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找我的時候,我正穿着粗布藍褂鑽進汽車肚子底下檢查車哪兒壞了。
“劉平,我家的馬桶壞了,你能不能來幫個忙?”老楊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呵,你這是第五回壞了,再讓我修我可收費了。我說你乾脆換個得了,你有錢養小老婆,難道沒錢弄個新馬桶。當心點這年頭可是性病流行。”我抹了把汗,笑着說。
“你個龜兒子的。換那麼勤幹嘛。你快收拾一下走吧,晚了我家裡就該要水漫金山了。”老楊是我以前的鄰居,關係相當不錯的。人也不賴,就是愛那玩意。不過說回來,現在誰手頭上要有了點錢不去外頭過點“性”福生活的。我把工具一放,便跟着他去他的“第二個”家。
開門的竟是位二十左右的清麗女子,穿着淡格襯衫,發往後盤着,鬢角微微有點兒翹。直看得我一時間有點愣了。她嘴角微彎略帶笑容說:“是劉平吧,我常聽老楊提你。”我瞟了老楊一眼,意思是:“好你,我修五回馬桶,你就換了仨。”老楊害怕我桶他老底,趕緊搶着說:“介紹一下,這是嶽坷,我朋友。”我衝她點了點頭,便進衛生間開始我的疏導工程,外面老楊還在沒心肝的吼道:“把門關嚴了,別讓氣味跑出來。”
晚上,老楊請我喝幾杯以表感謝,自然把嶽坷也帶上了。
三兩下肚,我搖了搖頭對他說:“你這樣不是虧了,請個小工不過幾十,我這頓可得吃你個二百五。”老楊紅着臉說:“兄弟,哥其實是有它事求你。”我看了看老楊那個烏龜樣,又看了看一旁低頭不語的嶽坷,頓時明白了,狠狠一拍胸脯說:“誰敢撬你的牆角,我去劈了他。”
“你劈了我吧,她懷孕了。”
“是他送你的?”我問。
“謝謝你,不是。”她搖了搖頭,終於對我說話了。
我還想對她說點什麼,但又想現在這種時間不合適。
不一會到老楊家了。他不在,我便送她上了樓。等我剛轉身的時候,她突然說了句:“等一等,陪陪我,好嗎?”好人做到底吧,我進屋了,坐在軟沙發上。
“你一定覺得我很不自重吧?”她說出了我想說的話,但我卻不能贊同她。
“沒有,社會需要你們來達到某種平衡。”我故作哲人。
“其實我也有過我的愛情,真的。”她突然痛哭了起來。我有點手足無措了。
“這枚戒指是我以前的男友給我買的,他騙我說這是一枚婚戒。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會是隻讓六十歲的老太婆包起來的鴨子。就是他用他那‘精神’損失費來買我的青春。他死了,你知道嗎?是我殺的,你信嗎?”她居然揚起臉笑了起來。我瞟了瞟她手上的戒指,感覺到了一股從未預期過的寒意,連忙站起來說:“你休息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你要走了嗎?”她問。
“嗯,有空聯繫。”我看着她秀麗的臉竟有些不捨離去了,色和利一樣會令人智昏嗎?
走出來時,我狠吁了一口氣,她說的話是真的嗎?我想。
三個月後的一天,我又見到老楊了。只不過這次我是站着,他是躺着的。聽大夫說是窒息而死的,老楊這人總的還不錯,雖然有點濫交。他的妻兒已經哭得死去活來了,而嶽坷和他的朋友們站在另一邊,她居然沒有流淚。“這女子真冷血!”我想。
回來的路上心情特別不好,總覺得他死得離奇,在家裡睡覺居然也會窒息而死。便想起嶽坷那天的話了,會不會是她乾的呢?
手機響了。“你能不能來陪陪我?”是她。我打了一輛的士去她的那個“家”。門是掩着的,我輕輕推了一下,它就開了。她不在?桌上的日曆顯示的時間已是三天前了,旁邊放着一杯可樂,看似剛開的,還在往外冒着泡。外面的陽光一點也照不進來,弄得整個屋子陰森森的,再加上老楊那事,我不想多呆,便準備轉身而去。就在這時,身旁的櫃門突然打開了,猛地從裡面跳出一個人黑烏烏長髮罩面,怪叫一聲,細手蜷成爪形,向我撲來。嚇的我“啊”地一聲大叫,急急倒退幾步,一下讓畔倒在牀上。“哈哈哈。”那怪人笑了起來,把披散在面前的長髮,向兩邊攏了攏,原來是她。
還沒等我發怒,她突然跳上了牀,摁住我的肩膀,把她柔細溼滑的脣貼在我乾渴的脣上,發出“滋滋” 的聲音,接着便在我那個敏感部位不停揉摸着。我沒有拒絕也無力抵抗,或許這就是我一直所期盼的。朋友、恐懼、廉恥全都在這情慾面前煙消雲散,我吼着進入了她的身體。
“你知道你剛纔差一點兒嚇死我。”我面帶微笑說。
“你要是死了,我就姦屍。”她顛顛笑道。 “真看不出原來你這麼蕩!”我暗使了點勁在她如小糧倉般的胸脯上掐了一下。
她和老楊的那個“家”,便成了我倆風流快活的地方。每週,我都會去上三至四回。
這天是週末,她早早便讓我過去,可因爲活比較多,我依然還在公司加班。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是個生客戶,他說他車壞了急切需要我立刻過去。我隨手抓過抹布胡亂擦了擦,便在路口上攔了一輛巴士。
不一會便到了電話中的那個地點。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正在那裡焦急地等着,看見我來了趕緊把我領到他家的車庫。我仔細檢查了一下他的車。嗯,只是小毛病。僅花了四十幾分鍾便搞定了。那男人很是高興,非要我上樓坐坐。我心裡只想着嶽坷那誘人的兩腿間,本要推辭。可還是拗不過他,只好跟他上去了。
那是四室兩廳的大房子。客廳的佈置很是講究:天花用彩色的裝飾線勾勒地與衆不同,地面是華貴的大理石地,飯廳和客廳用山水屏風
隔開的。我正用羨慕的眼光打量着,他指了指皮沙發讓我坐下,一轉身給我倒茶去了。
我極其無聊地繼續看那些擺設,突然我的心猛地翻騰了一下。我看見電視櫃上擺着的像框中的女人竟酷似嶽坷!這時,他已經端着茶水進來了,看見我直盯着那像框,便笑了笑說:“漂亮嗎?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看了看他說:“嗯,挺漂亮。什麼名字呢?”
他原本明亮的眼神裡的光彩瞬間即逝,把茶放在我的面前,幽幽地說道:“她叫雷藍藍,三年前去世了。”我那懸到嗓子眼的心這才平緩地下去了。
“小夥子,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就繼續說下去。”
我點了點頭。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我是一家進出口公司的部門主管,而她是下屬分公司的秘書。我們是經人介紹認識的,也可以說是一見鍾情的。我們談了兩年的戀愛,便準備結婚了。我特意從澳洲帶了一枚戒指送給她。那是一枚很特殊的藍寶石戒,在黑暗裡會發綠色和藍色兩種光,傳說是當地的土着首領下過了咒語。
“新婚的那天晚上,我多喝了點酒,頭也有些暈了。是她攙我上牀。當我急急熄了燈要進入她身體的時候,那枚戒指果然交替發出了綠色和藍色兩種光。我正開心着,萬萬不料她居然會像野獸一般猛地咬在我喉管出,血如溪水般汩汩而出。接着她又用枕頭狠狠得捂住我的臉,漸漸的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就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候,我的兩個哥們聽見異樣的響聲,衝了進來。看見這幅場景,他們也嚇壞了,上來想拉開她。可她還是死死咬着我的喉管,眼看我就不行了。有個兄弟一狠心,抓起牀頭純銅燈架,照着她的腦袋砸了下去。結果她死了,而我得救了。”說完,他悲悵地揚了揚頭,我看見了他喉管處明顯的疤痕。
從他家出來時,天已經有點暗了。我突然想起老楊的喉管處好像也有一道疤痕,可我從未問過他直到他死。我把上衣的領子往上理了理,卻仍舊不能抵擋身上的徐徐襲來的寒意。
晚上我沒有去嶽坷那裡而是找了個理由回了自己的宿舍。電話裡的她明顯有些不高興,但也沒多說什麼。
我趟在牀上久久不能睡去。馬桶、老楊、她、他和戒指如同一出出永不謝幕的舞臺劇般地在我腦裡重複不斷上演着。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一雙滑嫩的手從我的下體往上挪移着,緩緩卻又是那麼急不可耐,我竟感覺渾身有種說不出的舒暢。陡然那手指尖如箭般越過我的腹胸,狠狠地掐在我的脖子上,如同對待一個死敵。我在掙扎與絕望之間猛地醒來,一下子坐了起來,呼呼喘着粗氣,連內衣都全溼透了。腦子裡惟一能清晰記住的是那滑嫩的右手中指上有一枚戒指。
第二天下午,嶽坷又給我打電話了,說晚上是她的生日一定要我過去。我卻仍在猶豫中。“你怎麼了,劉平?我惹你了?”她竟在電話裡哭了。我頓時心軟了,去吧。
嶽坷扮得格外豔麗,眼影、口紅再配上她那很是性感的內衣。我有點捺不住了,一隻手伸了進去揉着她的乳房。她格格笑着:“急啥。先吃你買的蛋糕吧。”我極不情願地把手又抽了回來。
去關燈的時候我順眼看了看牆上的日曆,奇怪——怎麼翻到了陰曆七月十五?還在上面劃了個大紅的勾勾呢?我們點上了二十八支蠟燭,一同唱起了祝福的歌。我笑着問她有什麼願望。嶽坷親了我一下,用滑膩的手柔緩磨梭我的臉:“第一個願望——我希望你能永遠愛我。”我有點感動了,捉住了她纖細的手,放在我的掌心。“第二個願望——我希望能重回人間,而第三個願望是要你和我在一起。”她猛然吹滅了所有蠟燭。而我的笑容卻也在這一瞬間裡凝固了:她右手的戒指正交替閃爍着藍、綠兩種詭異的光。我如此清晰聽見了她吼底滾動獸類的低吼,整個人在霎時間已經被掏空。
只有我瞳孔裡微弱的生命餘光透過瀰漫的鮮血還在仇視着那枚瘋狂揮舞的戒指。曾經的一切在瞬間即逝,只剩下淡淡的但又揮之不去的一種對生命的留戀讓我張開嘴竟還想說什麼,卻已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