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昕用最快的速度往前爬,隱約聽見身後響起輕微的沙沙聲,心內打鼓:難道先前撞上的,是鬼?
這麼一琢磨,更不敢回頭張望,顫慄的感覺迅速涌向四肢,心中百味雜陳,還是趕緊離開這片廢棄的土地再說,也許這裡有好幾百的陰魂在遊蕩呢。
也是奇怪,當日走路進來走了近半個時辰,現在爬出去,不到一刻鐘就看見了主道。
難道無意間爬了捷徑?
爬上主道,她糾結了:現在能站起來了嗎?是繼續爬呢,還是繼續爬呢?還是繼續爬呢?
爲什麼感覺用爬,她的速度比較快呢?
現在繼續只到腳踝,再下幾場大雪,也許會到小腿那麼深了,嗯,那時候進出一定要用爬,不用陷入雪泥裡。
遲疑不過短暫,她剛剛擡起頭,就被人卡住後勃頸拎了起來:“哈,我就說有個東西嘛,你們還不信,居然是個孩子。爲什麼速度那麼快?”
身後的人比較高,力氣也大,寶昕被他拎在半空雙腳直蹬,又不敢說話,暗自流淚:就說嘛,哪有這麼順利的?!
不過,這聲音聽起來爲什麼這麼耳熟?不像是江匪。
“先放下來,好好問話。你別怕,我們不會殺你。”
剛纔被撞得頭昏眼花,這孩子頭真硬。
寶昕“咦”了一聲,剛想轉頭,就被扔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誒,怪了!”
扔到地上的瞬間,寶昕與地面顏色成爲一體,她不動,還真是發現不了。
寶昕悄悄轉頭,朦朧間看見三個人在周圍轉圈,她仔細打量,驚喜地叫了起來:“阿摩哥哥。”
她倏地站起身,嚇得剛找到她身前的石修連退好幾步。
秦恪聽見她的聲音,驚喜地大步上前,不敢置信地打量她:“瑾兒妹妹?居然是你!”
“是我,是我,啊嗚嗚嗚,終於有人找到我了!”
寶昕撲上前一把抱住秦恪的腰,秦恪站立不穩,退了兩步,跌坐在雪地上,寶昕脫口而出的哭泣戛然而止。
呃……這個……
石修、邵子坤捂嘴輕笑,這……是件讓人高興的事兒。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說的就是這情況吧?
“找到你,可真是不容易。”秦恪嘿嘿傻笑,他還真的不知道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
“公子,尋背風處說話吧,免得被人撞見。”
這裡也算是匪窩門口了。
將寶昕帶到對面山坡一低窪處,秦恪還沒說話,石修搶問:“九姑娘,你剛纔是怎麼做到的?”
“做什麼?哦,你說我怎麼出來的?爬老鼠洞出來的。一路爬啊爬,可快了。”
“嗯嗯,是很快,一頭撞在公子頭上,差點沒把他撞暈。可是你怎麼隱匿身形的?我們壓根沒看見你。就算我們穿着白色衣袍,也不像你那般隱秘。”
“沒看見我?”
寶昕頭皮一陣發麻:“這裡曾經是疫症滅村的虎頭灣,難道是鬼使了什麼手段?”
“嗤!鬼莫非只對你使手段?我發現,你在靜止時,隱匿效果是最好的,若在行動中,稍加留意還是能發現你的,你真的不知道原因?”
寶昕愕然,這是真的?
看秦恪肯定地點頭,她立即趴下:“能看見嗎?”
石修搖頭:“不能。”
她又起身:“現在呢?”
石修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好吧,這翻白眼好像是跟九姑娘學的。
“能。”
寶昕又走到一旁,抱住一顆粗壯的枯樹:“這樣呢?”
“能。”
寶昕若有所思地坐到秦恪身邊,一時間心中激動,又有幾分酸楚,又忍不住想哭,抱住秦恪的胳膊“嗚嗚嗚”地小聲哼哼。
石修和邵子坤搞不懂小姑娘的心思,好好說着話呢,怎麼又哭了?
兩人只好一個看着外面警戒,一個一會兒抓抓臉,一會兒咳一聲,等說話的時機。
秦恪也很想哭,受罪的不是他,他卻很心酸,摟着寶昕輕拍:“你受苦了,現在好了,終於可以回家了。沒想到,我們做了那麼多假設,做了那麼多準備都沒用上,撞個頭就遇見你了,早知如此,早點來撞頭嘛。”
寶昕忍不住笑噴:“撞疼了吧?讓我看看。”
摸摸秦恪的頭,看不清楚,抱歉地笑道:“當時我只想着不能擡頭露了行跡,沒想到會撞上你。你們能耐嘛,竟然能找到這裡來。”
“我當時以爲撞到石頭了,畢竟都把身子趴得很低,能感覺積雪下的坑坑窪窪。本來我們早就找到這裡,只是沒想到匪窩在裡面,幸好尋了稍遠村子的村民打聽。有人隻手遮天,也不能把方圓幾百裡全部變成荒無人煙的廢墟。”
寶昕呼出一口氣,接過秦恪遞給她的帕子擦掉眼淚:“憋了那麼久,哭一哭可舒坦了,你試試?”
“哼,我纔不哭。你個胖冬瓜,變黃瓜了。”
“沒那麼誇張啊!回家就使勁吃,你多給我送好吃的來,我想念你家廚子的菜呢。我喜歡長胖。”
“好,我負責喂,你負責長。”
石修悄悄跟邵子坤道:“公子只有與九姑娘一起,纔像個小娃娃,嗤,聽這話,快笑死我了,養豬呢。”
“我們立刻回京城吧,其他的事交給能管的人來。”
“不成,現在不成,我離開會害死一大羣同樣被抓的人。”
簡單地將情況說了說,秦恪讓她把東西拿出來,遞給石修:“你去辦,騎馬比較快,辦完事到朱老漢那裡匯合。”
秦恪是知道祖父所掌的四衛,因爲紫焰是朱雀衛特別的聯絡信號。
石修得令,快馬離去,嘴裡嘀咕,還沒問清爲什麼九姑娘會隱匿身形呢。
“你還要回匪窩?這可不行。”
寶昕嘻嘻笑:“我聽過一個傳說,有一種寶貝,得了可如瀛洲的變色龍一般,在水裡、地面與環境色融爲一體,不是隱匿,只是不容易被發現而已。”
那是前世被當作禁臠關在黑屋裡時,照顧她的宮女說瀛洲有進貢,送了那麼件寶貝,只要佩戴上,躲在水裡和土裡,很難讓人發現蹤跡。
“那你的身上有什麼寶貝呢?”
寶昕拉開衣襟,將藏在最裡面的東西拽出來。
那是一個黑色小香包,裡面裝了一個圓滾滾的小東西。
“阿摩哥哥還記得嗎?這是你遺忘在我那裡的。我一直小心地貼身佩戴,愛護異常,想着得空還你,卻老是忘記。”
掏出珠子,遞給秦恪,秦恪沒接。
“雲犀珠,你說的千年犀牛角所制。”
微弱的光線讓人溫暖,驅散了所有的陰翳。
寶昕笑盈盈地看着秦恪,充滿感激。阿摩哥哥就是她的福星啊,一次次相救,讓她無以爲報,他們要做一輩子的知己。
“這個本來就是給你玩的,何況,也不能確定一定是雲犀珠的原因。”
“除了這個,我身上沒有其他寶貝了,真的。你先拿着,我再趴下試試。”
秦恪接過珠子,寶昕趴在雪地上,“怎樣?”
邵子坤接話:“能看見,雖然穿了白色,還是很容易分辨。”
她又拿過雲犀珠放進黑色荷包,塞進衣襟,趴下,“現在呢?”
邵子坤激動不已:“果然,果然隱匿了。公子,這個很有用啊,在戰場上要取對方將領首級豈不是如探囊取物?”
東西是好,但送出去的東西拿回來?
笑話。
秦恪更不想依賴這個寶貝。
“給妹妹留着防身,我不需要。因爲這個,你現在有信心安然回到匪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