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呦聽了吳世子的質問,忽地想起了一件往事,當年他剛和顏彥成親沒兩個月跑去鬆麓書院聽季老先生講學,最後一個環節是辯論,彼時還沒有發生戰爭,辯題就是大周到底是應該和女真聯手滅遼還是和遼聯手驅逐女真,或者是兩不相幫。
彼時陸鳴的觀點是聯合女真滅遼,正好和顏彥的觀點背道而馳,本來陸呦也沒打算多嘴,可聽了陸鳴貶低顏彥,他忍不住開了一句口,結果卻陷入一種尷尬的境地,因爲那會他壓根還不怎麼會講話,最後還是顏彥站出來替他解圍。
如今五年過去了,他又遭遇到了幾乎同樣的境況,只是這一次他身邊沒有妻子,而所站的地方也不是什麼書院,而是朝堂。
見陸呦發呆走神,方纔被陸呦輕視過的朱晉以爲他被吳哲難住了,便勾了勾嘴角,“陸將軍,陸世子和吳世子在問你話呢。”
回過神的陸呦沒有搭理朱晉,而是看向了吳哲,“敢問吳世子,拿下西夏需用時多久,多少人馬,多少財力,多少傷亡,這些賬你算過沒有?再有,拿下之後呢?”
“我們花不到五年時間打贏了西夏、女真和契丹聯手,如今只剩區區一個西夏,你說需要多久?”吳哲回道。
“那不一樣,其一,女真一開始便沒有使上全力,後來見到我大周的火炮又果斷退出了結盟;其二,契丹是因爲國喪,新主需要守喪;其三,四年多的戰爭,國力消耗太大,不管是大周還是遼國,都難以爲繼,繼續耗下去,最後只會女真和蒙古得利,遼國新主正是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才果斷宣佈停戰。由此可見,女真並不是一個可以值得結交的盟友,也幸好當年我們沒有和他們結盟伐遼。”陸呦侃侃說道。
沒錯,他是故意提到女真的違約,目的就是想提醒一下當年那些一心想和女真結盟的官員們。
“可事實證明,和遼結盟也不可取,這場戰爭就是遼國先挑起的,也是遼國先放棄我們主動選的女真。”陸鳴駁道。
“是啊,這正說明女真的不可取和不可信,它明明派了使者來和我們談判,我們也拿出了誠意跑去女真的地界實地勘察,可最後壓根沒等我們回覆,女真就和遼國結盟了。”陸呦回道。
“打住,現在說的是打不打西夏的問題,你們兩個都跑題了。”趙燎站了出來。
回過味來的吳哲忙道:“對對,還回到正題,之前那幾年我們還沒有火炮,和遼以及西夏的戰事是輸多贏少,可自打今年正月火炮派上用場後,我們只花了不到一年時間就讓遼國和西夏同時俯首稱臣了。”
“你上過前線嗎?你知道這幾年具體的戰況嗎?你知道邊境上的百姓過的是什麼生活嗎?你知道生活在燕雲十六州的百姓們過的又是什麼日子嗎?”吳哲懟道。
“吳世子,陸將軍在火炮出來之前就收回了晉州、定州、保州三座城池,也攻下了薊州、幽州兩座城池,後來的順州、南京、檀州等地纔是火炮打下來的。”兵部尚書趙平站了出來。
“對啊,正因爲陸將軍厲害,才該物盡其用人盡其才,所以陸將軍正該好好一鼓作氣,拿下西夏,把我大周的版圖拓展拓展。”沒眼力見的朱晉又站了出來。
“啓稟皇上,臣不贊成再打西夏,因爲大周若是執意要拿下西夏,遼國勢必不會袖手旁觀,這場戰事不定還得打多少年,極有可能最後受益的成了蒙古和女真。再則,西夏的土地大多是些蠻荒之地,只適合遊牧,不適合耕種,極有可能我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土地最後也守不住,還得拱手讓給別人。爲此,臣以爲,目前大周的重心不是開疆拓土入侵他國,而是趁着這幾年休戰的時間,好好恢復我們的生產,讓百姓的日子切實好過起來,也讓我們的國庫能充盈起來,開創一個屬於我們大周的太平盛世,也學當年的開元盛世,大開國門,以海納百川的胸懷接納這些外夷,不比非要打一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要強?再則,還是那句話,留着遼國和西夏,還能作爲一道屏障替我們攔住蒙古和女真南下的腳步。”陸呦轉向李琮,躬身說道。
“啓稟皇上,臣不認同陸將軍的話。”左相徐良興站了出來,“方纔陸將軍提到西夏的土地,西夏的土地雖不適合耕種,但適合放牧,正好解決我們大周沒有牧場的難題。況且,西夏的青鹽產量極高,我們若是佔據了西夏鹽礦,也就意味着可以扼制遼、蒙古、回鶻周邊好幾個汗國或部落的咽喉,同時也意味着我們有大筆的銀子來充盈國庫。”
“回皇上,臣不贊同徐左相的說法,是,拿下西夏會有諸多的好處,可首先我們該問一聲,拿下西夏的代價是什麼。”王實修站了出來。
“只要是戰爭,就免不了犧牲,王右相所謂的代價不過是再多花一點時間,多一點傷亡,可換來的是永無後患。”徐良興駁道。
“徐相此言差矣,沒有西夏這個後患,我們還會有蒙古和回鶻等別的後患,誰又敢保證,這兩個後患不比西夏更麻煩呢?”陸呦出口駁道。
“不去試試也怎麼就知道不行呢?若是不管做什麼都前怕狼後怕虎,畏手畏腳的,怎麼成就一番大業?要知道,當年我們的太祖皇帝就是憑着一股孤勇打下的天下。”說這話的是護國公吳起,也就是吳哲的父親。
孟諾見此也站了出來,剛要開口,只見陸呦反問道:“敢問護國公,這場戰事已經打了四年,我們還要怎麼試?連契丹都看出來了,再打下去,就是女真和蒙古得利,所以才主動罷手言和,且主動歸還燕雲十六州,爲的就是要大週一個承諾,關鍵時候能出兵幫他們驅趕外敵,而西夏之所以答應大周每年歲貢,目的就是想換取我們的火炮,也是爲了抵禦蒙古,莫非護國公認爲遼國和西夏的皇帝都是無能懦弱之輩?”
這話把吳起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