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親去房裡看了謝吟月,果真無事,才略放下心來。
只是,他覺得她眼中好似多了一層迷霧。
他便囑咐她好好調養,再就是鼓勵她別將一時的成敗得失放在心上,凡這些世家,誰不是經歷大風浪過來的!
謝明理在旁接道:“正是這話!這世上從來就不缺天才,但夭折最多的也是天才。世道艱辛,能笑到最後的纔是真正的強者!”
謝吟月看着父親眼光亮了。
謝明理對她微微點頭。
方初聽這話別有意味,心中一沉。
謝吟月柔聲對他道:“是我沒出息,害得你擔心。這樣也好,給我一個教訓,嚐嚐失敗的滋味。不論什麼人,太一番風順了總不是好事。往後你還要多教我纔是。上次我要是聽你的,也不會有今天了。”
方初:“……”
謝明理溫聲責道:“你這孩子,說起來和一初同爲少東,各自掌管家業,然到底是女兒家,怎比得上男子的心胸和眼界氣魄!你把一初的話當耳旁風,活該你吃虧!這也是你,別人他怎肯苦心相勸!”
說着轉向方初,又道:“往後你覺得她做的不對就要說她。”
方初勉強笑着,嘴動了動:“……”
心裡卻道:“我覺得你不對!”
只是這話萬萬不能說出來。
倒不是他不敢說,而是說出來根本沒用。
就像上次勸謝吟月一樣,她心裡已經有了定論。聽了他的勸只會以爲他向着郭家,從而更堅定要把郭家打壓得永世不能翻身。抱着這種念頭,若是贏了還好;若輸了便無法承受。可不要吐血!
他便對謝明理不滿起來,不滿他如此教女兒。
又痛心謝吟月放不開心懷,那件事郭清啞已經釋懷了,她心上卻打了死結,常此下去,如何是個了局?他又該如何自處?
謝吟月見他強笑不言,心裡也是一沉。
謝天護忽然問方初:“方大哥。你們下午在官廳商量什麼?”
謝明理和謝吟月就看着方初。
方初也沒猶豫,將專利的事說了。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夏織造早發給錦繡堂所有商賈討論了。
謝家父女聽後沉吟。又和方初討論一回。
日暮時分,方初謝絕了謝家留飯,說父親肯定擔心吟月身體,他要回去告之一聲纔好。遂告辭離去。
謝吟月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只覺少了些什麼。
——以前,每次他走得可沒這麼利落!
方初回到家,方則也剛回來,正在園中一間敞廳內和方瀚海夫婦眉飛色舞地說郭家教紡紗織布的事,妹妹方紋也在一旁,氣氛很歡悅。
正說着,就見方初來了,忙起身問道:“大哥回來了?月姐姐怎麼樣?可要緊?”
方初先見過父母。才坐下將謝吟月的情形說了。
聽見沒事,大家才放心。因談起兩家這場紛爭,十分感嘆。
嚴氏故意問方則,郭清啞其人其事。
方則神情很興奮,說起下午的事滔滔不絕。
方初不知爲何,心裡很不安。
方瀚海看出他有心思,飯後打發了方則和方紋,獨留下方初,“怎麼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可是謝家有什麼不妥?”
嚴氏聽了急忙看向兒子,“吟月不好?”
方初也確實爲謝吟月煩惱,卻不打算在父母面前說。
因此他搖頭,問道:“父親可是想與郭家聯姻?”
方瀚海點頭道:“正是。爲父瞧那郭清啞甚好,正是佳媳。這事也是你先提出來的。怎麼,你又不想了?”
方初艱澀道:“是兒子想岔了。病急亂投醫,原想着通過這招化解郭家和謝家恩怨,後來發現恐怕不行。”
方瀚海不以爲然道:“不管成不成,去提親又不損失什麼。一家養女百家求,咱們上門求親,也是給郭家增加臉面。總比他閨女無人問津的好。以爲父推測,近日肯定有許多人上郭家提親。”
方初道:“我是怕二弟……唉,郭清啞不會看上他的。我怕二弟到時求而不得,反憑添一段傷心事。再說,現在郭姑娘也不是無人問津了。”
嚴氏皺眉道:“你說她瞧不上你弟弟?”
方初忙道:“不是的娘。郭清啞不同一般女子,又經歷兩次退親,心中對人產生戒備,輕易不會再許親的。”
嚴氏道:“這就不該了!任她有天高的才華,身爲女子總要嫁人的。不趁着這機會擇一良婿,難道要孤老終身?她父母若真爲她着想,就不該由着她性子來。”
方初道:“她父母不會強她的。這都是上次退親鬧的。”
嚴氏更不服了,道:“就因爲這樣,才更要找個好夫婿。最好比江家那個強,才能出了這口氣。一輩子不嫁,豈不更讓江家恥笑!”
方初無奈道:“話雖如此,只恐一般男兒打動不了她。”
嚴氏提高聲音道:“難道你弟弟還比不上那江明輝?”
方初不知如何解釋,只得道:“是我,是我闖的禍。郭清啞對我有成見,是不會考慮跟方家結親的。”
此言一出,倒叫嚴氏無話可說了。
方瀚海嘆道:“你呀,一向行事穩妥,這次太莽撞了!”
嚴氏聽了不高興道:“這怎麼能怪初兒——”見方瀚海瞪她,急忙又道——“好,我承認咱兒子有錯,不該沒弄清內情就亂幫謝家。可那也不全是他的錯,那兩人都拜過堂了,便是他一個字不說,謝家也不會退讓,郭家一樣會跟江家退親。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怪謝明義夫婦。一對混賬父母!還有謝二姑娘,真看不出來竟是那種人!人家都說定親了,她還死活要嫁,簡直不可思議!就是她害得謝家,還連累我兒子被人罵。”
方瀚海道:“好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因對方初道:“不管怎樣,都要去試一試。”
他是指上郭家提親的事。
嚴氏忙道:“明天我也去,看看那郭清啞什麼樣的。”
她聽哥哥嚴紀鵬和侄女嚴未央說過幾回郭清啞,都說比謝吟月強許多,恨不能立刻要見到纔好。
方瀚海道:“人數不夠,哪有你的位置。”
嚴氏道:“留下一個管事不就完了!”
堅持要去。
方瀚海無奈,只得答應了她。
方初見事定,滿心不安寧。
他彷彿看見方則爲郭清啞憔悴心傷的模樣。
難道他惹下的禍要報應到弟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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