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見開口回話的不是顏彥而是陸呦,且陸呦的話不管是語速還是用詞或是文意居然都無可挑剔,一點也看不出之前的口不能言。
這變化也太驚人了些吧?
陸鳴仔細回想了一下,似乎自從陸呦成親後,每次他們兄弟兩個見面他都能感受到對方有明顯的進步,不管是語言還是整個人的風度、氣質,看來,這個女人真的改變了他。
“夫君,我們走吧,二弟既然認錯了,想必同樣的錯誤不會再犯了。”顏彥見陸鳴走神了,可沒耐心去應酬他,因而抻了下丈夫的手。
“好。”陸呦自然是以顏彥爲重,也沒去看陸鳴,轉身扶着妻子往前走了。
陸鳴再次看着兩人的背影沉思起來,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開口挽留,而是眯着眼睛看向了顏彥髮髻上的那支三尾孔雀歩搖。
說來也是巧,陸呦扶着顏彥進老太太的院門時,顏彧也扶着採蓮從房裡出來,她的眼睛沒有先落在兩人的妝容上,而是落在了兩人的手上。
彼時陸呦正小心翼翼地扶着顏彥過門檻,陸呦的右手握住了顏彥的右手,左手攬着顏彥的肩膀,看向顏彥的那雙眼睛裡滿是寵溺,似乎柔得能滴出水來。
顏彧看呆了。
曾經,陸鳴也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爲了這眼神,她違背了做人的基本良知和道義,飛蛾撲火般奔向了他的懷抱,好容易兩人歷經種種磨難修成了正果,可幸福的時光卻如此短暫,短暫得讓她誤以爲這一切只是一個夢,夢醒後那個人依然會在她身邊堅定地護着她,愛着她,寵着她。
到底是從哪裡錯的呢?
倘若剛一開始她沒有生出這些別樣的心思,那麼現在嫁給陸鳴的肯定是顏彥無疑了,她想知道的是,陸鳴會不會也用這樣的眼神一直看着顏彥,他們之間會不會也有這種心心相印的甜蜜?
還有,如果陸鳴納妾了,顏彥又該如何自處?她的臉上還會有這麼明豔的笑容嗎?
又或者說,倘若她成親後,顏彥沒有苦苦相逼,沒有刻意的打壓碾壓她,那麼她也不會被陸鳴責怪,陸鳴依舊會像之前那樣信任她愛她,如此一來,她和陸鳴是不是也會像面前的這兩人一樣,真正的兩情相悅夫妻和順。
短短的一瞬間,顏彧盯着顏彥閃過好幾個念頭好幾個假設,自然也閃過許多怨念,而怨念最深的是顏彥爲何不肯顧念姐妹之情成全她的幸福。
畢竟顏彥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丈夫孩子都有了,爲什麼就不能放下之前的執念來成全她呢?
她不是別人啊,是她的親堂妹啊,她的父母是撫養顏彥長大的親人啊。
顏彥是走到院子中間才發現顏彧站在臺階上一臉幽怨地盯着她,順着顏彧的目光,顏彥倒是也發現了對方看的是他們夫妻握在一起的手。
顏彥笑了笑,並沒有把手縮回去,她現在是一個孕婦,可以正大光明地讓丈夫攙着走路了,她何必在意外人的眼光?
於是,她故意擡頭衝陸呦燦然一笑,頗有點示威叫板的意思。
正是這一笑,讓顏彧激靈了一下,回到了現實,開口說道:“大哥,大嫂,你們來了,祖母和母親正等着你們呢。”
顏彧的話音剛落,春眠掀了門簾出來,笑着跑到臺階下,一面從陸呦手裡接過顏彥一面說道:“大公子也陪着大奶奶來了,老太太正念叨着你們呢。”
陸呦原本沒想把顏彥交到春眠手裡,可顏彥主動從他手裡掙脫了,扶着春眠上了臺階。
她倒不是做給顏彧看,而是想着屋子裡還有兩個老古董,她不想因爲這些小事去和長輩們起衝突,畢竟時空不一樣,她一個人不可能挑戰整個社會。
果然,陸老太太見顏彥扶着春眠進屋了,剛要開口,看見陸呦了,忙滿臉堆笑,“大郎,來,讓祖母瞧瞧,祖母有些日子沒見到你了,在書院唸書好不好,習慣不習慣,有沒有人欺負你?”
陸呦沒有回答老太太的話,而是先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下去磕了個頭,“孫兒給祖母請安了。”
老太太忙彎腰扶起了陸呦,陸呦又走到朱氏面前,依舊跪下去磕了個頭,這才起身回話。
陸老太太一面命人送瓜果來一面又問陸呦吃過早飯沒,得知陸呦沒吃早飯,沒等老太太吩咐,朱氏又命人要給陸呦傳飯,顏彥攔住了她。
“祖母,母親,家裡已經給夫君備飯了,我們還是先進宮吧,夫君送我們進宮後他就回家吃飯。”
“也好,確實是有點晚了。這樣吧,大郎就留下來,等我們從宮裡回來後一起吃頓飯,確實有些日子沒見了。”朱氏挽留道。
“不了,家裡已經準備好了。”陸呦冷着臉拒絕了。
陸老太太見孫子進門後依舊是一副不甘不願的神情,也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麼多年的忽略和歧視哪裡是幾句話就可以撫平的?
“也好,今天確實是晚了,明兒沒什麼事你帶着你媳婦回來。”這話是衝陸呦說的,老太太看向的卻是顏彥。
顏彥笑了笑,避開了這個話題,問大家都準備好了沒有。
朱氏一聽這話上前扶着老太太,“我們早就準備好了,就等你們兩個呢。”
顏彥一聽掃了一眼朱氏的妝容,還好,臉上的粉擦的不多,膚色倒還正常,可惜就是眼袋太明顯,看起來有幾分憔悴,好在口紅的顏色還比較豔,爲整張臉提了點色。
而陸老太太不知是年齡大了還是別的什麼緣故,她臉上什麼也沒擦,整張臉看起來晦暗多了,倒是穿了身喜慶的衣服,紫紅色的紗料褙子,下身是湖藍色的裙子。
“稍等片刻,祖母,我幫你在臉上擦點粉吧,看起來能更精神些。”顏彥提議說。
“罷了,我老了,皮膚也鬆弛了,那些粉也待不住,回頭出了汗,更難看。”老太太一邊擺手一邊說道。
“放心,我這有更輕薄更服帖的胭脂,保證看不大出來擦粉了。”顏彥說完命春眠去打水,青釉一聽忙把隨身帶的包裹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