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科多?”
沒搞錯吧?於中差點兒要勒着康熙的脖子問一問他到底是搞什麼了。這可是隆科多、隆科多呀!怎麼把這麼一個人物都拉扯到自己的手下了?這,這簡直就是……他個娘咧!
容不得於中多做驚訝,鄂倫岱、隆科多之後,一干宗室皇親的年青子弟也挨個兒朝康熙見禮,個個身份顯赫。
“怎麼樣?朕派給你的這幾個人還不錯吧?”
看到於中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些宗室皇親,康熙在旁邊微笑着問道。
“皇上,您這……來頭也太大了些!怎麼連佟相爺的公子也派出來了?”於中苦笑着答道。不怕現官,就怕現管。宗室皇親的身份雖然壓人,可是,依然不及鄂倫岱和隆科多這兩個傢伙的來頭大,尤其是隆科多。雖然於中以往聽到的傳聞說隆科多是佟國維的侄子,可那不過是謠傳,事實上,隆科多是佟國維的第三子,一個姐姐一個妹妹都入宮嫁給了康熙,而且還頗受寵愛,姐姐封了皇后,雖然只作了一天皇后就死了,可康熙爲此事罷朝半個月,那可是康熙后妃之中絕無僅有的異數。
上有當宰相的父親,自己又是國舅,還跟康熙是表兄弟,身份之顯赫,隆科多可以說是一時無倆兒了。他自己也在康熙二十七年的時候就入宮給康熙當了一等侍衛。那可是相當於正三品的官職,而他那時候才十來歲罷了。可是,於中卻沒有想到康熙居然會把他派出來跟自己。這是哪門子事情啊?這小子是好用的嗎?於中可以確定,如果現在自己面前站着一個親王和隆科多倆人,非讓他選一個揍,他一定會選那個親王而不選隆科多。
“哈哈,佟國維的兒子朕就不能派出來了?你可別以爲隆科多是宰相公子就寬待他,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康熙笑道。
“皇上,您這可是難爲奴才啊……您也知道,這……”於中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雙手亂舞,幾乎都有些不知所措。佟國維可不是什麼善茬兒,以前雙方雖然不和,可也沒有什麼直接的利害關係,如今隆科多、鄂倫岱兩人往自己海蔘葳一鑽,以後還讓不讓人活了?
“於中啊,朕的話既然已經說下了,你就不要推辭了。不錯,他們都是宗室皇親,可你也是皇親啊。你忘了,十三阿哥還得叫你一聲‘姨夫’呢!”康熙笑道。
“皇上……”於中還是一臉難色,他纔不會把自己的“皇親”身份當真呢。
“你們都看清了,他就是於中,滿洲水師提督。你們日後的頂頭上司。以後,你們就得聽他的話……還不見禮?”康熙也不搭理於中,直接又朝那二十來個宗室皇親子弟說道。
“拜見於軍門!”以隆科多爲首的一干皇親子弟一直在靜靜地聽着康熙和於中的對話,聽到康熙的命令,立即朝於中拱手說道。
“大家不用客氣!”於中也急忙還了一禮。現在這幫人還不是他正式的部下,所以,還不是擺架子的時候。何況,這幫人面前,他還未必就能擺得起架子來。
“於中啊,朕可就把這些親戚都交給你了。你就幫朕好生錘打錘打他們,不用擔心有人敢找你的麻煩。”康熙又說道。
“皇上您都說他們是您‘親戚’了,奴才還敢亂錘打他們不成?”於中又苦笑着回了一句。他是真的不想收下這幫皇親國戚兵。
“呵呵,你怎麼錘打他們朕就不管了。反正,到時候朕就管你要人。如果到時候這些傢伙不成器,朕就找你算帳!”康熙笑道。
“皇上,奴才可不敢給你立這個承諾,這成不成器可不光是奴才這邊兒的事情!”看得出康熙是鐵了心把這幫人塞給自己,於中也沒有辦法,只好事先聲明一下。
“這個朕知道。可是,這三年來,陸陸續續到你海蔘葳的兵將,在出關之前,可曾有如今的氣勢?胤褆可不是不懂軍事的人。他回來之後,可一直對你手下的那些將士是十分的讚賞的,而且還十分欽佩你的治軍手段。你難道還想着跟朕打馬虎眼不成?”康熙說道。
“皇上,海蔘葳治軍之法是多虧的年羹堯,可沒奴才多少功勞!”於中撇清道。
“哦?你跟年羹堯不是有仇嗎?怎麼這會兒反倒替起他說話來了?”康熙奇道。
“皇上,奴才是跟年羹堯有仇,可也不想昧了他的功勞。”於中拱手答道。
“說得好。不過,有道是君無戲言,朕旨意已下,是收不回來了。所以,你還是收下他們吧!回去的時候就帶上。”康熙說道。
“……那好吧。奴才恭聆聖命!”於中重新站起,朝康熙深揖一禮道。
……
“哼,他當自己是什麼東西?居然還得皇上逼着才收下咱們?”
於中一路趕來勞頓,康熙命他去驛館休息了。而他纔剛走,那幫留在千秋亭的青年“貴彥”們就已經開始發泄自己的不滿了。不過,這位“貴彥”想不到的是,他的話纔剛一出口,康熙就立即變了臉色:
“鄂倫岱,你剛纔說什麼?”
“回皇上,奴才剛纔說這於中還真當自己是塊料兒了,居然還得讓皇上您逼着才收下我們。就好像這天下沒了他不行似的。”對康熙的斥問,鄂倫岱也不害怕,拱拱手隨意地答道。
“你這個混帳。給朕跪下!”康熙正端着茶碗,聽到鄂倫岱這麼說,立即就把茶碗把石几上一擱,怒聲斥道。
“皇上,鄂倫岱一時失言,請您恕罪!”想不到康熙居然會突然發火,隆科多連忙拉着鄂倫岱跪下,朝康熙求情道。可惜,他見機的快,鄂倫岱卻不領情。雖然還是聽着康熙的命令跪在那裡,鄂倫岱卻把隆科多的手甩開,梗着脖子對康熙說道:“皇上,隆科多他瞎說呢,奴才沒覺得失言,這於中算哪門子蔥?他纔打過幾仗?承蒙皇上您的恩惠升了從一品的滿洲水師提督,居然還就敢跟皇上您擺起架子來了,奴才看着不服!”
“你不服?”鄂倫岱這話還算有分寸,所以,康熙的怒氣收斂了一些,不過,語氣依然有些嚴厲。
“不錯。皇上,奴才就是不服。別說他一個小小的於中,就是飛揚古在這兒,他也不敢這麼擺這麼大架子呀!”鄂倫岱叫道。
“哼,於中算不上一根蔥,那你鄂倫岱就算得上了,是不是?”康熙冷笑着反問道。
“皇上,他不就是打敗了臺灣一干蟊賊嗎?有什麼了不起?也就是您沒讓奴才帶兵去,如果去了,肯定比他強!”鄂倫岱趾高氣揚地說道。
“你狂妄!”康熙的聲音突然拔高,厲聲斥道。
“皇上,奴才說的是實話!”鄂倫岱還是不怕。佟國綱當年被俘,自盡於兩軍陣前,就剩下他這一根獨苗,他纔不怕康熙會怎麼着他。
“實話?哼,你真就以爲臺灣的那幹叛賊好打?告訴你,胤褆曾經估算過,如果由他來主攻臺灣,光那一個小小的獅球嶺,他沒幾個月根本就別想攻下來。你難道以爲你打仗的本事能超過胤褆了嗎?”康熙怒道。
“那又沒試過,誰知道?”鄂倫岱扭過臉,小聲反駁道。
“鄂倫岱你別說了!”隆科多被自己這個兄弟給氣得夠嗆,就算身份顯赫,也用不着這麼在皇帝面前顯擺啊,可惜,鄂倫岱根本不理他。
“呵呵,你還真了不起啊!……”康熙突然笑了出來,“朕現在倒是也有些佩服於中了。居然一眼就看出你們這幫傢伙不好訓。不過,朕卻安心的很,鄂倫岱,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шωш ¸T Tκan ¸¢ 〇
“皇上,您不說奴才怎麼會知道?”鄂倫岱翻翻眼皮說道。
“好啊,那朕就告訴你。”康熙看着鄂倫岱冷笑了兩聲,說道:“因爲等你入了軍之後,於中根本就不會把你當成什麼國舅之子,也不會把你當成是朕的表弟,所以,朕相信他能把你錘鍊的非常好。”
“皇上,您這話奴才有些不明白。”一個皇親貴彥開口問道。康熙循着聲音看過去,原來是他親政前輔政大臣遏必隆的孫子阿爾鬆。遏必隆有一女入宮嫁給康熙,並也曾被封爲皇后,雖然也只做了半年就去世了,可是,阿爾鬆也算得上是康熙的侄兒。
“不明白?好啊,那朕就給你們說明白一點兒。”康熙站在亭子的臺階上看着這幫宗室皇親子弟,森森一笑,問道:“你們還記得葛禮嗎?他也是朕的舅舅。……先後做過山西巡撫、江南總督,後來又曾爲川陝總督,權勢也是煊赫一時。可惜啊,他有違軍命,結果,於中連聖旨也沒請,直接就斬了他。……所以,朕勸告你們,別去惹於中生氣。在軍中,他連朕的聖旨都敢駁回,連胤褆這個大阿哥他都敢錘打,他剛纔拒絕,不是怕了你們的身份,只不過是怕-‘麻煩’!真要是哪一天你們栽到他的手裡,被他殺了,那朕就只能告訴你們,朕恐怕也沒有辦法救你們!……朕先前賜他的尚書寶劍,一直可都沒收回來。”
*
“阿瑪,那個於中真就那麼囂張?怎麼皇上這麼寵他?”
在宮裡捱了康熙一頓訓,隆科多和鄂倫岱回到了佟府,見到了佟國維,結果,這回不是鄂爾岱,反而是隆科多首先問了起來。
“寵?……沒錯。皇上是寵着於中呢。而且,皇上還寵着你阿瑪我,馬齊、高士奇、張廷玉、李光地這一大幫子人呢!”佟國維答道。
“二叔,隆科多他不是這個意思。他是問皇上怎麼就這麼放縱那個於中?……我們是什麼身份?皇上不讓我們去跟飛揚古,居然去海蔘葳跟他這個沒打過幾仗的傢伙,憑什麼啊?”鄂倫岱大聲說道。
“飛揚古?哼,飛揚古是個‘瞌睡蟲’。一向爲人小心,要是把你們派去了那邊,還不是給他找麻煩?當年要不是他怕了索額圖,你阿瑪也不會被索額圖派去招降,以致中計被俘,最後弄了個自盡於兩軍陣前。”佟國維沒好氣的答道。雖然在說着佟國綱,可是,他還是看着鄂倫岱就來氣。
“哼,難道那於中就強多少了?”鄂倫岱不服道。
“論軍事,於中當然沒法跟飛揚古比……”佟國維說道。
“就是,那於中算老幾?皇上憑什麼把我們都送到他手下去?哼,要不是當時皇上也在,就衝他那熊樣兒,我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他。”鄂倫岱不屑道。
“你有本事啊。那你到時候就把這話帶到海蔘葳去說。”佟國維說道。
“說就說,我還怕他不成?”鄂倫岱不服道。
“那好啊!你這次去海蔘葳我多派兩個人跟你一起去,省得到時候還要再派人去給你收屍。”佟國維冷哼了兩聲說道。
“二叔你這是什麼話?我沒犯軍法,我就不信他於中敢殺了我!”鄂倫岱叫道。
“沒犯軍法?哼,在軍中,藐視上官,就已經足以定你一個死罪!”佟國維斥道。
“阿瑪,那於中有那麼兇嗎?我怎麼沒看出來?”隆科多插口問道。
“該兇的時候兇,該狠的時候狠,該軟的時候也軟!現在朝廷能用的大將不多了,於中是皇上最看好的一個人選。你們這次跟着他去還是小心些的好。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於中也不是個小人,只要你們不過份,必然不會有事的。”佟國維說道。
“阿瑪,您不是說笑吧?皇上看好這個於中?他……他根本就沒打過大仗呀!”隆科多有些不太相信。
“就是!我打聽過,這傢伙當初跟着皇上西征,也不地跟在後面運運糧而已。根本就沒上過戰場!”鄂倫岱也說道。
“你們還是見識少啊!……皇上讓你們跟着於中,一是讓他管教你們;二,就是讓你們跟着他學火器戰法!”佟國維說道。
“火器戰法?”
“沒錯,就是火器戰法。”佟國維點了點頭,“去年的時候,皇上北巡奉天。奉天提督薩布素和奉天府尹費迪南向皇上、滿蒙諸王以及我們一干隨行的大臣展示他們所造的火器。……五十門火炮齊射,眨眼的功夫就掃平了一座山!那威力,簡直就是排山倒海一般。你們是沒有見過,當時地都在顫個不停啊。……”
“火炮齊射?這有什麼了不起的?”鄂倫岱不屑地說道。
“沒什麼了不起的?你以爲火器就只能齊射了?這裡面的學問大了!”佟國維瞪了一眼鄂倫岱,又說道:“現而今,以火器論戰,於中的本事絕對在整個大清國名列前三甲。所以,皇上纔會派你們去跟着他,而不是去西北跟飛揚古。”
“哼,前三甲?既然有三甲,爲什麼非要我們去跟這個於中,不是去跟另外兩甲?”鄂倫岱問道。
“另外兩甲?哼,另外兩甲只是猜測,根本就沒個準兒,就算猜得沒錯,你們也沒法去跟。”佟國維冷哼道。
“猜測?阿瑪,另外兩個可能是誰?”隆科多問道。
“理藩院尚書、奉天府尹費迪南;安徽巡撫馬德!……你們能去跟嗎?”佟國維問道。
……
第二天於中就回到天津,並且帶隊迴轉海蔘葳了。
倒不是他不想多休息幾天,他本以爲莫睛也在北京的,可是一打聽才知道,莫睛已經向康熙請過旨意,帶着洪鳳儀和富傳去奉天了。所以,他也就懶的京城多呆。把二十來個宗室皇親子弟帶上船,然後又留下三艘戰船和部分兵馬,在雷如喜滋滋的歡送下,揚帆出海,迴轉海蔘葳。而按照康熙的說法,半年之內,兩萬五千水師兵馬也會陸續北上海蔘葳,接受他的指揮訓練。而在此之前,他還要好生安排一下各項事宜,考慮考慮怎麼才能把朝鮮的海防拿到手裡,所以,一切也是有夠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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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
自從馬德聯合河南、山東兩省斷絕了兩淮鹽商的鹽運通道之後,這裡就一直比較平靜。
除了長江、淮河兩條大河面兒上還有不少前段日子因爲繳私鹽而獲利豐厚,還在滿懷希望的在那裡遊蕩着,希望能再撈一把的小官吏們之外,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與以往不同的地方了。
太平府、池州府、廬州府和安慶府四府的碼頭港口如今也已經成了安徽的鹽港。每隔幾天就會有一支船隊運送着大批的食鹽到達這四個港口,或是就地卸貨,或是路過停歇。雖然這些船來之前也要經過江蘇,可是,江蘇巡撫宋葷可沒那麼大的膽子敢攔住這些鹽船,尤其是當這些船身上都標有內務府的標記的時候。所以,一切都還算是順利。
不過,平靜的只是表面。雖然離馬德所說的一個月的期限還有不短的一段時間,可是,馬德、陸瓏琪、施世綸以及糧道道臺劉應夏等人都十分清楚的知道,他們跟兩淮鹽商的對決早已經展開。現在的情況,鹽商們後退的可能性極低,他們這些安徽的官員們更加不能後退,大戰,遲早都會暴發。所以,他們都坐鎮在安慶,輪流值班,通過各種渠道密切的注意着一切的異常。
馬德諸人很篤定。三年來,安徽建立的各種信息反饋機制,可以同時監管安徽省各個地方的物價。如果有某個地方出現了異常,出不了兩天,他和坐鎮在安慶的這些人就會知道。
而現在,在巡撫衙門大堂裡的馬德諸人就覺察到了異常。
“四府鹽價同時漲高?這是怎麼回事兒?我們的這些鹽不都是小批小批的賣出去的嗎?鹽商根本就不可能從中倒賣,怎麼鹽價又開始漲了?”施世綸對於民生這一套還差一些,他的長處是在於斷案。
“不知道。難道是有人在高價回收我們賣出的食鹽?”劉應夏對能夠被馬德這些高層的“主管人物”拉到一起應付這次的鹽荒事件,心中既有些倉惶,也有着幾分興奮。這可是給上司留下好印象,以備日後升官的好機會啊。所以,他動腦特別勤快。
“應當就是這樣。要不然,鹽價怎麼可能上漲?”邢名身爲巡撫的師爺,也跟一幫幕僚擔任着這個“安徽鹽荒應對指揮部”的文書職位。
“可他們是怎麼回收的?我們派在各地的差人怎麼連發現都發現不了?以我們安徽如今的情況,難道還會有哪個官員敢大着膽子亂來不成?”陸瓏琪和施世綸一樣,不太善長這種“鬥爭”,眉毛總是顫個不停。
“馬上去查。”馬德恨恨地叫道。
“大人,不用查了。”馬德的話音剛落,大堂外面,安慶知府張楷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邊走,還一邊抹汗,“大人,我剛得到的消息,這回鹽價上漲,是因爲咱們這邊有人插手幫那些鹽商。”
“什麼人?”馬德一干人幾乎同時出聲問道。
“糧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