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雲淡,魚躍於江濺起星點浪花。渡口邊四十餘條大船排列在渭水湖畔,其中最爲矚目的就是最前的六條大漢蛟船。
蛟船長十丈,寬八丈,一船可容百餘人,底艙有五十名船手蹬槳,其行駛航速可達一日千里之遙,在這渭水河上是獨一無二的霸主。
“此去涼州路途甚是危險,袁都尉可要留心一點,如今暴民叛軍少則百人一夥,多則近萬抱團,橫行官道,搶劫官糧,除了少許郡縣內還算安定,其餘各郡都亂翻天了。”夏侯淳面露憂慮,似乎對涼州境內的形勢很不看好。
袁蒙聞言抱拳道:“將軍放心,袁蒙一定不負朝廷重託,不負將軍厚望,安全抵達扶風郡交接!。”
夏侯淳聽後大笑:“袁都尉謹慎機警,有大將之風,來人上酒!”
身後兩名侍從端酒向前,給袁蒙和幾個什長倒滿,袁蒙舉起碗,高呼道“多謝將軍贈酒!”身後什長也都舉起齊聲高呼:“謝將軍贈酒。”
夏侯淳也端起一碗豪情萬丈:“諸位將士!此去珍重!”
袁蒙一干而淨,登上船頭喊道:“揚帆起航!”
站在船樓頂的棋手舉起黑色令旗連揮三下,瞬間幾個健壯老練的船工將船帆掛起,六艘蛟船順風而行,在寬廣的的渭水河上急速飛馳。
侯霖披着一件外套佇立在船頭,望着遠處的高山愣愣出神。申屠子義手裡拿着一把大漢軍制的六棱佩劍走到他的身旁。
“給你,甲冑擱在你牀上了,還好除了御林軍才能披戴的綴崚甲外有那麼幾套普通甲冑。”
“嗯”。侯霖接過佩劍,沉重的劍身使他不得不用力才抓得住,侯霖從劍鞘中拔出劍身,這種軍隊制式的劍和學士府那些世家子弟所佩戴的劍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這六棱長劍沒有任何花紋圖樣,顯得古樸粗糙,只有冷到極點的劍身閃爍寒光。
“從熾熱的火爐中鑄練出的卻是令人心寒的劍刃,在昭彰忠義爲大道的朝堂裡卻衍生出爲一己私慾便企圖禍亂天下的逆臣奸佞……”侯霖把劍收回鞘中,喃喃自語。
一夜無話。
第二天船隊便進入了涼州境內,在一處不知名的小港渡處靠岸。
“從現在起,各位都要打起萬分警惕。毛大羣,你帶四伍長你帶輕騎爲斥候,先於車隊一里巡視,有情況立即彙報!”
“諾!”
“剩下幾什各就各部,繼續上路!”袁蒙下令道。
諸什長皆領命四去,唯有侯霖還站在原地,袁蒙問道:“侯都尉還有什麼問題麼?”
“袁都尉還未給我任務。”侯霖淡淡道。
袁蒙微微一笑:“侯都尉,袁某說過很多次了,你我同級,不存在誰命令誰的問題。”
“袁都尉還是給我派遣個活吧,總不能在車隊裡養閒人。”
袁蒙聞言才注意到侯霖雖然還是那身白色布衣,但腰胯處卻佩戴了一把長劍,不由正色道:“好!煩請侯都尉坐鎮後隊監督。”
“諾”。侯霖領命道。
車隊緩緩前行,不到四十里時毛大羣的的四伍斥候忽然飛馬來報:“都尉!前方出現數百流民,砍樹阻路,人人手持自制的木槍。”
幾個什長聽後都面露訝色,這纔剛入涼州,就碰到了暴民攔路,恐怕此去扶風郡不會太輕鬆。
袁蒙聽後下令道:“斥候回隊,全軍警戒,車隊暫行,三伍和六伍隨我前去一探究竟!”
隨着袁蒙的號令一下,整個車隊頓時都運作起來,侯霖在後隊見到前方集結將士,便縱馬向前隊奔去。
“袁都尉,出了什麼事情?”
“侯都尉來的正好,前方有數百流民阻路,我正要前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與你一同去看看吧。”
走了半里多,侯霖纔看到了袁蒙所說的流民,眉頭一皺。
旁邊一個什長掃視了面前這些面露飢黃,衣衫襤褸的流民突然笑了起來:“大羣啊,我說你小子膽子怎麼越來越小了,這羣是流民?我看明明是難民吧!”
“哈哈哈哈!”
旁邊幾人都大笑起來,毛大羣臉紅,張嘴剛想要辯解,就被袁蒙打斷。
“好了,你們爲何砍樹阻路?你們又是何方的百姓?”袁蒙將馬鞍旁的鐵槊舉起,指向前方。
這羣流民里老少都有,手裡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有的甚至把一根樹枝削尖了就當槍用,還有一些婦女一手抱着嬰兒一手拿着竹棍堵在路中,唯一相同的只有這些流民毫無光彩的眼神和瘦骨相像的臉頰。
其中一個十歲大的小孩聽到後一臉怒色,撿起一塊石頭就砸向袁蒙。
“找死!”毛大羣大怒,拔出腰間佩劍,身後的兩什御林軍也都將雪亮的長槊指向面前這些流民,只等一聲令下就將他們碾碎屠戮。
訓練有素的御林軍整齊舉槊讓這些災民頓時慌亂起來,有幾個半大的小孩當即丟下手中的武器哭了出來,幾個女人也是眼露淚光,顫顫巍巍的把手中的武器攥緊,即便這樣,還是沒有一個人後退。
袁蒙緊咬着嘴脣,他實在無法忍心下令把這些婦孺趕盡殺絕,就在雙方僵持之際,流民中突然讓開了一條道,一個高大的年輕男子走到流民的前面,手裡還拿着半截斷槍,看着這個人,侯霖眼前頓時一亮。
這年輕男子袒露着上半身,可能因爲長時間沒能吃飽的緣故,身上只有皮包着骨頭,但腳步卻不似別的流民那般虛浮無力,而是很穩重紮實,一頭亂髮把他的臉遮掩蓋住,讓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留下三車糧食,你們就能過去了。”嘶啞而沉厚的聲音正是這男人發出的。
“無知刁民,這是朝廷給前線將士的糧草,你有幾個腦袋敢要?”毛大羣前面受了嘲笑,此刻想找回點面子,聽到男子的話後馬鞭指着男子笑道。
“我說了,三車糧食,你們就能走了。”
毛大羣怒不可遏大喝一聲“大膽!”說罷便縱馬飛出,手裡揚着馬鞭抽向那男子。
亂髮掩蓋下一雙烏黑漆亮的眸子猛然迸發出光芒,這男子見到馬鞭抽來也不閃躲,只是微微俯下身軀,手裡的半截短槍橫握。
馬鞭裂空的聲音響起,毛大羣使勁全身力氣衝着這男子的面首狠狠的將鞭子揚起。胯下的戰馬也是一陣嘶鳴,那男子不急不緩,只是把頭稍微向旁邊側了一點,一道血跡從他的臉上劃落。
毛大羣一聲驚呼,胯下的戰馬居然撲倒在地,
他失去重心直接飛了出去,甩在地上。毛大羣忍着疼痛剛想爬起來,忽然脖子一縮,還在滴血的半截槍頭頂在了他的咽喉上。
袁蒙眉頭一挑,侯霖身旁的申屠子義不由的讚歎道:“好重的力道!”
侯霖雖然看的不大明白,但也明白這男子一槍的威力,一把斷杆鏽槍輕易撕開馬腹,臂力當屬驚人,毛大羣再不濟也是號稱京畿精銳的御林軍中什長,在這男子手底居然過不了兩招,足以證明這男子臨陣功夫不俗。
身後幾個與毛大羣平日交好的什長面露殺意,兩人佈滿老繭的手摸到了橫放在旁的鐵槊,另一人早已抓住手中雕弓,只等這男子稍有動作就齊發臨動。
“你的命值三車糧食麼?”
男子只是輕瞄一眼那個舉弓的什長,然後凌厲眼神一轉盯住了兩個悄悄按住鐵槊的人,眼眸似刀,宛如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