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彥是在三天後得知馬氏確實進了青蓮庵修行,是顏芃親自來告訴她的,同時還轉告了馬氏的幾句話,說那些年她對顏彥的疼愛是真的,可惜後來被自己的私心蒙了眼,所以才做出這種背離親情和道義的事情來,爲此,她們母女也受到了報應,因此,餘生她想陪着青燈古佛過,爲自己洗去些罪孽,同時也爲家人祈福。
“對了,她還託我給你送來這個,說裡面的東西是當年你娘送給你二嬸的,如今給你也算是物歸原主。還有,她說,希望你能放下以前的舊事,不是爲她,是爲你自己,這樣你餘生才能快樂些。”
顏彥沒有回答這話,而是扯了扯嘴角,繼而打開了這個盒子,盒子不大,裡面東西也不多,一套赤金點翠的頭面首飾,還有一對上等的羊脂玉鐲子,顏彥猜測應該是顏芃和馬氏成親時原主母親送的賀禮或添妝禮。
除了這些,還有幾張銀票,顏彥打開一看,居然有五千兩,忙擡頭問道:“這是?”
顏芃羞愧地垂下頭,“這是你祖母送你的那兩家鋪子和莊子的收益,當年你成親時你二嬸拿了五千兩給你壓箱底,這是剩下的五千兩,你二嬸說,既然要修行,首先該修的就是摒除自己的私心雜念,否則,菩薩會怪罪她的。”
顏彥聽了把這銀票取出來,“二叔見外了,這些年我在顏家也是要花銷的,還有,後來二嬸也送了一座莊子和一家鋪子給我,我……”
“孩子,你快別這麼說,論理,你成親時本該按照侯府嫡長女的規格給你辦一份嫁妝,可二叔慚愧,沒能說服你二嬸不說還被她私下剋扣了原本就該屬於你的這點收益,更別說,你二嬸和你二妹妹當年還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情。孩子,二叔也愧對你,你再推辭,二叔更沒臉見你了。”顏芃並沒有去接那銀票,而是伸出手來摸了摸顏彥的頭。
顏彥看得出來,顏芃心裡確實是有愧意,至於馬氏,從這幾張銀票上分析,她應該也是後悔了,也想放下過去的執念,否則,她沒有這個勇氣承認自己當年的私心,畢竟這五千兩銀票她不說,顏彥肯定也不會知道。
可惜,人啊,總是要在失去之後才能幡然悔悟,才能放下自己的執念。
不過馬氏這還算是好的,像朱氏那種人,只怕死到臨頭也未必會有悔悟的那一天。
送走顏芃後,顏彥仍是對着這個盒子唏噓不已,可巧陸衿帶着陸初和陸袟進來了,見母親心情不好,三個孩子都坐在了顏彥身邊,陸衿先問:“娘,這是二外公送你的東西?”
“這些首飾是我娘之前送二外婆的,如今你二外婆去廟裡修行,把這些東西還給我,說是讓我留個念想。”顏彥解釋了一句。
“娘,什麼叫去廟裡修行?”小小的陸祑問。
“修行就是去做尼姑,庵裡的尼姑都是女的。”陸衿陪顏彥去過青蓮庵,因而對尼姑的印象比較直觀。
不過話一說完,她忽地又想起了另外一個問題,“娘,我聽說庵裡的生活很清苦,二外婆能習慣?”
“修行本來就是要吃苦的,不吃苦能修行?”陸初送了陸衿一個白眼,繼而又道:“還有,修行不單是去做尼姑,也可以做和尚的,相國寺的和尚也是修行。”
陸衿伸手在陸初的頭上敲了下,“臭小子,你膽肥了,居然敢鄙視我?”
一旁的陸袟見了,搬着顏彥的脖子說道:“娘,你看,大姐又在欺負大哥,大姐還欺負我呢。”
顏彥聽了這話笑着在小兒子的屁股上拍了下,“你大姐這是在管教你們,你們要聽大姐的話,要不是爲了陪你們兩個玩,你當她願意留在家裡?”
“娘就是偏心,從來不說大姐錯,每次錯的都是我和二弟。”陸初也表達了他的不滿。
“有嗎?我有偏心?”顏彥真的開始反思自己。
“沒有,娘,你做事最公道了。真的,不信,等爹回來你問爹,阿初是淘氣呢,他今天的功課沒做好,我說了他幾句,他泄私憤呢。”陸衿也摟着顏彥的脖子撒嬌。
顏彥歪着腦袋看向了陸初,陸初正嘟囔,“問爹,我纔不問爹呢,那是自找不痛快。”
“娘,我知道我知道,今天大哥對對子,大姐說他對得不好,沒有,沒有……”後面的詞陸袟一時想不起來,只好摸着自己的腦袋,眨了好幾下眼睛也沒想起來,最後只得鎖着一對眉頭看向了陸衿。
“笨蛋,這都沒記住,沒有意境,知道什麼叫意境嗎?”陸衿問陸袟。
陸袟搖搖頭,陸初撇嘴說道:“不就是嫌我粗俗了麼?要我說,先生對的還沒我好呢。”
顏彥一聽這話好奇了,“你們對的是什麼對子?”
“娘,我知道,我知道,天對地,雨對風,春對秋,夏對冬,長天對大地,秋雨對春風,春花對秋實,……”陸袟張嘴就來。
“娘,先生出的是路迢迢,大姐非要對什麼水隱隱,我說對淚漣漣也不錯,誰走了這麼遠的路不想着家鄉不想着親人?還有,風高秋月白,先生和大姐非要對什麼雨霽晚霞紅,我覺得對夜下蛙聲鳴也不錯,娘,夜下蛙聲鳴有什麼不好?大姐非說夏天才有蛙鳴,我覺得秋天也有啊。”陸初打斷了陸袟,說道。
“是啊,初秋的時候的確有蛙鳴,我們阿初觀察很細緻呢,還有,你的腦子很活泛,不拘一格,能有自己的想法,也又能堅持自己的觀點,這也是很難能可貴的。”顏彥摟着兒子誇了幾句。
“娘,你這樣誇他,大弟弟以後更不服先生管教了,他前幾天還用蛙鳴對飯香,蟬聲對童趣呢。”陸衿見母親向着陸初,着急了。
“蟬聲對童趣很不錯啊,蛙鳴對飯香確實有點……”顏彥忍不住莞爾一笑。
“娘,你不是也愛吃田蛙麼?”陸初仰頭問道。
倒是顏彥,聽了這話忽地想起了一個問題,之前陸衿也是很活潑愛胡鬧的性子,怎麼在家中上了一年多私塾腦子也跟着古板僵化起來呢?
這可不是一個什麼好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