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呦見顏彥一臉嚴肅地坐在了圓桌前等着他,心裡又開始打鼓起來,斜着半邊身子坐了過來,然後把頭低下了。
“你擡起頭來看着我。”顏彥儘量把語氣放緩和了些。
陸呦聽話地擡起了頭,不知是不是喝了一點酒的緣故,眼睛水霧霧的,就這麼直瞪瞪地看着顏彥。
怎麼說呢,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等着別人宣判,也像是一個迷路的人等着別人解救。
“你相信我嗎?”顏彥拋出了第一個問題。
陸呦瞪大眼睛,點點頭,隨即起身站了起來,打開門,這一開門倒是驚動了守夜的青禾青釉,兩人正坐在大廳裡等着往屋子裡送水呢。
“怎麼啦?”
顏彥擺擺手,“沒事,你們兩個就在這別動。”
隨即,顏彥跟着陸呦進了對面的屋子,這屋子說是陸呦的書房,其實南邊靠牆也是一張大炕,只不過如今這炕給了值夜的丫鬟們住。顏彥是第一次進來,先掃了一下,屋子裡東西不多,但牆根下襬的都是書櫃或博古架,牆上也掛滿了字幅,可惜,燈光有點暗,顏彥看不清牆上的字畫是誰的作品,有沒有什麼值錢的珍品等。
倒是陸呦,熟門熟路地從書架下面的抽屜裡搬出了一個小盒子,隨即把這個盒子交給了顏彥。
顏彥打開一看,裡面有一疊小額的銀票和錢票,還有一堆碎銀,也有十幾個金錁子。
“這些銀錢是哪裡來的?”顏彥好奇了,看得出來,這些錢應該攢了不少時間。
陸呦指了指牆上的字幅和畫,“賣……”
“你去賣字賣畫?你自己出去賣?”顏彥看了看這些錢票和銀票,正經有不少張,這得是寫了多少字畫?
陸呦見說不清,乾脆坐到了書桌前拿了紙筆寫道:“奶孃兒子,石長生。”
“怎麼會想到去賣字畫呢?”顏彥好奇了。
這個問題似乎把他問住了,好半天沒說話。
見此,顏彥換了個話題,“你有暖房丫頭嗎?”
陸呦像是受了驚嚇似的看向顏彥,過了好一會才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會吧,這麼多年,你身邊一直沒有暖房丫鬟?”顏彥知道這些世家大公子基本是十六七就開始身邊安排人了,陸呦都二十歲了,怎麼可能還是一個處?
“我,我,我……”也不知是着急還是別的什麼緣故,陸呦的眼圈紅了。
“以前有,現在沒了?”顏彥湊過去問。
陸呦點點頭。
“那人是夫人送你的?你就是因爲那個人纔去賣字畫的?”顏彥猜測着問。
陸呦再次點點頭,這次看向顏彥的目光裡滿是驚訝。
“那她人呢?去哪了?”
陸呦再次把頭低下了。
“是不是死了?”
陸呦搖頭。
不是死了,那多半是攆走或嫁人了,而被攆走或嫁人應該是那個丫鬟做錯了什麼事。
而所謂的做錯事,無非也就兩種可能,一種是她背叛了陸夫人,被陸夫人知道後攆走了;另一種是被陸呦發現了她的真面目,拒絕再要她了,因此她也就失去了棋子的作用。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陸呦都這樣了,陸夫人還有必要防備他嗎?
想了想,顏彥暫時放過了他,把盒子合上還給他,誰知陸呦一個勁地擺手,意思是這些東西都送她了。
見此,顏彥不免有些心酸,說起來眼前這位也算是世家大公子,可爲了給自己女人零花錢居然還要靠賣字畫,好容易攢下點私房錢卻還沒送出去。
見顏彥嘆氣,陸呦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又低下了頭。
“陸呦,我們回去那邊說話吧,這個我收下了。”顏彥說完抱着盒子帶頭出來了,路過大廳的時候見青禾青釉兩個仍站在大廳裡,顏彥吩咐她們去睡覺。
“小姐,青碧姐姐說讓我們一會給你準備熱水。”青禾回道。
“不用了,淨房的爐子上坐着水呢,回頭我自己弄,你們去睡吧。”
青禾聽了這話看一眼顏彥,又看了一眼陸呦,倒是什麼也沒問,而顏彥也不再解釋,待陸呦進房後,她動手把房門關了。
看了看炕上的擺設,顏彥把炕幾搬了下來,從帳子裡抽了兩條錦被和枕頭,把牀鋪好後,她這才轉身對陸呦說道:“雖然我嫁給了你,但我暫時還不想和你成爲真正的夫妻,你放心,我不是嫌棄你的出身,也不是嫌棄你不會說話,而是我有幾點要求,你若是做到了,我才答應一心一意和你好好過日子。”
“你,你,你……”陸呦一着急又想找筆,一看沒有,只得連連點頭。
“第一,從今往後,你不能納妾,不能和別的女人睡覺,任何時候都只能有我一個妻子,你能做到嗎?”
陸呦重重地點了三下頭。
“第二,不管發生任何事情,你都要站在我這邊,毫無保留地相信我,你放心,若你能做到這點,我也會毫無保留地相信你,輔佐你。”
這次陸呦不是點頭也不是搖頭,而是緩緩地從眼睛裡滾出了幾滴眼淚,隨即向顏彥綻放了一個含淚的微笑。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若你能做到這兩點,我保證和你夫妻一體,反之,一年後我們合離。”顏彥說完抽出自己的絲帕親自俯身向前給他擦了擦眼淚。
沒辦法,誰讓對方是一個自閉傾向的患者呢,她得先讓對方有安全感。
果然,顏彥剛把手伸出去,陸呦抓住了顏彥的手,“我我,你,你……”
“你要覺得說不出來,不妨在心裡過一遍,找一句意思相近的詩文來回答我也行。”
“只要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陸呦沉吟了一會答道。
“沒錯,以後就這樣,要是想說什麼說不出來,就用一句詩文來代替,慢慢的,你就能克服自己的毛病了。”顏彥給了對方一個鼓勵的微笑。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陸呦再次蹦出了一句詩。
“停,打住,我能不能問問你,你怎麼就認定了我?你就不怕我和你們夫人是一夥的,一起來欺負你?”顏彥故意欺身過去,看着陸呦的眼睛問道。
這一次陸呦倒沒有用一句古詩來回答她,而是回了她一個孩童般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