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以陸老太太的推斷,顏彥不可能會喜歡朱氏的人,可方纔周太太卻說什麼多番垂愛和眷顧,這說明顏彥肯定是有恩於周婉的。
這就讓她費解了。
因着這門親事,顏彥連自己的堂妹都遷怒了,原本親厚的一對好姐妹變成了仇人,顏彥又怎麼可能會去施恩於朱氏的孃家人呢?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給了周姑娘幾樣新種子,我瞧着她一個姑娘家也不易,兩個弟弟還小,還在念書,便教了她些打理荒山的經驗。”顏彥說道。
事實上,她還借了點銀兩給周婉做啓動資金,不過周婉很快就還她了,用的是朱氏送她的銀兩,因而顏彥也就沒有說出來。
陸老太太聽了這話沉吟起來,她是想起端午節前周婉來送節禮,朱氏拉着周婉問了不少話,走的時候還送了周婉不少東西,其中好像還有五百兩銀子。
當時她就覺得不太對勁,如果朱氏想給周婉銀子,應該在周婉一家回鄉下時給,而不是半年後的端午節。
這會聽了顏彥的話,陸老太太倒是閃過了一個念頭,該不是朱氏在打着這個小姑娘的主意吧?
保不齊還真有這個可能,真要說起來,周婉這小姑娘模樣水靈,性子也還討喜,愛說愛笑,琴棋書畫也無所不能,如今家裡遭了變故,小姑娘非但沒有怨天尤人,反而替她母親撐起一個家,也着實難得,至少能力是有的。
而且還有一點,周婉和顏彥交好,若是周婉能把顏彥籠絡住了,是不是意味着顏彥和陸鳴的死結就有可能解開,再不濟,也不會比現在更壞。
想到這,陸老太太有些躺不住了,她想再送點什麼東西籠絡籠絡這對母女,可當着顏彥的面她又不好說出來。
“還是我這大孫媳婦良善,祖母活了這麼大歲數,有時候還不如你通透呢。說到這,祖母能不能求你一件事?”陸老太太試探着問了出來。
“祖母請吩咐,孫媳愧不敢當。”顏彥心下狐疑,面上倒沒顯。
“孩子,你去看看你妹妹吧,她這些日子也難,如今二郎又變成這樣,我擔心她鬱結於心。”陸老太太說完端詳了一下顏彥。
“這件事請恕孫媳無能爲力,我是怕她看到我更鬱結於心,以爲我是過去看她的笑話呢。”顏彥很乾脆地拒絕了。
陸老太太沒有再勸,倒是嘆了口氣。
“祖母還請放寬心,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我和她的姐妹情早在她答應這門親事時就斷了。更別說,她後來居然還當着別人的面毀謗我,這樣的妹妹我不會再認。但有一點,只要她不來惹我,我肯定不會和她過不去,頂不濟就是不來往。”顏彥說完起身告辭。
這一次陸老太太沒有再留她。
待顏彥出了門,陸老太太命春眠去找了四匹鮮亮的衣料,一套純金的首飾,外帶二十來張狐狸皮子,說是送給周婉做一件大毛衣服。
再說周婉和她母親以及姨母一行進了陸鳴住的院子,剛走到院子中間,顏彧帶着幾個丫鬟婆子迎了出來。
見到周婉,顏彧目光閃了一下,微微有點意外,同時也有點不喜。
她是在房裡聽說朱氏來了才特地迎出來的,哪知還有這對母女。
其實,早在陸鳴爲周家求情以及後來親自送周家回鄉安頓時,顏彧就猜到了幾分丈夫的心思。
好在周家不管怎麼說也是讀書人出身,因而顏彧斷定周婉未必願意委身做妾,更慶幸的是,沒幾個月,陸鳴便上了戰場。
原本顏彧以爲周家會趁這段時日給周婉定一門親事,可誰知這一年快過去了,周家也沒個動靜,偏陸鳴剛一回來這對母女就上門了,因而顏彧想不多心也難。
可再不情願,周母也擔着長輩的身份,因而顏彧規規矩矩地向對方問了好,隨後纔看向周婉:“有些時日沒有看到周妹妹了,可是真巧,我方纔還和夫君說起之前的趣事呢。”
“哦,不知你們說的什麼?”朱氏臉上也有了點笑意。
她就怕顏彧對陸鳴不聞不問的,一個病人躺着不能動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煎熬,若是身邊的人能幫着好好開解排解,說說笑笑的時間還能過得快些,對病情也是有益的。
反之,若是身邊人對他漠不關心,病人的心情只會越來越壞越來越萎靡,這對病情是百害無一利的。
“說我們以前寫的那些詩畫,夫君說,在前線的時候最懷念的就是從前聚會時的那些快樂時光,我還想着,等夫君能坐起來了,我就邀幾個人來家裡聚聚,可巧周妹妹就來了,我記得周妹妹的詩才很不錯,夫君不止一次誇過呢。”顏彧笑着說道。
“好,這個主意不錯。”朱氏誇了一句。
儘管她並不是很贊成兒子把心思花在這些不務實的風花雪月上,可如今情況不同,能讓兒子開心,能讓兒子的病早點好起來纔是最重要的。
“別,我這算什麼詩才,我連,我連……”周婉本想搬出顏彥來拒絕,話到嘴邊,突然意識到不對。
幸好,這時朱氏推了她一下,打斷了她,“好了,先進去再說。”
顏彧捕捉到朱氏的動作,垂下頭,不過很快又擡起來,樂呵呵地領着大家進了屋。
陸鳴正躺在炕上,他聽到了些外面的動靜,只是他沒法起身,別說起身,他現在半靠着都不行,只能平躺着。
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一個月了,委實是難熬,再加上在前線吃不好睡不好的,因而陸呦的臉瘦了一圈,人也變黑了不少,臉上的皮膚也粗糲了許多,和之前周婉見過的那個翩翩佳公子相距甚遠。
因而,當週婉看到躺在炕上沒有一點生機的陸鳴時,眼淚不自覺地落了下來,“二表哥,你……”
這一刻,周婉倒也不是爲什麼男女之情,她只是在傷悼自己心目中那個完美的存在突然變得殘缺了,她看到了之後都這麼難受,可想陸鳴自己又該有多憤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