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彥正對着一碗雞絲麪細費力地吞嚥時,馬氏正跪在慈寧宮裡向太后詳述了顏彥死而復生的經過,如此離奇的事情別說馬氏,就是太后也是聞所未聞。
她倒是聽說過人上吊或跳水之後確實有因爲一口氣憋過去假死又被救活的,可這種情形人多半沒有死透,頂不濟隔了不到一個時辰,可顏彥都死了五六個時辰了,身子基本涼透了,怎麼可能還活過來?
“你是說她醒來後有點怪怪的,到底怪在哪裡?”太后問道。
“回太后,臣婦覺得這孩子剛醒來時似乎不認識人,據她身邊的奶孃說,連她也不認識了,和她說話沒有一點回應,就連我進去時她也是一副打量陌生人的神態,不過我抱着她哭時她倒是掉了不少眼淚。如果說這個時候她還沒有緩過神來,可後來我家老爺來看她時,她也是一副茫然不知措的樣子,還是老爺先開口訓人,她才跪下去。”馬氏一邊說一邊回味着她剛見到顏彥活過來時的情形。
“你說,會不會她喝了孟婆湯,這事被我妹妹知道了,她去求了閻王爺,閻王爺看她可憐又把她送回來了?”太后斟酌了一下,說道。
“這?”馬氏不敢接這話了。
“說到底,哀家還是有負妹妹的囑託,沒有把這孩子照看好,好好的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居然被逼的尋了短見……”太后的眼圈紅了,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臣婦罪該萬死,是臣婦沒有照看好這個孩子,與太后是不相干的。臣婦纔是一個罪人,上有負太后和婆母的託付,中有負兄嫂的臨終託孤,下有負於孩子的孺慕之情,是臣婦的錯,還請太后千萬不要自責。”馬氏忙跪了下去磕頭認錯。
“罷了,哀家知道你是個能幹孝順的,說來說去是這個孩子自己命不好,是個福薄的,一出生就克父克母,好容易跟着我那妹妹享了幾年福,卻偏偏沒幾年我那妹妹也沒了,如今笄年了,本以爲可以嫁人過上好日子了,誰知又碰到了這種事情?”太后這麼一想,忽地生出了幾分不喜,同時把對馬氏的不滿減去了幾分。
“回太后老人家,臣婦今日來就是想討太后一個示下,這孩子的親事,我們……”馬氏戰戰兢兢地問了出來。
“強扭的瓜不甜,罷了,陸家要退親就讓他們退吧,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哀家也不能強把人塞給人家。”太后越想越覺得灰心。
“臣婦的意思是,以後這孩子怎麼辦呢?臣婦擔心她知道陸家退親後會不會再走上絕路?可憐的孩子,倘若她以後再有了什麼,豈不是臣婦的罪孽了?早知如此,說什麼臣婦也不會去辦這個笄年禮了,嗚嗚……”馬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罷了,不行就把她先去送家廟去吧,等過兩年這件事平息了,哀家再幫她挑一戶人家,實在不行,就從這些寒門士子裡挑一個,只要對方人品好,學問好,家裡窮一點又有什麼關係,頂不濟多給幾副嫁妝罷了。”太后說完揉了揉自己的腦袋,一旁的掌事姑姑上前替下了她的手。
馬氏一看,知道太后這是逐客的意思,忙跪安了。
只是當她恭敬着往後退時,太后忽地想起了什麼,“慢着,你說那孩子嗓子壞了不能說話,這樣吧,哀家打發個太醫去瞧一瞧。阿容,你陪着太醫去一趟吧,給那個孩子挑幾樣補品,把哀家的話告訴她,不許再尋死了。”
最後一句話太后是對身邊的掌事姑姑阿容說的。
“是。”阿容躬身應下了,隨即,她向一旁站着的一位宮女招了招手,宮女過來替她給太后按摩,而她則去了太后的庫房。
馬氏回到宮門口時,見自己的丈夫還沒有出來,便叮囑了丈夫的長隨幾句,自己急急忙忙地回家了,她得陪着太醫和掌事姑姑一起回去看望顏彥呢。
馬氏不知道的是,她的馬車剛拐過宮門口,陸家的馬車便從另一個方向過來停了在宮門口,車上下來的可巧就是鎮國公陸端和他的兩個兒子。
原來,他們在顏家的時候聽說顏彥復活後,顏芃和馬氏進宮來見皇上和太后了,於是,陸端腦子一轉,也帶着他的兩個兒子來見皇上了。
陸端不傻,他本就沒有想讓自己兒子以死謝罪的意思,果真如此的話,他何不直接在家就把自己兒子結束了?爲何偏偏還要親自帶着孩子來顏家呢?
不就是想做出一個認錯的姿態來,好讓皇上讓顏家放過他兒子麼?
這不,一聽顏彥活過來了,他很快又想到了一個好主意,爲自己的大兒子陸呦求娶顏彥。
他心裡明鏡似的,大兒子是庶出的,人又自卑,從小不愛見人,說話口吃得厲害,正常情形下是沒有哪位世家嫡女肯嫁進來的。
可如今不同了,顏彥的閨譽沒了,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更衣時被自己的大兒子撞見了,更有甚者,說她和自己的大兒子私通有了苟且,這不,才二天就被逼的上吊了。
別人不瞭解,但陸端了解,死過一次的人是決計沒有勇氣死第二回的,如今擺在顏彥面前的無非是兩條路,一條是出家,另一條就是嫁給他兒子。
所以,他得趁這個機會去求求皇上,錯過這個顏彥,他大兒子想再找這麼一個品貌俱佳的媳婦就難了。
可小兒子不一樣,小兒子是嫡出的世子不說,又是名滿京城的才子,有的是大家閨秀想進門。
再說了,發生這種事情,小兒子不可能娶顏彥進門,既然如此,這肥水也不能流了外人田。
其實,當初事發後,他就提出了這個解決方法,可誰知陸鳴是極力贊成,陸呦自己卻一直搖頭,逼急了,他就說他去死,沒辦法,陸端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可如今不一樣了,顏彥自己上吊了,陸呦深爲自責,陸端再把道理給他一擺,他終於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