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周婉還有一句話沒有告訴顏彥,她沒說同意,可也沒說不同意。
她對陸鳴並不反感,她反感的是“貴妾”二個字,反感的是朱氏和顏彤,反感的是陸鳴和顏彥的生死之仇,因而她才一直猶疑至今。
可誰知朱氏壓根就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這纔多長時間,就把莊子過戶到她母親的名下,上次她們從陸家出來,朱氏不但給了她們一堆吃的用的穿的,還給了她們一千兩銀票,說是讓他們家過個好年。
還有陸家的老太太,也破天荒送了一堆東西給她,這些人情她根本無力償還。
再加上方纔顏彥沒有說完的話和顏彤鄙夷的目光,周婉再傻也知道她被顏陸兩家逼到了風口浪尖上,也就是說,她似乎遭遇了當初和顏彥同樣的難題。
以顏彥的聰明和強硬的靠山,最後仍是不得不嫁給陸呦了,一念之此,周婉心灰意冷起來。
“彥兒姐姐,你說,我還有別的選擇嗎?還有,若是,若是我,我若是真被逼到那一步,我們,我和你,還能做姐妹嗎?”周婉問出了苦惱了自己很長時間的一個問題。
“不能。”顏彥很乾脆地送了她二個字,她是決計不會和陸鳴和解的。
“知道了。”周婉的眼淚落了下來,轉身上了馬車,沒有再回頭看一眼顏彥。
儘管如此,在周婉轉身的那一剎那,顏彥還是看到了她的眼淚,因而,周婉走後,顏彥心裡也很不好受。
因爲她意識到一個問題,就算她現在想伸手拉周婉一把都難了,這一刻,她也想到了自己當初被陸呦衝撞一事,如今的周婉,也被逼到她當初類似的處境了。
惟其如此,顏彥才覺得很不好受,也覺得自責,因爲她低估了周家生存的壓力,也低估了周婉的不易。
可是話說回來,就算她幫周婉掙錢,只怕周母也不會甘心放棄朱氏開出的條件。
因爲自從丈夫出了問題後,周母心心念唸的就是幫丈夫找關係疏通路子,爲此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銀子,也不知求了多少人說了多少好話。
丈夫被罷免後,她在鄉下又看了多少白眼忍受了多少歧視,因而現成的機會送到面前,她怎麼捨得會放棄?
所以說,還得是朱氏聰明老道,一下就抓住了周母的命脈。
再說陸家也不是什麼普通人家,是世襲罔替的四公之首,陸鳴又是唯一的世子加嫡子,同時還是譽滿京城的青年才俊,周婉嫁過去還愁沒有好日子過?
貴妾雖說也是妾,可畢竟和侍妾賤妾不一樣,正常情形下是不通買賣的,除非是主家犯了事。
也就是說,顏彧想作賤周婉不是那麼容易的,再加上有朱氏和陸鳴的承諾,這兩人還不定誰給誰苦頭吃呢。
這麼一想,周母心下的那一點點愧疚和不安也逐漸消失了。
因而,不管顏彥怎麼做,她都改變不了周母的決定,也改變不了周婉的命運。
沉浸在自責和憂心中的顏彥並沒有意識到自己仍一個人站在外面發呆,直到身邊突然停了一輛馬車,馬氏的臉出現在車窗處,“彥兒,你怎麼在外頭站着發呆?出什麼事了?”
很快,馬車停了下來,陳瀅第一個先下來,上前先摸了摸顏彥的手,“孩子,到底出什麼事了?你怎麼連個手爐也不拿?”
說話間,馬氏也下來了,也關心起顏彥來了。
顏彥說了實話,她知道這事肯定瞞不住,顏彤和顏彬都見過周婉了,只怕這會連顏彰幾個都知道周婉要嫁給陸鳴做貴妾了。
事實也是如此,顏彤氣呼呼地進了上房,見顏彬正和顏彰幾個說起周婉那次和顏彧的吵架來,顏彬到底年齡小些,還不太明白這些大人們之間的彎彎繞,他就記得周婉和李穡都罵過他白眼狼,說他沒幫大姐說話。
“大哥,二姐跟大姐真不能合好了?我不想做白眼狼,我想跟大姐好,可我也不想看着二姐難過。”顏彬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苦惱地問道。
“二弟,你纔不是白眼狼,真正的白眼狼是周姑娘,大姐纔是白對她這麼好呢,可她居然要嫁給你二姐夫做貴妾,我倒是要看看,這一次大姐會怎麼做?”顏彤一進門就聽見顏彬這話,忙說道。
顏彤倒沒再抱希望顏彥能原諒顏彧,但她記得顏彥放過話,她和陸鳴是生死之仇,如果顏彧嫁給他就不再是她的妹妹,兩年多了,顏彥一直在踐行這句話,她是半點也沒拿顏彧當姐妹了。
因而,這次顏彤纔會說,真正的白眼狼是周婉,這一年多,顏彥對周婉比對她們姐妹還好,可週婉轉身要嫁給陸鳴,打的不是別人的臉,是顏彥的臉啊。
爲此,顏彤纔會說,這次想看看顏彥到底會怎麼做。
“什麼貴妾?”顏彬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主要是年齡太小。
倒是顏彰一下聽明白了,他已經十二歲了,家裡有一堆父親的姨娘小妾以及庶出的弟弟妹妹呢。
只是顏彰還不明白貴妾是什麼,他只知道妾是下人,是沒有什麼地位的,而他對周婉的才情和品貌也有一定的瞭解,因而,他一時之間很難把那個活潑開朗又仗義直言的女孩子和家裡的那些姨娘畫上等號。
“三姐,你聽誰說的?”顏彰問了出來。
“還有誰?二姐唄,二姐夫和二姐談過了,你說有二姐夫這麼欺負人的麼?”顏彤說到陸鳴也是一肚子的火,巴拉巴拉把陸鳴對顏彧的那段話學了一遍。
顏彬、顏杉幾個還小,沒大懂裡面的利害關係,顏彰倒是明白一點,只有正室纔有管家權,因爲家中的事務全是母親一手在操辦,家裡的那些姨娘每個月都母親手裡領點月例,因而她們不管做什麼都要看母親的臉色。
若是陸鳴把管家權給了周婉,豈不是說二姐每個月都要從周婉手裡領月例,傳了出去,不知情的人還以爲周婉是正室二姐是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