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瑾看到後搖了搖頭:
“侯霖,這次歲試不同往年,不再考兵法武略,也不考琴棋書畫。”
侯霖聽後頗爲詫異;“不考六藝?那考什麼?”
言瑾道:“聽說是考沙盤和言辯。”
侯霖聽後更加疑惑,以往歲試分文考和武考,文考裡有禮節章法,詩詞歌賦和書法算數。武考騎乘和射術,數十年都未有變。
“你從哪聽來的?”
言瑾聳了聳肩,道:“聽幾個朋友說起的,畢竟他們的消息渠道一向又快又準,我剛聽到時也很詫異,不過細想一下估計和當今的形勢有關。”
侯霖沉思不過數秒,就想通了其中關鍵,右邊嘴角略微一揚道:“要果真如此的話,估計朝廷要提前從學士府調人了。”
“哦?何以見得?”言瑾問道。
“沙盤和言辯考的是臨場能力和隨機應變,這麼明顯的徵兆你看不出來麼?”
言瑾撓頭,眉頭都皺成一團道:“我哪想這麼多,只是覺得這次歲試比起以往簡單了許多。”
侯霖笑道:“朝廷不會做出無用的更變,你要肯動動腦子也能看出其中的關鍵。”
“行了行了,每天想這些頭不疼麼?不如去乘馬臨風來的痛快,我們趕快走吧。”
“小兄弟,我晚上還沒吃飯。”侯霖狡黠一笑說道。
“你這意思不就讓我請客麼,好說,我請客,你付賬!”
冀州上黨郡內一古山中。正值月明星稀,萬籟俱寂時,山腰一處古色古香的石亭內,銅爐檀香,古琴悠揚,一老者與一青年端坐其中。
青年人一身素白,腰佩寶劍,面容清秀,卓爾文雅,氣質頗爲出塵,正閉目撫琴,琴聲悠長而空曠,顯得意境深長。
相比之下老者就粗鄙了許多,一身補丁,頭髮用着頭巾草草包着,聽着琴聲打着盹,昏昏欲睡。
一曲終了,青年人緩緩睜開雙眼,對着老者說道:“今日長安傳來消息,學士府今年歲考與往年皆不相同,看來那位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老者依舊閉着眼睛,似乎已經睡着了。
青年人似乎習以爲常,繼續說道:“看來他沒有我們想的那般不濟,還是察覺到了一絲,不過已經晚了,再說學士府那些只會誇誇其談的貴族子弟除了談談風花雪月外還有什麼會的,堂堂雄主想要選取可靠的親信,卻還得從士族裡找,真是可悲。”
老者還是沒有睜眼,但開口說道:“要知道他還是這天下之主,你父親還每日還要對他三拜九叩。”
青年人不以爲然,儒雅一笑說:“師傅常教導我說不尊無道,不行縟節,我只是依照師傅的教導來行事。”
老者睜開雙眼,目光陰戾。看着一臉笑容的青年人開口道:“泰天帝雖無爲,但並非無道,聽信讒言,卻不暴虐敗綱,你雖學會我一生所傳,卻不懂得善用變通,以後還是會吃虧的。”
青年人還是一臉笑容,行禮道:“師傅教誨即是,弟子銘記在心。”
“好了,你若真放在心上也就罷了,事情準備的怎麼樣。”
“這次督監送往涼州的軍需糧草之人是家父一手提拔上來的,對家父頗爲感激,已經應允作內應,軍需扣下了三分之一,糧草扣下了一半,已經全部裝船,幾日便可到上黨郡內。”
“此事關係重大,稍有不慎便會落得滿門抄斬,那人可靠麼?”
“他一家妻小都已經被我派人接到上黨郡中,可不可靠都已無法脫身了。”
老者點頭微笑說:“那長安禁軍中如何?”
青年人搖頭道:“禁軍中執權者都是泰天親信,難以遊說。”
“那便沒辦法了,本想一舉成功,現在看來只能徐徐圖之。”
老者話鋒一轉:“不過要成就天下霸業,機緣自古以來都在變數之外,想當年高祖便是如此,老夫已過花甲,本想每日種種花花草草,垂釣於溪,耕耘于田,閒度一世罷了,卻不想臨終之前終究是逃不過這名利二字的誘惑。”
青年人一改前面那文雅卓爾的面容,語氣堅決果斷道:“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時機。師傅不是常常教導我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三分人謀,七分天算、此番如若大功告成,師傅的大名就可流芳千古,永垂於世,和上古聖賢一同名列,受後人萬世敬仰,此等殊榮,天下又有何人能避其誘惑。”
青年人繼續說道:“再者說師傅一身文韜武略,旨尋六家,業窺五際、內學七緯,旁通三微,天下何人可與師傅相比,要是一生就此碌碌而過,豈不是作踐了自己一生所學!”
老者聽後撫須道:“你不用激我,當初你父親找上我的時候我便早將這一切想好,老夫時日無多了,只想與老天搏一搏,就算不能平定這天下,也要擾亂這江山!”
老者眼神越發陰戾,如鷹一般,直視着皓皓明月:“廣文劉驥,當年你欠我的,今番老夫便十倍奉還給你的子嗣!”
青年人嘴角上揚,言道:“師傅不必過於激動,廣文帝以爲自己長驅匈奴王庭使漢朝的威名更加遠揚,讓他劉家的天下更加穩固。真是可笑,窮兵黷武之舉,如今竟引得天下人傳頌,可見如今天下都是什麼酒囊飯袋之徒。”
青年人拔出寶劍,劍身在月光下光芒更甚,他細視劍刃,喃喃道:漢朝國祚已千年之久,未央宮那金鑾座,是時候換個新氏族了”
長安學士府門口,錦衣攢動,熱鬧非凡,不少朝中顯貴都親臨學士府內。這次學士府一改前列,考項不在與往年相同,朝中的大臣都明白了天子的意圖,都想看看是哪家的子弟能夠被天子看中,成爲未央殿下的新貴。
府主聶朗和學士府中的大儒都正冠潔衣,站列在學士府的門前
“府主,陛下他何時到?”站在聶朗旁邊的副府主魏歷問道。
“是啊,朝中各位大人來了近百位了,爲何還不見陛下?”一名大儒看着人頭攢動的學士府門口小聲問道。
“要不我們先開府吧?看樣子這些大人們都等急了。”另一名大儒看着站在學士府門前三三兩兩寒暄的大臣們說道。
聶朗一臉微笑,不露聲色的回道:“不急,陛下應該快到了,等陛下到了再開府,你先去明賢閣讓弟子們準備好,這次歲試非比往年,需萬般謹慎,歲試中切不可有任何差錯。”
“諾。”
“太尉令狐雄,大司空王煥然到!”
“大司徒方庭之,前將軍楊開到!”
人羣中散開幾條道路,人羣更加嘈雜起來,很多人都沒想到不僅天子親自監考這次歲試,連三公都到場了。
“隨我迎接。”聶朗整了整衣服,對着身後的幾位大儒說道。
“聶老近日可好啊。”方庭之笑容可掬,拱手作揖道。
“承蒙司徒大人念及,老朽最近身子骨着實硬朗了不少啊。”
令狐雄也走上前來,說道:“聶老,陛下仍未至麼?”
“未至,若是太尉大人等急了,可先入府內一坐!”聶朗戲謔道。
令狐雄聞言一陣擺手,苦笑道:“陛下未至,衆官皆在門口等候,我又豈敢先入府內?聶老又在開我的玩笑了。”
“太尉大人過謙了,這朝中上下誰不知太尉大人權傾朝野。”樑雲也出現在衆人面前,出言譏諷道。
“見過聶老。”樑雲作揖道。
“樑大夫,有些玩笑可開不得。”令狐雄聞言後頓時黑臉,直瞪樑雲。
王煥然也打趣道:“呦,今日連樑大夫都聞風而來,難不成這學士府裡還有御史臺所能參本的人?”
“御史臺上管朝中軍政,下管黎明蒼生,樑大夫還有時間來操心操心學士府的歲試,可真乃濟世之臣啊?”
幾位重臣聞言皆笑,樑雲正欲反嘲幾句,還未開口就聽遠處有人喊道:“天子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