

不過這些守門的軍兵卻不讓那些青樓的粉頭進門,還惡聲惡氣的人讓她們離營五里,一幫人不敢說什麼,只好照辦。

這蘭陽知縣在河南當官也有兩年,也進過幾次軍營,那軍營裡面好比是依附在城外的貧民營地一般,士兵衣衫襤褸,吃喝缺乏,窮困異常,難得見到的富裕場面,那就是這些人在外面搶劫燒殺完畢、

總的來說,軍營之中又種種不堪入目的醜態,知縣是個科舉出身的斯文人,實在是不願意看到。山東素來是個窮地方,這幾年雖說是無聲無息,可邸報塘報的文書上,山東都是拼命的報災情,他們兵馬想來也好不到哪裡去。

附帶說一句,李孟去年馳援開封的時候,大軍沒有經過蘭陽縣,而是在陶家店那邊來的。

這次勞軍是不得不來,可一進軍營之中,這知縣倒是嚇了一跳,這軍營還真是和他往日看到的完全不同,這整備的程度可要比縣城強太多了,以木柵土牆爲外圍,在軍營內棋盤格的道路。

在道路間隔出來的空地中,或者是帳篷,或者是倉庫,他們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是昏黃,軍營中飄散着食物的香氣。

除卻在外圍放哨防衛的士兵外,大部分的人都是按照自己紮營的地區聚集在一起,吃飯閒聊,間或能看到幾個帶着鐵盔的士兵在營內巡視。

蘭陽知縣用力的揉揉眼睛,心想這是我大明的軍營嗎,爲了防止軍隊半夜炸營,這天色昏黃的時候,若是沒有戰鬥,換做其他的軍將,肯定不許士兵們聚堆在一起,而士兵們也絕對沒有這種閒適的心態。

“他娘咧,這些軍兵吃的是糧食烙餅,嘖嘖,還聞到肉味了…...”

在知縣身後的一名衙役低聲的驚歎,知縣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卻也是驚訝非常,士兵們吃的還真是不錯,這還是大明的軍隊嗎,糧食做的餅子和肉湯,自己衙門裡面的幾個差役都未必天天吃的上。

越糊塗,越害怕,白天這支軍隊的厲害他們也是見過,以爲是多麼窮兇極惡的兵馬,誰想到居然看着都是些年輕的小夥子,本分人家的青壯,那多嘴的衙役又在後面低聲的驚呼說道:

“這人馬哪來的,老子也要搬去山東,老苟你看這兵士,分明是太平年景的精神頭。”

“莫非這些兵馬就是去年把宋江那夥打垮的山東兵,還真是了不得哩。”

這位知縣連說都懶得說了,他也是有些震驚,突然想起當年自己看過的一篇文章“赤身枕劍,坦然高臥,猛虎不敢近也”,眼前的這軍營這軍隊不正是這個狀態嗎?知縣又走了幾步,有了方纔那些想法,更是感覺到在營內的安閒中,體現出來的那股肅殺之意。

地方官勞軍,知縣這種級別的,一名千總出來應該感謝幾句,也就算是了結了,不過方纔那些哨兵通傳的時候帶回的消息,卻是大帥要見他們,被叫做的大帥的,應該就是左都督、山東總兵、援剿兩淮軍務李大帥了,這位要見,那應該是召見,也不知道是什麼要緊事,蘭陽知縣也有些提心吊膽。

可千萬別是大軍要進城駐紮,蘭陽知縣一邊小心翼翼的祈禱着,一邊朝着帥帳走過去,還能聽見幾位經過的軍官的議論:

“今天這仗這是沒意思,就是騎着馬追,刀子都沒揮幾下,我還指望積功升個小隊呢!”

“少叨叨兩句吧,上面有令,咱們老老實實聽着就是!”

看着盤查盤問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知縣這一行人知道快要到帥帳了,不知道爲何,從進軍營門到現在,沒什麼凶神惡煞,也沒什麼不堪入目的景象,但這蘭陽縣一行人卻變得愈發緊張了。

所送的豬羊魚鮮都是被這營中的軍需官接受,也不知道什麼原因,讓他們幾個拿着幾壇酒向前。

帥帳的外觀和其他處的營帳自然有所不同,而且在這裡看到了不那麼休閒的士兵們,全副武裝的甲士或宿衛,或者各處巡視。

這山東兵馬的確是不同尋常,這些近衛士兵看起來比河南總兵陳永福的親兵還要精銳啊,可這一路上驚歎了一路,蘭陽縣這些人反倒是有些見怪不怪了。

只是這帥帳周圍自有一股肅穆的氣氛,那幾名多嘴的衙役也是沉默了下來,突然間聽到帥帳之中有人大笑着說道:

“李將軍,本官心中實在是暢快啊,莫要怪我有辱斯文,可這消息若不痛飲幾杯,怎能抒我胸臆!!”

“軍中無酒,不過正好,方纔兒郎們通傳,說是蘭陽縣勞軍倒是拿來幾壇酒,去看看,怎麼還沒送過來了。”

兩個聲音顯得頗爲愉快,話音未落,看見帥帳的簾子掀起,兩名親兵急忙的跑出來,看見蘭陽縣一行,都是眼神一亮,開口笑着說道:

“倒真是巧,蘭陽縣,快些進來吧,我家大帥等着呢!!”

這話說的客氣,蘭陽知縣整個人卻顫了下,對方何等身份地位,居然用個“請”字,還在“等”,連忙和身後一名衙役班頭,捧着酒罈,小跑着朝帥帳過去,那兩名親兵給他們把簾子掀起,更是讓他們誠惶誠恐。

蘭陽知縣一進帥帳,有人上來把酒罈子接過,看着坐在上首的兩人,一人是總兵的袍服,可看着也就三十出頭模樣,年紀卻未免太小,另一人五十多歲年紀,身上穿着的官服是巡撫的服色。

應該是沒錯了,蘭陽知縣連忙跪下給山東巡撫和山東總兵見禮,那年輕人還真是山東總兵,仔細一想,若是白日山東兵馬這麼能打,這年紀做到總鎮一方的大將,好像是也不算是稀奇。

“蘭陽縣令孫志陽,本帥的兵馬來蘭陽,難得你們有心勞軍。”

這總兵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孫縣令不敢多想,還是跪在那裡恭恭敬敬的開口說道:

“大人兵馬解救河南民衆與水火之中,下官這點財貨又算得了什麼。”

“唔……今日叫你進來,卻有件事情要叮囑,這三日內你蘭陽城的城門不要打開,免得賊寇混入城中生亂。”

孫志陽有些糊塗,心想自己我這邊害怕你們進城,你讓我們關城門那更是求之不得,當下口稱遵命,上首那總兵託着下巴想了想,又是開口說道:

“城門倒也是無所謂,不過還是關着吧,總歸少點麻煩,蘭陽縣,天色要黑了,快些回城吧!”

莫名其妙的就是下逐客令,孫志陽一行人當然是沒有二話,可除了膠州營軍營之後,又是遇到目瞪口呆的事情,膠州營的軍需官居然給了他們銀子,算起來居然還要比市價略高。

不凶神惡煞,客客氣氣,居然勞軍的東西還給足額的銀子,這還是大明的軍隊嗎,這還有規矩王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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