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什麼管他是什麼世子?”這句話在伊桑阿嘴裡轉悠了一圈就下了肚。他早就明白,吉林不比奉天和黑龍江,奉天有不少外來的旗人,黑龍江有大批的八旗駐軍,可是,吉林不一樣,這裡的旗人最少,而且甚少流動。所以,這裡的人有八成以上都是屬於果親王旗下,那個什麼阿蘇禮的身爲果親王世子,恐怕日後就是他這個管理吉林旗幟務的“吉林參領”要面對的最大的一個麻煩。……沒見羅欣都直接稱呼阿蘇禮的名字麼?可見他們之間是很熟悉的。還有這個烏日更達賴,肯定也是關係不淺。尤其是可恨的是,這兩個人的臺子都屬於那種硬梆梆的幾乎不可敲的質地。
“在寧古塔,卓索圖王爺和果親王都有一些生意,所以,兩位王子這次過來,也是想見一見伊大人你,讓你日後多多幫忙照看一下!……”羅欣不待伊桑阿說話,又接着說道。
“……原來如此。既然是二位王爺的吩咐,本官自然不會有問題!”伊桑阿答道。
“哈哈,那就多謝伊大人了。其實,我早就想把那些產業移到科爾沁去了,可欣格格不讓,非得掐着我們的脖子不可。所以,這也是沒有辦法纔來請伊大人你幫忙的呀!”烏日更達賴說道。
“呵呵,殿下開玩笑了。欣格格爲人仗義,這是人人盡知的,她怎麼會讓您爲難呢?”伊桑阿微笑道。
“哈哈哈,伊大人說的是!”烏日更達賴看看羅欣的臉色,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皮。自從去年馬德從海盜裡逮出那個叫斯洛克的“大廚”之後,就開始大量收購他們的牛奶,並且直接在科爾沁裝桶發酵。然後,再送回寧古塔,由專人制成奶油、黃油以及酥油渣。這些東西,奶油可以用來製造奶糖;黃油雖然能讓人發胖,可是,由於是奶中精華,具有能安心養神,潤肺通絡以及明目增壽的效力,返銷回科爾沁的價格依然讓他們覺得有些離譜;就連那些甜膩膩的酥油渣,也能用來和着糌粑做成的點心,還能用來當燈油。所以,他們十分眼讒這份手藝,一直想弄到手。可是,馬德和羅欣就是死抱着不放,讓他們父子倆既不爽又無奈。
“烏日王子,不是我和馬德小氣。一點小手藝罷了,之所以不傳給你們,還不是怕你們不知道節制?再說了,傳給了科爾沁,那溫都爾汗那裡我們要不要傳?還有錫村郭勒盟、昭烏達盟、哲裡木盟這些盟旗,我們要不要傳?大家都是朋友,我們總不能厚此薄彼吧?……如果大家都弄出來這些東西,這些東西還能賺什麼錢?還不就是跟馬奶子茶一樣了?”羅欣對烏日更達賴說道。
“嘿嘿,格格說的是。我只是說一說罷了,你別生氣嘛!”烏日更達賴陪笑道,他可不敢得罪羅欣。寧古塔還在買科爾沁的牛奶,而且,跟科爾沁之間的生意遠不止這一項,如果他真把羅欣給得罪了,把這些生意一停,這責任他可負不起。蒙古的盟旗、汗王多的是,可寧古塔就這一家啊!少收了銀子的卓索圖可是會打人的!
“年將軍!”不理烏日更達賴,羅欣又朝一直悶頭跟在後面的年羹堯說道:“沙爾虎達將軍想必已經在等你了,我先讓人帶着將士們去營地歇息,你還是先去見一見他吧。怎麼說,沙爾虎達現在也是領吉林將軍事,你們也算是他的屬下!……”
“末將知道!……”早就等你這句話了!年羹堯暗暗舒了一口氣。跟在羅欣這幾個人後面的感覺可是十分的不爽,既壓抑,又煩悶,而且還得隨時防備着羅欣有可能的發飈。短短的時間內他就已經感到十分難受了。不過,他想不到的是,正當他想借口離開的時候,羅欣卻親自開口放行了。“這個女人和於中都怎麼了?他們到底是想幹什麼?”年羹堯越來越不理解羅欣對自己的“客氣”以及於中對自己的“寬容”了。
“沙爾虎達住在南邊,你打聽着去就是!”爲年羹堯再一指路,羅欣又轉過頭朝伊桑阿說道:“伊大人,旗務的事可以以後再說。馬德當布特哈烏拉總管的時候還留下了一些其他的東西,其中一些需要你去接收。其他人想必也弄不太明白,我過兩天也要南下……如果你不累的話,不如我們先挨個去看一下如何?”
“啊,下官不累,只是有勞格格了!”你過兩天南下?那感情好!少了你,這寧古塔總不會有人能壓住我了吧?伊桑阿心裡迸出一絲喜意。
“只要大人不累就好!……那我們就先去猛獸園,再轉一下藥園,然後再去看一看鹿園、貂場、狐場、花園;之後再去看一下各處的莊稼!今天就先這樣……伊大人,咱們走吧!”不等伊桑阿回答,羅欣便縱馬先行。
“這麼多園子?”伊桑阿正詫異馬德在短短數年間就在寧古塔整出這麼多東西的時候,烏日更達賴已經一巴掌便拍在了他的肩上:“伊大人,您剛剛趕了遠路,真的不累?”
“啊……不累!殿下難道認爲下官是個文弱之人,連看幾個園子也會累着麼?”伊桑阿笑道。
“園子?……我說伊大人,你知不知道光寧古塔的藥園是本地旗人採集各種藥材集中種植而成,佔地二十幾座山,方圓足有一百多裡?”看到伊桑阿的笑容,烏日更達賴有些不懷好意地問道。
“什麼?……”
“唉,算了。欣格格已經走遠了,咱們要是慢了,她會不高興的!走吧!”嘿嘿一笑,烏日更達賴也打馬走了。
“一百多裡?那這些園子加起來豈不是要有……”伊桑阿茫然地伸出手指大略算了算。最後,他覺得,羅欣對自己這麼反常的客氣,極有可能是想累死自己。
安徽!
安慶!
馬德並沒有繼續留在靈壁縣,面對如今的形勢,他不得不收起初衷,改行隱秘路線,走起了微服的道路。趁着那些聯名具狀想要告人的官員們還沒堵上來,他帶着手下飛馬朝這裡趕來。
也就是說,他還沒到安慶。
……
布政使司衙門,也就是俗稱的藩臺衙門!
已經年過花甲的陸瓏琪,輕輕扯了扯身上除了補子是新的,其它從各方面講都屬於陳年老貨的官服,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那個面容方正,不過才三十出頭的年青官員,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剛則易折!”他暗暗心道。
“陸老,如今安慶府的官員們大多已經同意停收火耗,這裡面桐城的諸位名士出力不小,施某以爲可以由藩臺衙門出面嘉獎,不知陸老您意下如何?”施世綸恭敬地朝陸瓏琪說道。面前的這位老爺子雖然穿的有些寒磣人,一點兒也不像個從二品的朝廷大員,可是,陸瓏琪的清廉卻是他十分仰幕的。這可是一位當了十多年縣令卻只攢了二兩銀子的大清官,論起來,全天下恐怕只有專吃青菜的于成龍能跟他在“清”字上比一比了。
“這是自然的。”陸瓏琪點了點頭,又盯着施世綸問道:“文賢啊,你是不是出去迎接一下新到的撫臺馬大人?”
“巡撫駕到,迎接自然是要迎接的。不過,陸老,馬大人距離安慶還遠,我們還不必這麼着急吧?”施世綸笑道。
“唉,不着急不行啊!如果不是身子骨不太好,我恐怕就要出發了。文賢啊,你就權當代我一行如何?”陸瓏琪又說道。
“陸老,您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施世綸問道。
“……唉,文賢啊,我也是剛剛接到廬州府的快報才知道。現在可是有不少人想到新任撫臺大人駕前告你的狀啊。……我擔心,那位馬大人不明情況,聽信了那些人的話,會對你不利!”陸瓏琪擔心道。
“呵呵,陸老您何必擔心?既然能做到巡撫,自非常人。這位馬大人若是隻會偏聽偏信,皇上又豈會派他出來整頓安徽?”施世綸笑呵呵地說道。
“三人成虎!文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你年輕氣盛,得罪的人太多。那位馬大人若是顧忌衆怒,你光呆在安慶,豈不是少了一個辯駁的機會?”陸瓏琪看施世綸如此不把事情放在心上,語氣有些發急了。
“呵呵,陸老,您想必也知道咱們這位新任的撫臺大人是何人吧?”施世綸問道。
“那是自然。這位馬大人是先前的寧古塔都統,吉林參領,滿洲貴胄鈕鈷祿氏出身。……可是,文賢,正因爲如此,你纔要擔心啊。滿洲……唉,這位馬大人是滿洲將領出身,脾氣聽聞是極壞的。而且,這些滿洲將領……大多喜歡以一己之好惡行事,不辯事非,你若去得晚了,恐怕會有不測之禍啊!……”施世綸不提醒還好,一提醒,反倒讓陸瓏琪更加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