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究竟可以縮成多小?至少,他可以小到被塞進一個書櫃裡。陽臺上只聽到一陣喘息聲和心跳聲,面對着一具屍體,所有人的腦子在那一瞬間都沒有反應過來。我們該怎麼辦?霍柯突然掏出手機,開始撥號。王睿一把把他的手機打落在地,低吼道:“你要幹什麼?”
霍柯有些語無倫次:“報警……110……警察……”他彎腰拾起手機,還想再撥。
“你傻了?!”王睿劈面給了他一耳光,打得他不知所措,“這書櫃上只有我們的指紋!而且我們從晚上開始就在倒騰搬家,那麼大的聲音,你以爲鄰居可以作證我們不在家?”
“你怎麼跟警察說?我家有個奇怪的櫃子,喜歡自己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往裡面裝?換了你是警察,你相信嗎?”
霍柯咬緊牙關,突然軟軟地癱坐在地上,雙手捂住了眼睛。他絕望地抽泣起來。
姜鵬狠狠地一拳砸在書櫃上:“我們該怎麼辦?”
王睿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似乎是在下很大的決心。最後他說:“我們把這屍體弄出來,然後……然後鋸開他,扔掉!”
陳朝暉大驚:“咱們這樣……算犯罪吧?”
王睿說:“如果叫警察來,我們鐵定是殺人嫌疑犯。”
陳朝暉默然,其他人也不說話。屍體被卡得很緊,我拉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胳膊都快要脫臼了。待到屍體終於被扯出來,所有人都“咦”了一聲。這個人我們都認識,而且前幾天剛剛一起說過話。這是那個多嘴多舌的瘦男人。此刻他的眼珠凸出,下巴已經被擠壓得變形了,舌頭不甘心地伸在外面,已經不可能再去“嚼舌頭”了。五個人都覺得自己像是被放在冰窖裡一樣,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能感受到寒意。它是在報復!我心裡想着。那我們又會如何呢?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爲什麼電影裡的變態殺人狂魔都喜歡用電鋸。現在我終於徹頭徹尾地領悟了。人骨頭實在太硬了。
我們的工具只有一把鋸子和一把斧子,都是以前的怪老頭留下的,鏽跡斑斑,十分難用。姜鵬索性連菜刀都拎出來了。儘管那屍身已經被書櫃狠狠地擠壓過,大部分的骨頭都已經斷裂,動起手來仍然很艱難。五個人將門窗緊閉,把可能傳出聲響的孔都堵住,咬緊牙關地工作。剛開始,幾個人聞到那血腥味便忍不住要去嘔吐,但到了後來,肚子已經倒空了,找不到什麼東西可吐了,而鼻子也漸漸習慣了血的氣息,竟然覺得習慣了。
也許,那些殺人狂魔就是由習慣而漸漸覺得舒服,直至最終上癮的。最終,完整的屍體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血淋淋的碎塊。家裡剩餘的垃圾袋全部被利用起來,把人體的碎塊密密地封了好幾層,以免血水滲漏出來。小區裡有個小池塘,放了磚頭的塑料袋很快沉了下去。
“這裡的氣味怎麼辦?”霍柯不無擔心地說,“我看一個月都散不了。”
我已經把所有的空氣清新劑全噴光了,血的味道混合着moli花香,更是令人作嘔。
“讓它慢慢散去好了,”王睿說,“這房子離下一個收租日還早着呢。在此期間,不會有人進來的。”
“可搬家公司的工人要來啊!”我說。
“我們自己動手,”王睿說,“能不要的東西都不要了,其他的在工人來之前都搬到樓下。現在洗澡去,就算把皮都搓下來,也得把身上的味道洗掉!”
霍柯嘆息:“還不如就把這屍體扔到櫃子裡。我覺得櫃子會很快把這個人消化得乾乾淨淨,一點氣味也不會留下。”
王睿一愣,隨即氣得滿臉發綠:“你怎麼不早說?!”
接下來的這個下午,大概是五個人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個下午。通宵達旦的勞累、驚嚇之後,所有人都達到了疲憊的頂點。到了新家,打發走了搬家公司,我們甚至來不及鋪牀,便一頭撲到牀墊上沉入夢鄉。睡眠可以幫助我們暫時拋離很多事情,比如櫃子還會不會再吞東西、屍體會不會被人發現、我們五人會不會被當作殺人嫌疑犯,這些都暫時不想了。躲進沉睡之中吧,至少能讓人有片刻的放鬆和寬慰。臨睡前,姜鵬感慨地說:“好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快點醒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