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斯圖,你和赫拉知先下去吧,我有話要和賀蘭郡主說。”部尊用大荒語說道,賀蘭沒聽懂確切的意思,但三個人的名字聽清了。
“父尊……”烏斯圖不解的嚷道,部尊不耐煩的擺擺手示意他下去。
賀蘭走上前,尊敬的對着部尊愧疚的說道:“對不起,部尊大人,給你惹麻煩了。”
哲別部尊端起水杯嚥下一口茶,這茶應該是森林名貴的植物種子泡製而成的,散發陌生的芳香,然後不慌不忙的說道:“沒什麼,烏斯圖太沖動了,請你以後多包涵一些。”聽了這話,賀蘭覺得有一些不對,可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只好說道:“哪裡,我自然不會招惹王子殿下的。”部尊微微的笑了,問道:“郡主,有事吧?”
賀蘭趕忙陪笑道:“什麼都瞞不了部尊大人的眼睛。”“說吧,坐下來說。”部尊禮讓的說道,此時侍從也爲了賀蘭端來一杯與部尊一樣的茶。賀蘭輕輕的端起,細細的品味,只覺一股清氣順流而下,不覺叫驚,部尊笑道:“不錯吧,這是山花椒的果實泡製而成的,具有益氣、滋腎、斂肺、止渴、益智、安神的功效。”賀蘭放下杯子,接道:“部尊大人是不是每天喝此水,才變的如此睿智,看來晚輩也應該天天喝,要麼這輩子也趕不上部尊大人了。”部尊哈哈大笑,“賀蘭郡主就算不喝這水,也比我老頭子聰明啊!”“賀蘭只是耍點小聰明而已。”賀蘭謙虛的說道。“你們天水人就是會說話,說的我老頭子高興。”目的達到了,賀蘭接着不慌不忙的說道:“賀蘭想和部尊大人談一件事情。”部尊高興說道:“說吧。”
賀蘭停頓了半響,才解釋道:“和談的事情。”然後又如無事般端起杯嚥了一口茶,部尊的臉明顯變了顏色,反問道:“和談?放棄戰爭?不行,沒有餘地。”賀蘭放下杯子,也跟着反問:“真的沒有餘地嗎?就算你們有足夠的糧食也不放棄生靈塗炭的戰爭嗎?”“足夠的糧食?”部尊的眼睛明顯散發出光芒。“是的,足夠的糧食。”賀蘭接着又說道,“我知道,對於生活在大荒之地的你們,糧食最短缺的時候,就是冬天和初春,草原荒蕪,動物稀少。而熬過了這段時間,你們就再沒有多餘的糧食用於生產了,於是就搶掠,一直的惡性循環。如果部尊大人想改變這些,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和談。”“你代表誰,這麼大言不慚的與我講和談?”部尊的語氣突然變成了氣憤。賀蘭依舊的平靜溫和,稚嫩的臉上找不到一絲的惶恐,“我代表不了枉水帝國,也代表不了魏源,但我可以代表靜闌,我想靜闌郡已經足夠了。”
“你想怎麼做?”部尊的眼睛如火般綻放。“很簡單,第一,簽訂互不侵犯協議,第二,靜闌爲哲別提供糧食,一部分用來食用,一部分用來種植。我可以讓靜闌的農吏挑選適合哲別種植的品種,比如耐寒耐旱的粟。”說完了這些,賀蘭突然覺得輕鬆了,沒有人會放棄這麼大的便宜不佔的,也沒有人會隨便的拿自己族人的生命開玩笑。哲別部尊會答應的。
哲別部尊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答應你。”然後又笑道:“賀蘭郡主,你真是一個厲害的角色,我都要忍不住想殺你了。”賀蘭端莊的臉上,終於展開真心的笑容:“部尊,你捨得族人的生命嗎?”可心裡突然大叫一聲:糟了。
經過協商,哲別部尊與賀蘭簽訂互不侵犯協議。內容包括:哲別部落不可以協同其它部落攻擊枉水帝國,不可以搶掠枉水帝國臣民的財產,靜闌郡協助哲別部落發展農業生產,並提供一千石糧食,分兩次支付。一式兩份,畫押生效。
賀蘭又給雲淵寫了一封密函,內容是:我在哲別部落一切安好,不要去魏源興師問罪。合約之事秘密進行,不要聲張。派幾個農藝師來大荒,安排放心的人帶隊等等。
天黑之前,所有的事情已經定了下來,就差派誰去靜闌了。哲別部尊提議道:“派赫拉知去吧,他對你們枉水帝國比較瞭解。”賀蘭沉思的半響,說道:“他的天水語太過生硬,我怕出現紕漏。”這是賀蘭的藉口,她假裝爲難,但又提議道:“在新抓來的奴隸中,有一個叫長風的馬伕,我在魏源時,有一面之緣,讓他和赫拉知一起去,怎麼樣?”哲別部尊思考了一會,同意了建議。
當長風走進大廳時,賀蘭遞了一個眼神給他。他明白事理的低下頭,站在大廳中央。賀蘭走上前,假裝不熟的向哲別部尊介紹道:“這就是我向你提起的馬伕,很老實的一個人。”哲別部尊滿意的點點頭,賀蘭又說:“部尊大人,事不宜遲,我想今天晚上就可以動身了,春天很快就要來了,我不想我們第一次合作就錯過了春耕。”“好,吃過晚飯就動身。”哲別部尊的聲音鏗鏘有力。一切竟然如此順利。
動身之前,賀蘭讓長風明白了此行的目的,不僅要聯繫上雲淵,還是打探出莫修羅的情況。同時賀蘭把從來不離身的龍水珏交給他,當他將龍水珏窩在手裡的時候,竟然不覺有了一絲猶豫,賀蘭輕語道:“長風,我沒事,你放心的回去。”他點點頭,偷偷的在她的額頭上親吻一下,“你自己要小心。”“嗯”賀蘭答了一聲。
臨行,賀蘭對赫拉知又說:“和靜闌派來的人一起回來。”他生硬的而又猶豫的問道:“如果……”“沒有如果,相信我。東西都揣好了嗎?”他點點頭。所有的一切都如預測的進行,可還是出現了情況,這個情況就是烏斯圖。
他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攔住了赫拉知和長風的去路,對着哲別部尊嚷道:“父尊,你怎麼能這麼隨便相信她呢?”哲別部尊輕笑着反問道:“我相信什麼了?”烏斯圖用劍指着賀蘭,“她的話!”賀蘭微微一笑,哲別部尊也笑了,問道:“她的什麼話,我相信了?”烏斯圖默默不作聲了,因爲他根本不知道契約的內容對他們是多麼的有利,簡直就是天大的便宜。只是他們都不知道賀蘭想要的是什麼?他們也根本想不到,賀蘭會因爲這個得到了很多她根本就想不到的難以估計的價值。
白天不知夜的黑,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希望他們順順利利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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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油燃燒特有的油脂味瀰漫在小木屋中,賀蘭用金釵不停挑着燈芯,火苗跳動着在牆角形成斑駁的影像。影像終於變了,賀蘭的嘴角微微劃出一道弧線,平靜的說道:“你爲何每次都喜歡用劍來招呼我呢?”
“像你這種狠毒的女人,你還想讓我用什麼招呼你?”他狠狠的說道。
“狠毒?我做了何事,讓你使用如此惡毒的語言來評價我?”手中的遊戲沒有停,賀蘭也沒有理會近在咫尺的利刃。她固有的鎮定讓他放下了手中的劍,端坐在她的對面。賀蘭也停下手裡的遊戲,不屑的說道:“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看來你真的是一個不一般的女人。”他餘氣未消。
“養了半年的傷,剛回到家鄉,就遇到了死敵,心裡是不是很不痛快?最大的想法就是殺我以解心頭之很。”賀蘭笑着問道。
他沒有說話,賀蘭接着自顧自的說道:“真的很佩服你們的偵查能力,竟然能知道去年魏源城的計謀是我出的?”“抓住你們的士兵,你這個始作俑者自然會知道。”“那場戰爭,大荒軍損失很慘重吧?”“所以我要取你的性命,慰藉那些死去的將士。”“知道你們爲何會輸掉那場戰爭嗎?戰爭不是光靠蠻力就可以取勝的。所有戰爭的起因,經過,結果,你難道就沒有一絲的總結嗎?”
“總結?我沒有殺你就是最好的總結!”烏斯圖對賀蘭的話嗤之以鼻,可語氣卻平和了。賀蘭也不生氣,繼續說:“戰爭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經歷了戰爭依舊一成不變的規矩。”“所以我今晚來的主要目的,不是殺你,而是希望你用天水的智慧來幫助這裡結束戰爭,你不會理解一直生活在戰爭裡的人是多麼的痛苦。大荒與天水的戰爭,部落與部落的戰爭,每天都會有死亡,每天都會有鮮血,可還是要活下去,爲了自己,也爲了別人。”一個堅毅的男人低下他高傲的頭,“好了,不說了,希望你能明白我,這片土地已經不需要鮮血了,她需要和平,和平。”他站起身,收起了金劍,轉過身去,這難道就是死亡過後的思考?“她還好嗎?”賀蘭小心翼翼的問道,“她死了,爲了保護我,死了。”
他推開堂屋的門沒有絲毫猶豫走了出去,而門外的春風卻吹了進來,吹滅的油燈,吹散了油脂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