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慈死活不降還出言譏諷,若是別的將領也就不再勸降了,回營收拾收拾準備攻城也就是了。可是南燁沒有勸降經驗啊!他覺得自己答應了羊續要勸降兩日,總不能說兩句話就回營吧?
再說南燁比這個時代的人更明白語言的殺傷力和心理戰的重要。他記得抗戰影片中都是用飛機撒傳單做抗日宣傳的。如今他雖然沒有飛機可用,不過三千人的擴音器也是個強有力的宣傳工具。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多說幾句,打擊一下敵軍士氣也好。
南燁在城下繼續喊話道:“城上的士卒聽着!你等主帥趙慈,興兵作亂,對抗朝廷,不思悔改,乃是大罪。如今天兵已至,破城旦夕之間,你等切莫再行反叛之事。只要你等放下兵刃,不再作亂,我必上報朝廷寬恕你等無知叛亂之罪,只究首惡趙慈蠱惑你等叛亂之責。你等若有心悔改報效朝廷,打開城門者賞黃金百兩,斬殺趙慈者官升三級……”
“放箭!快給我放箭!”城上的趙慈被南燁一番話嚇的面如土色,他自己不降,可不敢保證麾下士卒全都忠心不二。王敏已然圍城月餘,士氣正在低落之時,若讓南燁再說下去,趙慈怕麾下真會有人動了投降朝廷的念頭,所以急命放箭,打斷南燁勸降。
城上一陣箭雨灑下,南燁卻未傷分毫。他距離城牆足有一箭之遠,城上的箭矢根本射不到他,縱然有個別箭支射的遠些,到了南燁陣前也是強弩之末,輕飄飄的毫無力道,被士卒一番撥打、躲閃,便紛紛落地。
南燁自然不會因爲這區區箭雨便停止這場攻心戰,命令士卒繼續喊話勸降。城頭的趙慈被氣得三尸神暴跳卻毫無辦法,此時的他看向周圍士卒的眼神都變了,好像哪個士卒都想上前給自己一刀,然後出城投降領賞一樣。
那些守城士卒見主帥趙慈紅着眼睛好像要吃人一樣,紛紛低下頭來閃躲他的目光。南燁法師的話在他們心中確實造成了一些影響,雖還不至於馬上開城投降,可確實讓他們的心思活絡起來。
趙慈見士卒不敢與自己對視疑心更重,瘋狂大吼道:“你等莫要被朝廷走狗蠱惑!開弓沒有回頭箭,我等已然殺了南陽太守,如今開城投降只有死路一條。只有堅守城池,打退城下之兵,我等纔有生路。”
城上的趙慈慌亂不堪,城下的羊續卻暗挑大指,南燁法師這一攻心計當真高明無比。若是真的這樣喊上兩天,恐怕叛軍不但無暇喘息,反而士氣更加低落。
同樣暗中稱讚南燁的還有江夏城中的管亥。自從他接替張白騎來到江夏,一面打理鏢局,一面順着張白騎留下的線索繼續打探消息。後來他接到了南燁傳來的消息,知道趙慈將反,就將注意力放在了趙慈身上。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一番探查,管亥提前一步察覺了趙慈的異動,於是便將人手分散在了城中,還關閉了鏢局。
震遠鏢局一直護送商旅、百姓,在江夏城中深得人心。管亥統領的一千鏢師就分散在這些鏢局護送過的百姓家中。後來王敏圍攻城池,趙慈屯兵江夏駐防,便召集城中精壯搬運滾木擂石協助守城。
管亥和其麾下鏢師此時正和協助守城的百姓聚集在一處。趙慈怎麼也不會想到,他的無心之舉竟然將分散各處的管亥人馬又都重新聚集起來,形成了足以扭轉戰局的強大力量。
協助守城的百姓距離城牆的位置都不遠,管亥和麾下鏢師自然聽到了南燁在城外勸降。一名鏢師忍不住湊到管亥身旁道:“鏢頭,我等要不要按法師吩咐殺了那趙慈打開城門?”
管亥輕輕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反叛人多勢衆,我等兵器又不在身邊,恐難成事。且法師今日所言並未提及我等該如何行事,或許還不知我等就在城中,還是謹慎爲妙。”
那鏢師也壓低了聲音道:“鏢頭入城之前就留了口信給法師,法師應該知道我等就在城中。大概是在反叛面前擔心泄露我等行蹤這纔沒有下令。”
管亥拍拍腦袋道:“對!對!我怎麼就沒想到。如今緊要之事應該將城中消息傳遞出去,等候法師將令纔對。”
南燁沒想到自己一番苦心安排管亥只領悟了一半,好在管亥領悟的是重要的那一半,知道了南燁就在城外應該傳信出城。
南燁領着士卒勸降了半日,也覺得差不多了,於是下令收兵回營,同時命令士卒小心巡視,注意城中動靜。
當天夜間果然有巡哨士卒來報,城中投出了數顆布帛纏繞的石塊,布帛之上皆有字跡。南燁聞言大喜,忙令士卒取來布帛並召集衆人觀看。
戲志才展開布帛一看,笑着對南燁道:“恭喜法師!破城就在二日之內。”
南燁好奇的拿過布帛看了看,只見這些布帛上的內容大致相似,估計是管亥擔心一顆石塊引不起城下兵卒注意,這纔多投了幾顆。
布帛上將城中佈防情況及管亥等人的處境寫的一清二楚,南燁一看也是大喜過望。他怎麼也沒想到管亥和其麾下一千鏢師竟然還能聚集在一處,而且距離城牆、城門甚近。唯一美中不足之處就是他們沒有兵器在手,戰鬥力大打折扣。
南燁對戲志才的依賴已經成了習慣,直接問道:“志才說說該如何破城?”
戲志才道:“明日法師依舊喊話勸降,只是這次要將受降期限加上。就言若再不降,明日巳時便要攻城。城中管亥得了確切期限,必會暗中準備接應。到時我軍在外佯攻,吸引叛軍注意,管亥便可趁機舉事,江夏城一戰可定。”
南燁聞聽此計連聲叫好,次日一早就又領着三千兵馬來到城下喊話。趙慈昨夜整晚未眠,就擔心麾下士卒反叛,摘了自己的腦袋前去邀功。本來就因爲失眠頭痛不已的趙慈一見南燁又來喊話,整個腦袋就嗡嗡直響。
當趙慈聽南燁下了最後通牒,明日巳時攻城的時候,他不怒反喜。只因爲他覺得開兵見仗好歹落個痛快,強過現在這般提心吊膽,戰戰兢兢。
管亥昨夜傳信出去之後也是輾轉反側沒睡踏實,腦海裡就想着南燁法師何時下令?又如何傳信進城?萬一自己沒接到軍令怎麼辦?萬一進城的信使被趙慈發現又怎麼辦?
今日聽南燁在城外一喊話,他心中頓時踏實下來,沒想到南燁法師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在叛軍眼皮底下與自己約定攻城時間,絲毫不怕被叛軍知道。
一邊感嘆南燁法師的膽大機智,管亥一邊給麾下鏢師傳信,準備好在法師攻城之時起事接應。
南燁還是和前一天一樣,喊了半天話就帶領士卒回營休息。一進營帳他就見羊續等在帳中飲茶,戲志才正陪着說話,看那架勢已然來了有些工夫。
羊續見南燁回營起身行禮問道:“法師當真要明日攻城?”
南燁點頭道:“那是自然!我已勸降兩日,也算仁至義盡。看來那趙慈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既然他執迷不悟,我等就該給他點顏色看看。”
戲志才一聽南燁滿嘴俏皮話,一口茶水嗆的噴了出來,一邊咳嗽一邊發笑。他與南燁相處日久,知道南燁私下裡總是會用些世人不曾說過的新鮮詞,有時會惹人深思,有時卻又引人發笑。這也是戲志才願意跟隨輔佐南燁的原因之一,因爲他猜不出南燁法師腦子裡還有多少新鮮東西沒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