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本來是想着能將白玉堂留下，跟他說說那些江湖上的事情，畢竟是年少輕狂的青年，常年在深宮中呆着，偶爾也會想着深宮之外的生活，也會憧憬着，若是自己沒有在這個深宮後院，是不是也能成爲笑傲一方的大俠？
但是，能坐上皇帝這個位置，還做了好幾年沒有被人害死，仁宗自然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這些事情只能成爲憧憬，而憧憬和現實是有着很大的區別的，特別是他只能在深宮中在所有人羨慕的眼光中領會着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才能體會到的苦澀味道。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在別人手上的時候，什麼東西看起來都是相當美好的，只有到自己手上的時候，才能體會到其中的辛苦。
若是他身在江湖，恐怕就會覺得，還是廟堂好。
有很多人是覺得，其實廟堂是不錯的，只是因爲被江湖這個稱呼束縛住了，能像展昭那樣衝破這樣的束縛，其實是相當不容易的，要經受的考驗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仁宗知道，他終身註定是跟江湖無緣的，所以他總是想在身邊放一些江湖人物，算是年少輕狂時候的一點希冀？
但是，白玉堂還是拒絕了，想來也是，他怎麼可能會接受？看他那副樣子就是風流慣了的人，深宮大院這樣的生活怎麼可能習慣得了。最終還是將人放走了，但是讓他覺得奇怪的是，最後鬆了口氣的，並不是白玉堂，而是展昭。
“皇上，江南方向傳來消息，命案重大。”
仁宗自我反省，竟然在上朝的時候走神，或許那時候就是上朝之後的事情，所以他特別容易在上朝的時候想起來吧？仁宗向殿下看去，說話的是龐太師，顯然非常瞭解他的岳父大人看出來他在走神了。
皇帝不好做啊，這龐吉也是，自己在朝堂上看着自己了還不夠，還要讓龐妃看着自己的私生活，大宋是他趙禎的，不是他龐吉的啊，爲什麼他比自己還要上心？話是這麼說的，但是他也是知道，若非自己是他的女婿，想來龐太師是會抱着“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跟龐爺什麼關係都沒有，丟了江山也是你自己的事情”的心態，看你的笑話的。
市井上說龐吉“只爲私利”其實也是沒錯，只是應該改成“只爲自己人熱心”。
真不知道這樣強大的一個任務，怎麼會教出龐昱那樣的敗家子？
仁宗在腦子裡想着很多不符場合的事情，一邊還很一本正經地翻開了龐吉遞上來的奏摺，上邊的一本正經的楷體還是很有龐太師一本正經的風格，用非常正式的言辭敘述着事情的經過。
確實是相當慘的，好像是連環性質的殺人案啊，這樣的話，可能還會再有案子發生吧？
仁宗看着太師的楷體字，趙禎還是覺得，將自己飄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的心思收回來吧？畢竟確實是事關重大，已經死了兩個女子了，雖然是青樓中的女子，但是總歸還是人命。
是人命如草芥者，便是不可原諒的。
只是，仁宗畢竟還是青年人，還是有些孩子氣的，心裡的小心思還是不少的：“不如，包愛卿讓展護衛走一趟松江吧，正好白少俠就是在松江的吧，應該很樂意爲展護衛幫忙的吧？另外，不如將龐公子帶上？”
“皇上，爲何要帶上小兒？”
“那什麼，展護衛一看就是不會逛青樓的人，但是這回想來是一定要往青樓跑的，龐公子這方面比較擅長，有他在，比較好辦事。”理由看起來是天衣無縫，但是龐吉知道，不過是這位年輕帝王又開始無聊了，是不是要讓琪兒再給他多加點哪個方面的教養訓練訓練？龐吉在自己腦子裡想着無數種能用來治自家女婿的法子。
“噗……”
很輕很輕的嗤笑聲，但是他還是聽得相當清楚，轉過頭入眼的就是一張黑過常人的臉，於是龐吉的臉也開始向那張黑臉看齊：這包黑子，竟然敢嘲笑他？
“咳咳，皇上此法甚好，也順便給龐公子教上幾個課程，太師愛子心切，有些事情還得外人來。”
龐吉的臉更加黑了，這包黑子竟然還會爲了這種無所謂的事情拍馬屁了？他不是不知馬屁爲何物的嗎？但是，真的到這種地步了，即使他是當朝太師也是不好說什麼的了。
當然，他也是知道，這趟江南行，收益的恐怕還是龐昱。
看在那包黑子是爲自家兒子考慮的份上，本太師就不計較他笑話本太師的事情了。龐吉相當大度地如此想到。
皇宮中的各種事情繼續向上稟報不提，開封大街上可是被白玉堂和龐昱兩個人鬧得雞犬不寧了，後來更是實在不得了控制不住場面了，四品御前帶刀護衛展昭也不得已出動了。
其實他只是走開一會兒去看看太白居是不是有了新的菜色而已。
“白兄，你怎麼和這家公子吵起來的？”
“這是哪家公子？”白玉堂還是相當清楚地記着，當時自己剛剛趕到開封府，想着來和南俠展昭一決高下的時候，就是碰到這貨在調戲他家的貓，這回他可是沒想就那麼容易放過他。
“哪家……”仰頭想，到底是柳家少爺還是洪家少爺？
“展昭，你什麼時候記得本少爺了，少爺就什麼時候放過你了，說個期限吧！”
“什麼？”
“我第一次去開封府找我爹的時候，把我叫成了公孫先生，少爺念在你不認識我的份上，原諒你了；後來本少爺和柳公子在清幽閣喝酒，你對着我叫成了‘柳少爺’，對着柳公子叫‘小侯爺’，看在你還在辦案的份上，少爺也不跟你計較了；後來你還變本加厲了，竟然將張龍的名字冠到少爺的身上了，草，少爺哪裡那麼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啊，之後在開封大街上如果不是有圍觀的人在提醒，你肯定也叫不出本少爺的稱號，你就說吧，你什麼時候能把少爺認出來。”
“小侯爺？”展昭偏過了腦袋，“是不是龐家的人都在這方面很注重？”
“怎麼說？”
“前些日子，展某送白兄去皇宮認罪的時候，龐妃娘娘讓展某認過；再之前，龐太師就展某將洪太尉當做了他這事向展某抱怨過，當然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請諮詢龐太師；現在，小侯爺又來問展某幾乎差不多的問題……”
“實在是你太過分了，這麼久了都記不住，你怎麼辦案的？”
“這事情，就不牢小侯爺費心了，白爺會替他記着的。”
“爲什麼是白兄替展某記着？”
“本來我想將你這奇怪的病治好的，多拉出來認認人就好了，但是看到有這麼多逼着你，你還是一點起色都沒有，白爺決定放棄了。”白玉堂手上的扇子搖啊搖，“白爺今天開始就在你旁邊寸步不離，看你還能不能忘了白爺？”
“這是什麼病？能治好麼？”龐昱顯然對這樣的事情覺得相當奇蹟，“我都沒有聽過。”
“白爺都沒有聽過，你怎麼可能聽過？”
白玉堂的自負情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展昭可以受得了，龐昱確實不行了：“我說你，怎麼這樣說話呢？好像你什麼都知道一樣？”
“那是，知道的起碼比你這隻能在開封外邊掀起點風浪的傢伙好點。”
龐昱的臭名在外，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在開封他是萬萬不敢做什麼搶男霸女的事情的，就算不被包拯抓住，回家被自己父親知道，也是要被家法伺候的，龐家的家法可不像是別的名義上的大戶人家的家法，那些只是嚇唬嚇唬自家不成氣候的小孩，而素來一本正經的龐吉家裡定製的家法，是要結結實實地挨在身上的，那樣一來，起碼要在牀上躺個大半個月。
所以，在開封其實是沒人會說龐昱的不是的，因爲在這裡有龐昱他爹呢，他不敢犯事，但是到了外邊就不一樣了，那是龐昱的天地了，所以他是經常性往外跑的，只是這些時候往外跑的太過了點，龐吉好像有些眉目了，他也就收斂了不少了。
“白兄，不好這樣。”展昭輕輕地拉了拉白玉堂的袖子，然後對龐昱抱拳道，“對不住了，小侯爺，白兄比較……心直口快，還望小侯爺恕罪。”
“哼。”白玉堂挑眉看了看龐昱一眼，他不是展昭，不會隨隨便便就會像別人道歉，更何況就這事情來說他自覺自己並沒有錯。
“罷了，道不同不相爲謀。”龐昱揮了揮手，帶着人走遠了。
“原來當初小侯爺總是找展護衛的麻煩，是因爲這個原因啊，我道怎麼小侯爺平時雖然說話的口氣不怎麼好，但是不會動手動腳的，怎麼會那樣對待展護衛的。”
“嗯，有時候展護衛這小毛病還是挺氣人的。”
身邊的人議論着，走得遠了，白玉堂倒是好奇了：“龐昱在開封，名聲好像不像外邊那麼壞啊！雖然知道有他老爹在，但是也不能好到這種地步的吧？”
“龐家家法甚嚴，不比我師父對我的教育輕鬆多少。”
“那爲什麼龐昱還是這樣的性子？”
“或許，是被壓得久了，纔想着找個方向能讓自己輕鬆些吧。”展昭輕輕地撥開了自己額前的墨發，“龐公子總是往開封外邊跑也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