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將軍,準葛爾騎兵精銳無比,稱雄蒙古各部,你怎麼能逞一時之意氣,答應他們的挑戰?這不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嗎?你到底想幹什麼?”李石頭到達於中的大帳的時候,正看到一個文官裝束的人對着坐在中央的於中大聲質問着什麼。他知道這個人就是因爲惹怒的康熙而被髮配到於中軍前效命的前兵部尚書齊世武。於中這次出兵也帶上了他。只不過,看現在的情形,這位齊大人可能還以爲自己依然還是兵部尚書,絲毫沒有因爲地位的變更而改變對人對事的態度。
“齊大人不用着急。於某心裡自有打算!”於中也看到了李石頭,示意他先找個地方坐下,又轉頭對齊世武說道。
“打算?於將軍,此時我軍實力穩勝敵軍一籌,又有火器爲倚仗。正應以堂堂正正之師,全力將之擊敗。如此,方能顯我大國之威。方能鎮懾各地霄小之徒!齊某不管你是什麼打算,不過,你最好弄明白,此次征戰,不容有失!這可不是什麼耍小聰明,顯示你‘名將’手段的時候。對面的敦多征戰多年,也不是輕輕易易就能謀算的了的對手!你可不要弄巧成拙。”齊世武面帶譏諷地說道。
“齊大人,於某不是三歲小孩兒。該怎麼做,我會跟大家商量的。請!“於中面無表情的看了齊世武一眼,又朝帳外指了指,說道。
“希望於大人你得勝而歸!不過,今日之事,齊某還是會寫成奏摺稟呈皇上!”齊世武朝東北方向抱了抱拳,冷然說道。
“悉聽尊便!不送!”於中又硬梆梆地從牙縫裡崩出了幾個字。
“哼!“齊世武冷哼一聲,甩袖走了出去。
“軍門,您是不是對這個傢伙太客氣了?他帶罪之身,憑什麼在您面前大呼小叫?”帳下一名將領叫道。
“算啦,再怎麼說人家也是當過兵部尚書的人。還是客氣點兒吧!反正他也就是脾氣臭點兒。”於中苦笑道。他何嘗想把這麼一個人物帶在身邊?可是,當初齊世武被押來的時候,康熙就給過他一份手諭,讓他善待此人。這次出兵之後,又寫來密旨,讓他帶齊世武出征,以參贊軍務!這一切,都很明顯的表明了康熙對他軍事指揮能力的不信任!要不是這個皇帝本身對軍事瞭解還比較深。知道一軍不容二主,沒有給齊世武決議權,要不然,現在的他恐怕已經當不成這個三軍主帥了!這種情況下,他當然也沒法對齊世武用什麼手段了。
“好了,嶽鍾麒、延信留下,其他人先各自回營吧!”於中嘆了口氣,又朝帳中諸將吩咐道。
“喳!”明白於中是有任務要下達,所以,除了嶽鍾麒、延信之外。其他各營將領紛紛行禮退出大帳。當然,李石頭也留了下來。
“東美!”等衆人都退下之後,於中朝嶽鍾麒叫道。
“末將在!“嶽鍾麒躬身應道。
“明天由你統率騎兵五千人。延信爲副,出面迎戰敦多!”於中吩咐道。
“末將領命!”嶽鍾麒雙手一抱拳,乾脆地答道。
“嗯!記住,不到時候,不許出擊!”於中又說道。
“軍門,什麼‘不到時候,?末將不明白!”延信插嘴問道。
“這個你不用多問,到時候就知道了!反正就是不許主動出擊。好了,你們去安排吧!”於中揮手說道。
“末將告退!”嶽鍾麒和延信雙雙抱拳,然後,也是轉身朝帳外走去。之後,於中又朝李石頭叫了一聲,接着,兩人就聽到背後於中對李石頭說道:“我要你帶幾個人,單獨帶一門炮……”之後,就聽不太清楚了。
“嶽將軍,你剛纔答應的是不是太乾脆了?怎麼也不問問軍門的安排?”走遠了之後,延信朝嶽鍾麒抱怨道。
“你也知道軍門有自己的安排?既然明白,又何必多問?”嶽鍾麒笑道。
“多問?我也不想啊!可準葛爾地騎兵不是擺着好看的。咱們的人恐怕還差點兒!我就怕……”延信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的心思。不過,你也跟着于軍門好幾年了,這幾年來,你覺得咱們軍門爲人如何?是那種自作聰明的人嗎?”嶽鍾麒打斷了延信的話,又接着問道。
“當然不是!”延信立即搖頭說道。雖然他也對於中用兵的本事不怎麼信任,可是,事實就是事實。於中從來都不是那種打腫臉充胖子的傢伙,這一點兒,放在其他任何將領那裡都只會是這個答案。
“既然不是,那說明軍門他有把握。沒有把握,以軍門地性格,又豈會把咱們幾千兄弟推出去跟人打生打死?所以,明天肯定有好戲看!咱們等着就是了!”嶽鍾麒笑道。
“我還是有些擔心……”延信還是有些遲疑。
“哈哈,難怪我看軍門今天心情不好。連咱們這些多年的手下都懷疑他的本事,他又怎麼會不生氣?你也不想想,就算軍門沒有安排,咱們五千精騎難道就是任人捏的柿子了?就算不敵,只要頂住一時,援軍也馬上就會衝過來!再者,敦多手下除了那點兒藏兵之外,如今也就是八千左右的準葛爾騎兵。說不定,咱們這五千人馬.電腦站就是軍門用來吸引他的主力的呢!到時候,主力被咱們拖住,他剩下的那點兒人馬,恐怕還不夠趙大河一輪炮轟的呢!”嶽鍾麒笑道。
“也是!”,延信搖搖頭,也笑了笑。
“好了,快去安排吧!”嶽鍾麒拍了拍延信的肩膀,又說道。
“嗯!”應了一聲,延信就要去自己地營地。
“對了,延信,最近你見到隆科多沒有?”嶽鍾麒突然又問道。
“沒有。這段時間連鄂倫岱也沒看到。他們地親兵說是接了軍令,去執行任務去了!”延信轉過身來答道。
“執行任務?”嶽鍾麒轉了轉眼珠,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雖然隆科多和鄂倫岱跟於中之間一直有着不小的成見,可是。這兩人終究也是於中從海蔘葳帶來地舊部。再加上鄂倫岱守了兩年海島之後脾氣也有些改觀,兩人也都還有些能力,所以,於中還是比較重視他們的。如今隆科多和延信一樣都是參將,鄂倫岱也已經升到了遊擊,並沒有被穿小鞋。不過,嶽鍾麒依然還是有些擔心。這兩個人向來很少單獨執行什麼任務。而且,他們怎麼說也都還是康熙的表弟。尤其是鄂倫岱地老爹還是戰死沙場,只留下這麼一個血脈。康熙肯定不會允許他真的出了什麼事。如果中途出了什麼事,於中該怎麼對康熙交待?
於中在做着安排,同樣的,在他的對面,準葛爾的大策零敦多也在想着如何跟於中所率領的大軍交戰。
說起來,現在這位大策零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本來,別說身爲準葛爾汗國地大策零,就是一名普通地準葛爾部蒙古人,敦多也會對準葛爾的日益強大感到歡欣鼓舞。身爲蒙古人。對“強大”這兩個字的渴求本來就是外人所難以理解的。
可是。讓敦多感到不幸的是,準葛爾汗國在變得強大的同時,東面的大清帝國也在變得益發的不可面對。想想。準葛爾地崛起並不比清朝晚多少年。而且,清朝先後又有三藩之亂和平定臺灣之役。這些本可以成爲準葛爾奮起直追的契機。可是,偏偏就在那個時候,準葛爾還沒能打通向東地道路。而等到葛爾丹征服了喀爾喀蒙古,即將東進地時候,那個大清帝國卻已經把所有的內患都解決了!於是,本來已經擺在準葛爾人面前的蒙古帝國地輝煌,在跟大清帝國進行了一場爭奪戰之後又遠去了。兩個強者之間,尤其是兩個正在益發變強的強者之間,在相遇之後的激烈碰撞。結果就是他們被清朝從他們口中奪出已吞下嚥喉的大片領土。
不過,敦多依然爲準葛爾人,爲自己感到幸運。因爲,準葛爾有着一連串大爲作爲的君主。先前的葛爾丹,到現在的阿拉布坦,都是非常罕見的英明君主。正是因爲這兩個人的存在,準葛爾纔會在衰落之際,又重新崛起,並穩穩佔據了天山南北二麓。葛爾丹先前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他錯誤的估計了自己地實力,過晚也或許可以稱爲過早地東進,終於被康熙以人多欺負人少的卑鄙方式擊敗,同時,因爲被阿拉布坦斷了後路,才最終欽恨而終。不過,葛爾丹雖然死了,阿拉布坦卻繼承了他的遺志。不能向東,那樣會太過於刺激清廷,那麼,就先把青海和西藏佔據。阿拉布坦拿捏時機的本領極佳,這兩個目標先後實現。然而,偏偏在這個時候,可惡的清朝人又出現了。
雖然早就防備着,可是,清朝軍隊的強大還是大大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居高臨下,仗着地利之便,又有哪一個子準葛爾人會想到……自己的軍隊竟與清軍甫一接觸便全面敗退!
當初剛剛接到軍報的時候,敦多還以爲這只是清軍故意散播來動搖軍心地謠言,可是,現在,他信了。
在此之前,他曾經在於中入藏後的必經之路昌都一帶設下防線。由於兵力比不上清軍多,所以,他選擇了防守。可是,那漫天而來的炮火,瞬間就把他以防守來消耗對方軍力的信心給撕的粉碎。精心佈置下的防線,居然不到三個時辰就被全面攻破!這簡直就是一場噩夢!一場讓他至今都覺得還沒有醒過來的噩夢。
難道這就是那個清廷只是水師大將的將領嗎?這就是他打仗的方式?
原本,他還曾想在路上藉助騎兵的機動能力,不與清軍進行正面交鋒,而是尋找時機採用蒙古人常用的方式來對敵。可是,事實又再一次摧毀了他的希望。從昌都敗退開始,一直到現在爲止,對面的那個叫於中的傢伙,居然就沒有讓他找到一丁點兒機會。哪怕是他有一次不惜承受着慘重的損失衝擊清軍大營,爾後又做出了全面潰逃的樣子。那個於中居然也愣是沒有派出一兵一卒來追擊他。他也曾想過劫斷清軍的糧道,可是,很快,他就悲哀地發現,對面這個清軍將領根本就沒有給他機會。因爲,於中是把糧草和大軍捆在了一起。這要是放在平時,他一定以爲這傢伙是個不懂軍事的白癡,因爲糧草會拖累大軍。影響全軍的作戰,爲了保護糧草,軍隊的戰鬥力最起碼會失去一半兒。可是,事實卻是,對方一不貪功,二不冒進,就那麼一步一步紮紮實實的向拉薩前進,因爲擁有強大的火器,對方也根本就不在乎他的襲擾,同時。清軍也似乎並沒有興趣去消滅他。所以,這種本來極爲愚笨的行軍方式反而在保護了清軍自己地同時,也讓他根本無計可施!再加上平時清軍也將大軍的防護做的嚴密無比。使得整個軍隊就像是一隻傳說中的烏龜!
敦多自然很瞧不起這種做法。在他看來。這是無能的將領纔會選擇的戰法。可是,他卻又不得不承認,對方這種做法,讓他根本就無處下手。只能眼看着這隻軍隊一步一步的逼近拉薩,自己卻只能一步步倒退。這簡直就是在拿小刀一點兒一點兒的割他的肉。敵軍的進軍方式讓他了解到了對方地意圖:在西藏,拉薩和日喀則纔是人口密集地聚居之地,藏人的領袖達賴和班禪也在那裡,只要佔據了這兩個地方,就等於控制了西藏大部,就算他還能四處遊擊。也根本傷不得對方的根本。等到對方完全掌控住了這兩個地方,肯定會讓他吃不了兜着走。他曾想過先帶着達賴和班禪回伊犁,讓對方無法得到這兩個人。可是,他不甘心……難道多年地努力又得再次回到原點不成?長生天難道就只允許準葛爾汗國龜縮在天山一帶嗎?
對方這種逐步進逼的方式讓敦多越來越感到壓抑。尤其是他先平青海,後收西藏,又向來心比天高!所以,這種壓抑就益發的讓他難受。終於,他忍不住向對面派出了使者,強烈鄙視對方這種仗着火器之利。不敢正面對決的懦夫行爲,要求兩軍各自出五千騎兵,好好的打上一場。他本來只是想發泄,派出使者之後就感到有些後悔了。這不是送上門去讓人家嘲笑嗎?無敵的準葛爾大策零什麼時候也會被敵人逼得這麼失態了?可是,使者很快就回來了,並且,還帶回了那個於中的口信:打!用騎兵!
敦多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智慧。可是,現在他卻有些拿不準那個於中的真實意圖了。
“以對方在這一路上所表現出來的穩健來看,不可能是一個受不了激將地人,可是,他爲什麼會答應呢?這不是放棄了他自己的優勢嗎?肯定有詭計,可是……又會是什麼詭計呢?他難道以爲我會這麼輕易地就相信他嗎?”
敦多非常痛苦!那是一種明明知道前方有陷阱,卻不知道陷阱在哪兒的痛苦。
他想過放棄這場對決,可是,身爲蒙古人的自豪卻又不允許他這麼做。蒙古人,可以失卻性命,卻不能不遵守諾言!違背了諾言的蒙古人是無法面對同伴的鄙夷的。何況,這場對決還是由他提出來的。如果放棄,本就已經顯得有些頹喪的士氣必然更加難以振作,而那時他們卻又要面對實力本就強過他們地清軍……這樣的話,他還不如干脆帶領全軍繞過崑崙山回伊犁算了。
“還是先看看,到時候相機行事吧!”敦多無奈的做了決定。蒙古軍中的勇士隨處都是,可是,善謀之人卻少的可憐,能跟他一起商量事情的,更加是找不出來一個。不過,騎兵速度迅捷,只要明天他隨時注意敵軍的情況,再多在四周派些斥候,相信,應該是不會有太大的事情的。而且,敵軍先前不動如山,讓他找不到機會出擊,現在一旦改變的做戰方式,說不定還能讓他找到機會扳回一局也不一定。
“你是水裡的大魚,我是草原上的雄鷹!雖然你現在很厲害,可是,鷹的利爪尖喙都還在,我們就來比一比,看看到底誰更強吧!”大策零開始暗暗給自己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