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就在和道士糾纏的這段時間裡,後方追兵已經接近了,到達了兩人與道士遭遇的樹叢。
雖然對於對方忽然多出一個人,兩方一陣爭鬥後又攜手同行的痕跡心存懷疑,騎士還是相信了自己的技能,堅定了指向了三人離去的方向。
道士所引領的方向,其實與和尚捅漏的洞相去不遠,現今兩人所藏身的山洞,距離那破洞的位置,與草叢時其實相差不多,只不過是在另一邊罷了。
雖然無奈,當時礙於道士淫威,獨孤鴻也只好錯過那條曾經最接近目的地的路口。
此刻眼見唐家數百近千的大部隊緩慢而又堅定的向那山口的方向移去,獨孤鴻與黃榕,唯有跳出洞穴,加快速度,期待能比對方早一步抵達山口,然後不被對方發現的溜進去。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麼辦了,若讓對方先佔到那個位置,獨孤鴻與黃榕就只有繞個大圈來引開他們注意,這山林間危機處處,道士已是一例,若再蹦出一個來,可再沒有暴雨梨花消耗了,兩人唯死而已。
鬼影飄風的藏蹤匿形是輕功的極至,最大效果就是不易被人發現行跡,甚至包括追蹤術之類的技能也能瞞過,於是一邊趕着路,獨孤鴻一邊跟黃榕請教起這方面內容。
輕功身法,也無非就是呼吸、內息、身體動作的流暢組合而已,跟武功其實沒什麼兩樣,只是之前不曾被追的這麼狼狽過,獨孤鴻一直不屑於揣摩罷了。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纔開始請教,任他智慧通天,這佛腳太重,還是有些抱不起來了。
兩人馬腳露的倒也不是很早,直到搶進岔口,沿小路徑行良久,追兵都沒有發現到,顯露行跡是在追兵抵達路口的時候。
這個時候,兩個人其實已經跑過了可能曝露行蹤的最長的一段直路,馬上就要拐彎了,奈何,追兵足有千人,用來追蹤他們行跡的忠犬卻只有一條,其它人的視線,都四面八方的散開着,正賞景看花呢,理所當然的,獨孤鴻那最後一抹衣角就被人看到了。
“那裡有人!”經過隊友驚呼提醒,追蹤術已爐火純青的騎士,稍稍偏移些位置,就找到了兩人去而復返的痕跡,多餘的話就不用說了,一羣人喊着口號就衝上去了。
沸反盈天的喊殺聲傳入耳中,誰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獨孤鴻臉色一陣青白,長嘆頓足:“完了,來不及了!”
“還沒見到破洞呢,怎麼就說來不及了,逃了一整夜了都,你打算就這麼放棄?”黃榕不明白。
“不是我想放棄,是……唉,我本來也沒打算放棄,只是稍微感慨一下而已。”
轉過那道彎,再奔跑數息,兩人其實就已經接近了目的地——一個瀕臨江邊,雲霧繚繞,彷彿刀砍斧削一般出來的斷崖。
斷崖望之深不見底,江水那如萬馬奔騰、似能摧毀一切的轟鳴聲從下方傳來,不絕於耳,然而一旦臨淵下窺,又偏偏看之不着,這種感覺尤其令人膽戰心驚。
加上此刻冬寒未去,山風凜冽,似乎一陣風就可能將人吹落懸崖,就此化身齏粉,一般人站在崖上,腿腳先就已經軟了,就算還能夠挪動,大半也不敢去崖邊窺看。
這些普通人該有的膽怯,黃榕卻似乎一點沒有,但她的臉色也絕好不到哪裡去,她的眼睛就定定的看着那斷崖,看着崖頂上的一團巨石,看着巨石邊的一顆古樹,神情變幻不定……
由疑惑而恍然,由恍然又疑惑,再由疑惑而絕望,最後終於徹底轉成絕望,嘴裡就喃喃念道:“原來如此!原來破洞指的是這個!果然是來不及了呀……”
原來,和尚所謂的破洞只是一條繩索,一條在那塊臨崖而立彷彿隨時都會掉落江中的巨巖上纏了幾圈,然後又繞過那顆聳立崖上的古木主幹,直直垂落大江的繩索。
繩索超乎想象的長,表面泛着油光,就從崖頂上,一直垂進江霧之中,想來就算沒直垂進江心,肯定也到了就算兩人從那裡跳落,也絕不會摔出人命的高度。
這的確是個便捷又可行的脫身之法,繩索浸油本身有兩個用途,一來增加繩索的韌性,二來,就是易於燃燒,獨孤鴻與黃榕只要能順着繩子攀援下去,到達最末端後先將繩子點燃再往下一跳,任追兵手眼通天,恐怕也無力追逐了。
直接跳落那純粹找死,若是繞路,又不現實,嘉陵江上一共只有三四道索橋,這裡正是兩不沾的地方,無論要從哪邊過江,都得花上不少時間,而且也無法確定,那兩人究竟會沿江遊走,還是會爬上對岸懸崖。
既然和尚可以在這邊的懸崖上做手腳,在對面再做一道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總之,一切追蹤的線索都會被江水衝沒……
可是,真的來不及了,若沒有道士打擾,兩個人原本有充裕的時間,可以攀下懸崖,點燃繩索,可是現在,追兵喊殺聲已在耳邊,若硬要下去,追兵只需要拔出刀來,繩索上只一刀,兩個人就只有墜落江心喂王八了。
“看來真的來不及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拐角處,追兵的身影影影綽綽的出現,大約一兩分鐘後就能抵達斷崖了,黃榕抽出了金蠱蜂赭刺,雖然是詢問的語氣,殺一個賺一個,殺兩個賺一雙,背水而戰不死不休的架勢卻已經擺出來了。
然而獨孤鴻此時的神情,卻彷彿黃榕剛纔的倒播,同樣一會兒瞅瞅巨石,一會兒瞅瞅古木,一會兒瞅瞅繩索,臉色卻由絕望而疑惑,由疑惑而恍然,最後終於一臉燦然:“誰,說時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