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湯姆是一個土生土長的財富之城人,他爲自己的出身感到驕傲。
是的,財富之城人——他從不認爲自己是一個卡拉爾人。
從這裡,他能接觸到來自各國的人。無論是來自緹坦的翠絲夫人,來自蘇澤的塔夫里老爹,哪怕是來自法拉若的沉默巫師大人,那或雍容或豪放或不畏死亡的氣度,都讓老湯姆對自己的出身感到了深深的自卑。
是啊,卡拉爾人又有什麼優點呢?土氣,自私,斤斤計較——不如說正是因爲自己是卡拉爾人,纔會成爲一個無所事事的流浪漢吧。
沒有人僱用自己,沒有人原因給自己一個工作,無論怎麼想都是因爲自己是卡拉爾人的原因吧?
老湯姆這樣哀嘆着,每天憂愁的蜷縮在角落裡。
總之,絕不是自己的原因。上個月曾經有個巫師想讓老湯姆幫他做實驗,能被這樣看好的聰明的老湯姆又怎麼可能完不成這麼簡單的工作?
那曾是他人生的轉折點,可是被他的一個嫉妒的“朋友”阻止了。
那人說那個巫師對他不懷好意,那個巫師只是想把老湯姆當成實驗材料,如果老湯姆跟他一起走的話一定會死之類的蠢話,然後在老湯姆回窩收拾東西的時候把那個巫師給弄死了。
就算自己什麼都沒做就分到了巫師身上的一半財產,老湯姆也對自己的那個“朋友”恨之入骨。
自己怎麼可能被騙?被當成那個什麼……實驗材料?老湯姆深深的相信,自己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優秀的人,一個在沒有職業的情況下徒手弄死了好幾個正式階職業者的聰明人。
要不是一直以來都沒有機會,現在老湯姆早就已經成爲了一個黑鐵——不,青銅階的強者了。而且能成爲是個巫師!成爲一個聰明的巫師!
老湯姆一直記得那個阻擋了自己機緣的人的名字——賈斯丁。一個因爲自己正式階刺客的上身份就狂的不得了,家裡有幾個錢就虛僞的不行的緹坦人。從那以後老湯姆毅然搬出了賈斯丁溫暖的家,頂着越來越寒冷的風住在了外面。
不就是職業者嗎?有什麼好神氣的?
今天的老湯姆依舊抱着雙膝,身上披了三張布,蜷縮在牆角里懶懶的曬着冬天的太陽,等着今天的麪包。
不得不說,沉默巫師果然是外地人,一點也不瞭解財富之城的規矩。
金幣在上,他竟然想把食物分給每一個自己街道的流浪漢!
不過這樣更好,就和在賈斯丁家裡一樣,每天什麼都不幹就有免費的食物按時送上,雖然吃不飽可畢竟餓不死。這樣他也懶得打劫路人。畢竟在財富之城說不定哪個路人就是絕強的強者,有一根指頭就能戳死他。
突然,他感到一陣極爲明顯的震動從身下傳來。
發生了什麼?
還沒等他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巨大的爆炸聲便從離他大約半條街的地方響起。一股氣浪卷着塵土撲進了他的眼中,讓他什麼都看不清。
……那個方向是,塔夫里老爹的酒館?
憑着之前聲音傳來的方向,他憑着記憶模糊的猜測着。
“塔夫里老爹沒事吧……”
他喃喃道,剛想站起身子來,但看到某個討厭的身影一閃而過鑽進了酒館,老湯姆撇了撇嘴角又蜷縮了回去。
隨便怎麼樣,反正不管他的事。
“爲什麼不去救人呢?”
一個蒼老卻嚴厲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管我什麼事。”
老湯姆嘟噥着,把差點因爲剛纔的暴風被吹飛的破布重新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不經意的往後一瞥,卻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巫師老爺?”
一個穿着黑袍、提着手提箱的身影纖瘦而鋒利,面部隱藏在如同獸牙擰成的陰影中。
老湯姆清楚的記得,當年那個說要讓他當助手的巫師老爺也是穿着一身黑袍——在他的概念中,巫師都是穿着一身黑袍的。
“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
陰影中的老人望着遠方突然爆炸的酒館,語氣平淡。
可就因爲這種愛答不理的平淡語氣,老湯姆反而堅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巫師老爺,您看能讓我成助手嗎?”鬍子拉碴、棕色頭髮因營養不良而白了大片的中年男人腆着笑臉蹭了過去,“以前也有一個巫師老爺看上我來着,可是被一個混蛋阻止了。”
“……呵,你有一個好朋友。”
老人語氣依舊如剛纔一般平淡,但聽在老湯姆耳朵裡卻是充滿了義憤的嘲諷。
這樣也好,這樣就好……能說上話就好。
老湯姆從來沒有接受過關於巫師助手的訓練,甚至連字都不識。可他總覺得,只要能說上話就沒有什麼是說不同的。
如果不答應的話撒潑打滾怎樣都好。看這個老巫師的語氣,他的脾氣一點都不暴躁。像是這種好脾氣的人,哪怕是巫師也是很好欺負的。
“巫師老爺……”
“巫師講究等價交換,”還不等老湯姆把話說完,老巫師便用蒼老的聲音強調道,“你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想做的事?
老湯姆細細的思量了一下,發覺答案果然還是隻有一個:“把賈斯丁的手打斷。我現在就是想做到這個。”
“那麼,爲什麼不去做呢?”
“我打不過他。他是一個正式階的刺客,反手就能捅死我。”
老湯姆很光棍的說道。
“爲什麼不殺掉他呢?”
“巫師老爺,我也不傻,”老湯姆笑了,“我殺了他就要剁手。我問過識字的人,沉默巫師閣下對致殘傷勢的人雖然有懲罰,但僅僅是關三天水牢而已,而且還管吃管住,比在這種日子裡挨凍又捱餓好多了。”
“那麼很好,”老巫師從手提箱裡掏出來一隻棕紅色的玻璃瓶,“這裡有一管藥劑。你喝了它然後就能有力量去對賈斯丁做你想做的事了。”
藥劑!鍊金藥劑!
老湯姆的眼睛都直了。
是了……他見過這樣的瓶子,棕色,透明,裡頭裝着某種液體。他見到賈斯丁花了六個金幣纔買到的弱效龍力藥劑就是裝在這種瓶子裡的。
但他看的很清楚,那瓶藥劑是清的像水一樣的,遠沒有這樣的濃稠。
老湯姆無法想象,把這瓶藥劑沖淡了以後能兌多少瓶賈斯丁之前買的那種藥劑出來。
一瓶就是六個金幣!能夠買下一棟房子!能在青果之鎖裡玩上三個晚上,或是買上一年也吃不完的白麪包!
“這是……龍力藥劑?還是濃的龍力藥劑?給我了?”
老湯姆喉嚨乾啞,不自覺的伸手想要拿過藥劑瓶。
“不,現在它還並不是你的。”
老巫師把藥劑瓶施施然收了回去,老湯姆的眼神瞬間變得危險起來。
可隨機,老巫師說的話打消了老湯姆的敵意:“既然你知道龍力藥劑就好辦了。這不是濃縮的龍力藥劑,是我剛剛研製出來的新藥劑,你就叫它威嚇藥劑吧……順便一提,它本來就有這麼濃,你如果兌水就廢了。”
“你把它喝了之後,你就可以去放心的揍你的那個叫賈斯丁的仇人。只要你在打他之前一臉憤怒的大聲斥罵他,他就絕對不敢還手。你現在去前面看看爆炸的現場,回來告訴我,我就把它給你——這是交易。你知道的,巫師們都講究等價交換。”
“啊……等價……什麼來着,我當然知道。”
“還有,你上去不等他反應過來就打斷他的手,然後趕緊跑,直接去自首,別讓他藥效過了之後有公報私仇的機會。”黑袍的老者嘮嘮叨叨的說着。
聽到這裡,老湯姆露出一絲獰笑:“放心,巫師老爺,這個我懂。看看爆炸的現場是吧,我這就去,老爺您在這等一會,一會就好……”
抱着終於能報仇的心態,老湯姆迫不及待的衝向了頂塌了的酒館。
至於一開始他找到巫師老爺想幹什麼,老湯姆已經完全忘記了。
“用生命來毆打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朋友……這種感人的智商,我都懷疑他能不能順利進入水牢了。”
在老湯姆聽不到的地方,蛇一樣的聲音從黑袍的陰影下傳來,聲音中飽含嘲諷。畢竟誰都知道,黑巫師口中的“助手”就是“試驗品”的指代詞而已。
說實話,這種被嫉妒心衝昏了頭腦的蠢貨羅蘭不是沒見過,可蠢得這麼徹底的真心是不多。
“等讓碎喉大道的秩序崩潰之後,下一步就是寫恐嚇信了,”頓了頓,羅蘭開口喃喃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水牢的確是和提蘭斯大壩相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