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包括今天的廣東、廣西及越南北部地區。廣東在今天可稱得上經濟繁榮,但在當時只不過是東漢王朝的一個南陲邊州罷了。論交通不是通衢要衝,論經濟更談不上是富庶之邦,且有崇山峻嶺與外界相隔。在很多中原人士的眼裡不過是懸遠於朝廷的化外之地、遠山僻壤罷了。
在西漢時,交州設有南海、蒼梧、鬱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崖、儋耳共九個郡,其中珠崖、儋耳便是今日的海南。由於海南島的位置遠離大陸管理不便,駐守海南島的官吏便貪污受賄、搜求珍寶做起了土皇帝,於是民不堪役,引起的反抗鬥爭連年不斷,這就導致珠崖、儋耳兩郡縣時置時廢,到了東漢,交州便只剩下七個郡了。
從洛陽而出的兩騎快馬,一騎奔向了交趾郡的治所龍編,另一騎則奔向了南海郡的治所番禺。這其中的一騎是朝廷的信使,他的使命便是將南燁即將上任交州刺史的消息傳達給現任刺史朱符,並將朝廷新的任命聖旨一併傳達。
朱符一接到聖旨便喜出望外,因爲他並沒有因爲南燁上任而被免官,而是被任命爲益州刺史,與南燁交接後即可赴任。這可把朱符高興壞了,雖然同樣是一州刺史,可是益州比起交州來可富庶多了。
說實話,朱符早就做膩了這交州刺史。當初他買下這刺史之位便是覺得這交州天高皇帝遠,可以橫徵暴斂爲所欲爲,可是到了這裡才知道,手中無兵,朝中無人,根本就做不了這交州的土皇帝。因爲這裡的土皇帝另有其人,便是士家。
在朱符之前的交州刺史是丁宮,現在是朝中的光祿勳。而在丁宮之前的交州刺史是朱儁,如今是右車騎將軍。這兩位刺史都是有本事的,一個朝中有人,一個手上有兵,士家在這二人手下還不敢過於放肆。
朱符可沒有兩位前任那麼大本事,他一上任便麻煩不斷,不是有人造反,就是有海盜劫掠。開始朱符還以爲這交州是窮鄉僻壤出刁民,也下大力氣整治了一番。可沒料到他越治,下面各郡就越亂。後來還是刺史府中的老人給他提醒,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士家在背後搗鬼,這交州的刺史、太守雖都是朝廷委派,可是各縣縣令卻有一半是士家的人,所以只有士家才能把交州搞的如此混亂不堪。
知道了其中緣故,朱符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準備禮物去拜會士家的家主士賜。別看士賜已然年近七旬,可是依然精神矍鑠,嗓音洪亮。他見刺史朱符到訪非常恭敬有禮,準備了上好的酒宴款待朱符。
朱符見士賜如此恭敬又有些犯嘀咕,以爲自己誤會了士家,因爲滿臉帶笑一團和氣的士賜怎麼看都像是個敦厚長者,一點也不像能在背後操縱反叛、海盜的惡人。正因爲如此,朱符從開席吃到撤席也沒好意思道明來意。他不能肯定這一切事端都是士賜所爲,自然無從說起。
一席酒宴吃完可以說賓主盡歡,朱符沒提公事,士賜自然也就沒問。朱符臨走,士賜還準備了回禮給朱符帶回去,說是交州的特產,囑咐朱符一定嚐嚐。
朱符當時並沒在意,道謝之後便打道回府,心裡想着天亮再尋那府中老人問個究竟。可是等他回府之後打開那特產一看便傻了眼,因爲那禮盒中裝的不光是些乾果,還有一封沒有署名的書信。信中大意是勸告朱符,要想這刺史之位做的安穩便不要管合浦、交趾、九真、日南四郡,只做一個三郡刺史就好。
看罷了書信朱符是驚怒交加,可是卻毫無辦法,因爲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能力與士家抗衡。最後朱符之好灰溜溜的搬出了交趾刺史府,跑到南海番禺做他的三郡刺史了。
自從朱符讓出了四郡,這交州地面果然就太平下來,可是朱符的日子卻並不好過,因爲他必須用三郡的稅收來上繳一州的稅務,所以只能向三郡徵收重稅,搞的三郡民怨沸騰。
朱符也知道百姓恨他入骨,可是他自己還覺得冤枉呢。若不是士家逼他如此,他也不會如此橫徵暴斂。最令朱符氣憤的是,自己做了惡人,那士家在交州的聲望卻水漲船高,百姓都認爲有士家治理的四郡纔是樂土。
惱怒的朱符不敢到士家控制的四郡收稅,而是將滿心怒火都發泄到了無知百姓身上,來了個破罐子破摔,更加肆無忌憚的搜刮民脂民膏。他的想法十分偏激,既然所有人都說朱符是貪官酷吏,那自己何不真的做個貪官,也好過被世人冤枉。
這兩年朱符在交州三郡也算作威作福,可是他心中卻一直不太舒服,畢竟一州刺史做成了三郡刺史誰也舒服不起來。如今有了朝廷旨意,他總算可以脫離苦海了,自然欣喜若狂,馬上開始收拾行囊。之所以這麼早便做準備,就是因爲他從三郡搜刮的財物不少,若不及早開始打包,恐怕來不及運走。
朱符接到聖旨的同時,另一騎快馬也到了交趾太守府,將南燁出任交州刺史一事稟報給了太守士燮。
士燮是士賜的長子,其人很有才幹,頗有乃父之風。前些年他任巫縣令一職,直到今年年初才坐上了這交趾太守之位。這一切其實都是士賜暗中安排,因爲士賜已然上了年紀,近年來總感覺精力不濟,便有心將家主之位傳給自己最賞識的長子士燮,這才活動關係讓士燮回到老家做上了交趾太守。
雖說士燮如今已然是一家之主,並且是士家官職最高的人,可是遇到更換刺史這種大事,他還是要和父親士賜商議。所以一得到消息他便通知了父親、兄弟一起來商議對策。
片刻之後,士家的首腦人物便齊聚一堂。坐在主位的便是年近七旬的士賜,士燮坐在了士賜下手,他的三個弟弟士壹、士黃有、士武也依次而坐。
士燮將洛陽密探帶回來的消息一說,士賜立刻眯起了眼睛,面露沉思之色。士壹和士黃有也皺起了眉頭。
士武在四兄弟中年紀最小,也最沉不住氣,見父兄面露憂色,不以爲然道:“兄長喚我前來,我還當有何大事。不就是換了一個刺史嘛!我等之前如何對付那朱符,便也如何對付這南燁便是了,又有什麼好商議的?”
士壹聞言搖頭道:“四弟切莫大意,那南燁法師神通廣大豈是朱符能比?恐怕就連丁宮、朱儁都有所不如,又豈是輕易可以對付?”
士黃有平日與士武親近,此時也向着士武說話道:“二哥此言差矣!南燁就算強過朱符又如何?別忘了我士家也比當初強盛了不少。如今就算是丁宮、朱儁回來做這刺史之位,恐怕也要仰仗我等鼻息。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南燁比朱符厲害,我們就用比對付朱符更厲害的手段來對付他也就是了。”
士賜見三個兒子都發表了意見,便用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桌案,一時間屋子裡就變得寂靜無聲。士賜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威彥,你說呢?”
威彥就是士燮的字,一聽父親問自己,士燮就知道這其中有考校的成分。他作爲一家之主就必須要有能力獨自處理一切大事。做出正確的判斷和選擇會讓家族更加強盛,反之則會讓家族走向敗亡。眼前便是他成爲家主之後做的第一個重大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