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統大人,你這是縱容軍中械鬥……”看到嶽鍾麒和那個罵人的滿洲將領走出去,年羹堯終於忍不住出聲質問起於中來。在他的眼裡,於中這是故意的。他可是知道嶽鍾麒的武藝的,那個只會說話放屁的滿洲將領要是能從嶽鍾麒手下撐過三個回合,他這個年字都敢倒過來寫。可是,於中竟然允許兩人違反軍法動手,而且,還下了什麼“殺人不償命”的命令。這明明是想鼓動嶽鍾麒殺了那個傢伙,然後,再借那個傢伙的死來大做文章,因爲嶽鍾麒是他年羹堯的部將,到時候,一條“御下不嚴、致人死命”的罪名可就跑不了了。而且,這可是殺害朝廷命官的大罪!而到時候,那些滿洲將領也絕不會冒着得罪於中的危險,出來告發說是他說過“殺人不償命”這句話並鼓動兩人械鬥的。
“呵呵,年將軍不必這麼着急。有我在,不會有事的……”看着年羹堯鐵青着臉的樣子,於中笑得十分開心。
“哼!……”悶哼了一聲,年羹堯暗地咬牙,卻是毫無辦法。於中帶來的人牢牢的守住門口,並且把目光都鎖定在他身上,明顯地是在防他闖出去攪局。
“呵呵……”於中輕笑兩聲,目光輕輕一掃那些滿洲將領,把這羣人嚇得又都縮下去一圈之後,便把眼睛一閉,來了個閉目養神!
……
“末將嶽鍾麒,特向都統大人請罪!”
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一會兒!嶽鍾麒便走進來朝於中跪下,說道。
“請罪?”於中睜開眼睛,笑嘻嘻地問道:“嶽將軍你有什麼罪?”
“末將在軍中與他人械鬥,致使其人受傷,有違軍法,特來向都統大人請罪!”嶽鍾麒大聲答道。
“哦?只是受傷?你沒殺了那個傢伙?……”於中笑問道。
“大人,嶽將軍打掉了那小子十三顆牙,兩條肋骨,並沒有殺他!兄弟們已經帶那傢伙去治傷去了!……” 一名隨嶽鍾麒回來的親兵朝於中稟告道。
“哈哈哈……好好好!果然不愧是能讓年羹堯到滿洲也要帶着的人!暴怒之下仍保持一絲理智,知道凡事有可爲有不可爲,當真算得上是大將之材!……”於中笑道。
“大人?”年羹堯和嶽鍾麒同時一愣。於中這話裡把兩人可都是捧得很高,大將之材!整個大清國才幾個大將?飛揚古算一個,其他還有誰?他這話又是什麼意思?……旁邊的一干滿洲將領的眼中卻大多流露出了對於中的不滿。胳膊肘朝外拐,這傢伙算什麼滿人?……個別的滿洲將領如此想道。
“好了,不說這些了!嶽將軍請先坐下!……”示意嶽鍾麒站起來回到座位上,於中又朝那些窩在一邊不敢說話的滿洲將領看了過去,“你們好像不高興……你們知道我剛纔爲什麼允許嶽鍾麒下狠手殺了那小子麼?”
“……”一羣小武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說話。
“因爲他笨!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燒勤的,不燒懶的,專燒不長眼的!……你們說,這支隊伍裡面,是你們難管一些,還是年羹堯將軍和他的部下難管一些?……”於中問道。
“這……”衆滿洲將領啞然。像於中這麼明說“新官上任要燒火”的人倒還是頭一次聽到。可是,於中的話好像也很有道理。相比於年羹堯那些漢軍旗出身的將領士兵和嶽鍾麒這樣的漢族將領,他們確實好像是更難管一些。只是,於中的話又讓人聽着十分別扭,這等於是說那個罵人的傢伙捱揍純屬活該嘛!而且,就算這傢伙不挨頓揍,聽於中這意思,恐怕還要從他們中間找一個出來“燒”上一通……這是什麼人啊!
“哼,如果只是笨,也無可厚非!本官知道你們大都沒怎麼讀過書,大多是在地方上橫蠻霸道慣了的人物。拿着粗魯當豪放,拿着愚蠢當大膽,沒有點兒眼力介兒了也很正常!……可是,他居然敢辱罵上官?如果他只是罵嶽將軍爲‘狗’,我頂多治他個‘藐視上官’之罪,打他三十大板以儆效尤,可是,他居然罵的是‘漢狗’!哼,蓄意製造軍中不和,這也多虧了嶽將軍不願開殺戒,告訴你們,就算嶽將軍真的發狠殺了他,本官也只會算那小子一個活該!”於中冷冷地說道。
“都統大人,擅殺朝廷命官,那可是死罪!您……”一名看上去年輕點兒的滿洲將領忍不住開口說道。
“我什麼?……你叫什麼名字?”於中盯着這個年輕將領,冷冷地問道。
“末……末將穆爾察!富……富察氏!”那年輕將領看着於中,有些遲疑地說道。
“富察氏?看來咱們還是本家……”於中饒有興趣的看着這個叫穆爾察的年青將領,問道:“你剛纔說我什麼?”
“末將說,大人您鼓……鼓動嶽將軍殺人,這也是有違軍法!……”有些承受不住於中凝視的眼光,穆爾察低着頭答道。
“哦?有違軍法?……”於中邪邪一笑,又轉向其他的滿洲將領,問道:“你們也是這麼想的?”
“……末將等不敢!”這些滿洲將領紛紛在於中的注視下低下了頭。
“哼,一羣沒用的東西!違犯軍法?來人,把咱們的家活什兒拿出來,讓這幫沒種的混蛋瞧瞧……”於中好像被這羣滿洲將領的表現氣着了,猛得對親兵大聲喝道。
“喳!”親兵應一聲令,立即跑出去端進來一個扁平的三尺長盒。
“打開!”於中再次下令。
“喳!”親兵打開盒蓋,跪着把長盒舉到於中的面前。
“哼,你們都自己來看看吧……”冷哼一聲,於中朝諸人說道。
……
“上方寶劍!”年羹堯一直冷眼旁觀於中訓斥那些滿洲將領,可是,他離於中最近,自然也是最先看清了盒裡物品的的模樣,一驚之下,忍不住輕呼出聲。
“什麼?……”那些滿洲的將領們也被年羹堯所說的四個字給嚇了一跳,趨前一望之後,忙不迭跟着年羹堯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都看清了?……哼,本官也不瞞你們,皇上賜給了我‘殺人權’。也就是說,你們這些人,以後如果在本官的麾下犯事,本官可以先斬後奏,不必稟明兵部定奪!……所以,我就是許諾嶽鍾麒殺人,也不會有任何的罪責!你們都明白了嗎?”於中也不叫人起來,只是站在那裡冷冷地說道。
“末將等明白了!”包括年羹堯在內,所有人都老老實實地答道。
“明白就好!本官以後不許你們中間有任何一個人再做出有傷軍中和氣的事情,否則,休怪本官不客氣!……都聽到了沒有?”看到這些人已經暫時被自己壓服,於中又厲聲問道。
“聽到了!”
“嗯!既然聽到了,以後就給我老實點兒!別犯了事兒!……”又警告了一下眼前的諸人,於中又朝年羹堯叫道:“年羹堯!”
“末將在!”
“明日起程,全軍朝寧古塔進發。本官先行一步,全軍仍由你帶隊,不得有誤!……”
“末將領命!”年羹堯跪着答道。
“嗯!今天就到這兒吧,穆爾察留下,其他人都先退下去吧,準備明天起程!……”於中又說道。
“喳!”爲穆爾察留下一片同情的目光,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
“不知大人可是有話要對末將說?”所有人都退下之後,穆爾察站在那裡,顯得有些心虛的向於中問道。
“不用拘謹!難得遇到個同宗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坐吧……”於中微笑着,示意穆爾察坐下。
“謝大人賜座!”穆爾察依言坐下,可是,他仍然顯得有些戰戰兢兢。
“穆爾察,你今年多大了?”於中突然又開口問道。
“啊?……”聽到於中的問話,穆爾察先是一愣,接着低頭答道:“末將今年十九,是戊午年臘月生人!”
“這麼說你還很年輕嘛!……哈哈,對了,你原先在哪兒當兵?”於中笑了笑,又問道。
“末將本是洞庭湖水師的……”
……
又接着聊了一陣兒,於中的故作親密讓穆爾察找到了“同宗”的感覺,漸漸地有些放開了,話也說得多了起來,不過,於中感到這小子仍然對自己有着不只一點兒戒心。
“你是不是覺得我剛纔對你和你的那幫同僚太嚴厲了一點兒?”懶得管穆爾察爲什麼有這種表現,於中開始把話轉向正題。
“末將不敢!”穆爾察急忙站起來答道。
“你看你……你緊張什麼?”於中佯做不悅的瞪了穆爾察一眼,“難道我很可怕嗎?我說過,咱們是同宗,是本家。現在又是私下裡,你這樣一驚一乍的,弄得我也挺緊張的,你知不知道?”
“是,是是!”在於中的“和煦”的目光的逼視下,穆爾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坐了下去。
“實話給你說了吧,小穆啊……我不對你們嚴厲一點兒不成啊!……”於中佯做嘆了一口氣,又說道:“我不對你們嚴厲,你們就會放縱,一放縱,到時候,我就是想救你們恐怕也救不成啊!”
“大人,這是爲什麼?”聽到於中突然這麼說,穆爾察不解地問道。
“你知道這個年羹堯麼?”於中問道。
“知道一點兒,聽說這個年將軍曾隨皇上西征過,立過一些功勞!……”穆爾察答道。
“嘿嘿,說得不錯!那你知不知道這位年將軍他治軍嚴厲,殺人如麻?……”
“這個……不太清楚!”穆爾察的神色顯得對於中的話有些不太相信。年羹堯可並不像那種好殺人的樣子。
“那你可得去好好打聽打聽了…………此人治軍極嚴,不聽軍令者,動輒被斬去手足!他現在對你們客氣,並不是怕了你們,只是因爲我在這兒,他也還沒有穩定下來罷了。可是,你們想必不太清楚,我這個都統,日後並不會常常跟你們在一起,實際上,你們的主將,恐怕大多數時間都是那個年羹堯!也就是說,如果我放縱你們,你們這些人日後恐怕就要因此有人成爲殘廢,有人掉了腦袋……到時候,就算我想救你們,恐怕也救不成!軍法如山,我不在,年羹堯就是你們的老大,他的話,就是軍法!……”
“大人,您說的會不會有些過了?年羹堯他真會這麼做?”
“哼哼,小子,你們這些人好像都挺怕我的,是不是?”看到穆爾察仍然不相信自己說的話,於中突然轉變話題說道。
“……”穆爾察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爲什麼怕我?”
“您……您和馬大人殺了川陝總督葛禮,我們在湖南就聽說了!……所以,大家聽說你是咱們的都統,都有些怕!”穆爾察想了想,答道。
“哈哈哈,殺個總督就讓你們怕成那樣?……那你們知不知道我和馬德差點兒死在年羹堯的刀下?”
“什麼?”穆爾察一愣。
“算了,你不信年羹堯好殺人,我也不再多說了!不過,念在同宗的‘情誼’,我警告你:穆爾察,別犯事,尤其是我不在的時候!不管你再怎麼受不了,也不要有違年羹堯的命令。要不然,誰也救不了你!……好了,你回去吧!”
“……”帶着滿腦子的疑問,穆爾察也退了出去。
……
“這小子大概會很快就把我的話傳出去吧?嘿嘿,年羹堯啊年羹堯,康熙雖然不許我用這把破爛上方劍殺你,可是,你既然到了滿洲,咱們就有的是時間慢慢玩兒!……”看着穆爾察的背影,於中自言自語地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