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水雲不像其他丫鬟上來就開口勸或是阻止,也許是水雲輕柔的動作讓小鵲感到熟悉,她居然沒有像之前粗暴地發脾氣推開她。
水雲幫她擦了一遍眼淚,又拿起妝臺上的梳子,爲她整理頭髮。
衛昭和秋雨在房門口看着她二人,見水雲始終不出聲,只是像丫鬟一樣伺候小鵲梳頭擦臉,便沒有上前干涉她們。
小鵲已經不像先前那樣放聲痛哭了,只是低聲啜泣,神情呆呆的。就在她神思恍惚的時候,忽覺手心裡被塞進一個摺疊的紙塊。她一驚,驀然醒悟自己身在什麼地方。本能的,她急忙把手一握,緊緊握住。
水雲伺候小鵲完畢,靜靜退下。
小鵲已經完全停止了哭泣,轉身看向水雲,見是一個面目平常的丫鬟,心頭疑雲叢生——難道是方老爺派來的人?
※
興隆銀號被查封。
大批衙役涌向王家、李家,隨同衙役一起來的,是郭大全和方無適,李原和王杏兒都被拿住了,連王治也被看住。
方無適和舅舅帶王杏兒貼身的丫鬟進內室審問。
少時,丫鬟帶出,王杏兒被押進去。
方無適盯着她道:“說吧,別讓小爺費事。”
王杏兒咬着嘴脣不吭聲。
郭大全眼睛還紅腫着,這不妨礙他表達豐富的情感。他看着王杏兒“嘖嘖”兩聲,道:“我活了這麼大,就沒見過你這麼蠢的女人。被衛昭騙了一回,差點連命都丟了;還不長記性,又讓他騙第二回!”
王杏兒擡頭瞅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她顯然不服氣,可是她又不能把自己的幸福顯擺出來,她不能出賣衛昭,所以她就像悶聲發大財的人,自個偷着樂。
郭大全被她的眼神氣得笑了。
他道:“說你蠢還不承認!哎喲,被人騙得團團轉,還以爲得了好呢,唉,真可憐!外甥記住,做人可不能這麼糊塗。”
最後一句話,他是對方無適說的。
方無適沒回舅舅的話,他站起來道:“不用審了,衛昭不過是利用她來霸佔興隆銀號,能跟她說什麼真話?虧得父親厲害,發現的早,才制止了這場陰謀。衛昭早拋棄她了。”
王杏兒尖聲道:“你胡說!”
郭大全揶揄道:“我們胡說?你親眼見過衛昭嗎?沒見過是吧!他都是黑燈瞎火地來找你是吧!爲什麼不能見光?因爲他不能見光。那年他被朝廷官兵追殺,從懸崖上掉下去了,摔得半身不遂,才撿了一條命回來,怎麼跟你生兒育女?哄不死你個蠢女人!”
他剛纔從王杏兒貼身丫鬟口內得知:李原和王杏兒只是假夫妻。王杏兒的男人很神秘,每每來找她,都是晚上來,還不讓開燈。兩人相會後,那人就連夜走了,從不在人前露面。
郭大全便連蒙帶詐,說那衛昭是假的,真衛昭已經不能人道了。反正王杏兒也沒親眼見過衛昭,無法證實此事,卻可以打擊王杏兒,好叫她心神大亂,從而突破審訊。
王杏兒驚恐道:“不可能!他說話的聲音我還聽不出來嗎?”
她無法相信郭大全的話。
她不能接受自己再次被騙。
郭大全和方無適眼神一凝——這麼說,那丫鬟所說的神秘人的確是衛昭?而王杏兒和李原都是爲衛昭辦事的?
有這話就足夠了!
接下來,王杏兒和李原被嚴刑審訊。
※
這樣的查封和審訊,不止發生在興隆銀號一家,也不止在霞照一處,湖州、臨湖州、岷州、東南沿海的溟州,都在進行。
順昌帝給方無適下了聖旨,命他和湖州地方官府聯手將廢太子的黨羽一網打盡,衛昭就是頭一個亂賊!
眼下只說霞照城內。
方家、郭家衆人分頭行動,跟隨官府衙役查封所有和衛昭有關的嫌疑商行和人家,就地審查,獨留下蜀錦商行和趙家沒動。
福安商行,是由方則跟着去的,
景江碼頭被大批地方禁軍包圍,方瀚海陪在景泰知府和霞照縣令身邊,指揮衙役和方家下人對進出碼頭的船隻挨個檢查。遇到嫌疑船隻被扣押,方瀚海並不趾高氣昂,而是懇切地對船主人陳述事情來龍去脈,請他們配合,保證事後若是無辜,所有損失由方家賠償。衆人只要是問心無愧的,都紛紛表示理解配合,一是看在郭織女份上,二是巴不得結交方家,並不怨聲載道。
在通往臨湖州的景江面上,鮑二爺和夏流螢擋住一艘大船,等官兵到來;景江出海口,史舵帶着兒子也攔住了當地兩艘要出海的大船。這都是方初查明的和衛昭有關的錦商,因怕官府靠不住,事先走漏了風聲,才動用人情關係和私人力量,兩面夾擊。
還有沈寒冰、郭大有等人,都有行動。
八方都出動了,方初卻對父親等人道:“我單獨走!”
他讓兒子公開清啞死亡的消息,全天下得知,衛昭也一定知道了;他又命兒子將清啞的靈柩運回霞照大肆操辦喪事,都是爲了迷惑衛昭,使衛昭誤以爲騙過了方家,從而放鬆警惕,以免驚動他帶着清啞躲進深山,過一兩年再出來,那就棘手了。
方初不信,就在方家大辦喪事的時候,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和官府聯手剪斷衛昭的羽翼,衛昭會無動於衷。衛昭聽到消息會怎麼做呢?想必要逃跑吧。若不逃走,接下來等着他的將是全城挨家挨戶搜查。那時,他就走不了了!
所以,方初沒有跟着衆人走。
他要去找清啞。
人海茫茫,上哪去找?
清啞會給他警示的!
他堅信自己和清啞心意相通,清啞不會不想辦法給他警示。
他命張恆、小豆子等人散佈在全城各條街道,一旦發現異常現象,便放煙花傳訊,他會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什麼現象纔算異常?
比如失火,比如殺死人,比如有人彈琴,比如有人逃跑在大街上被一夥人追趕等等……
彈琴的話,他只對紫竹等女說了,因爲只有他們才能辨別出清啞的琴音,張恆等人卻是聽不出來的。
城北衛昭家,衛昭也對管事道:“我單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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