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折點

以法師的態度,之前極克提議過的、運一批料草種給金光鎮都不曾被允許,更不用說現在要直接將他的料草種培育法送人了。法師的料草種培育法確實得之不易,這點極克可以理解,但現在是金光鎮有那麼多條性命在等待啊!

如果按照法師的計劃,一直要等到人形獸吃光整個水晶荒原上的褐土,讓它們自己餓死在這水晶荒原上。可這還需要等多久?金光鎮還能撐得到那個時候嗎?

那天臨走時,先知那充滿期待的眼神和謎一般的微笑總是不停的在極克眼前閃現。先知是希望他將培育料草種的方法透露給他嗎?可先知又是怎麼知道自己已經掌握了培育料草種的秘密呢?

這天下午,極克如往常一樣來到了曼爾利的牛蟲實驗室,跟隨曼爾利學習蟲師一族的牛蟲之術。曼爾利雖然嘴裡答應了法師要傳授極克牛蟲之術,可這畢竟是蟲師一族的不傳之秘,曼爾利打心眼裡並不想教。

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曼爾利既然已應允了法師,自然不得不慢慢向極克傳授一些牛蟲之術的基礎。好在極克悟性頗高,什麼東西都一學就會,加上曼爾利也是藏不住話的一個人,每當極克遇到問題來問他,他總是憋不住要好好解釋一番。所以很快,極克也漸漸領悟到了牛蟲之術的一些訣竅。

胖老頭曼爾利見今天極克怏怏的,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全然沒有了以往操作時的精細和幹練。他忍不住問道“極克,我看你這幾天總是悶悶不樂,像是有什麼心事?”

極克正苦於無人訴說那心中的煩悶,聽到曼爾利這樣問,他停下手中的活計,將那天見到先知的情景,以及先知所說的金光鎮慘劇一五一十的又對曼爾利講述了一遍。

末了,他問曼爾利道“法師並不願意將培育料草種的方法教給金光鎮,我雖然已經知道了這個方法,卻也不能違背法師的意志將他的秘密私下傳授給別人。......可,如果不教給金光鎮,慢慢的整個金光鎮都會陷入到饑荒之中!......這實在是讓人左右爲難!你說,我該怎麼辦?”

曼爾利聽到這裡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用手點指着極克,“哈哈,哈哈!.....”

極克不禁有些惱羞成怒,他喝問道“你個瘋老頭!笑什麼?這有什麼可笑的?”

曼爾利捧着他那個大肚子,一時笑得前仰後合合不攏嘴。好半天,他才止住了笑,遙指着法師堂方向說道“這個青木鎮法師!嘿嘿,嘿嘿......” 他邊說邊搖頭,又轉過來指着極克,“還有你!”

極克撥開他的手指,納悶道“我怎麼了?”

曼爾利看着極克,正色道“你們兩個自持當做寶貝的料草種培育方法,不就是將料草種種在烏馬之地上麼?當然,現在已沒有了烏馬之地,可種在烏馬上也是一樣的。我說的對嗎?”

極克聽了一驚,但他立刻回憶起來,曼爾利曾經和他說過,蟲師早就掌握了料草種的培育方法。

只見曼爾利長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們這些人啊!都將自己的那點東西當寶貝,輕易不肯拿出來教人。法師的培育之術是這樣,蟲師一族的牛蟲之術何嘗也不是如此嗎?......如果真的人都死光了,還要這些方法又有何用?”

“你也不用煩惱了,等一會兒我就去找先知。我會把蟲師一族的料草種培育方法告訴給他,讓他傳授給金光鎮。......所以你放心,這是蟲師一族的秘密,也是由我傳授給金光鎮的,和你與法師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你根本不必有背叛法師的感覺。”

說完這些話,曼爾利又自嘲般的冷笑了一陣、嘆息了一陣。他稍稍整理了下衣衫,就出門去了。

......

當金光鎮的老莫聽完先知轉述的料草種培育方法,當下就去找到了莫明。莫明派人在包氏老料場倉庫後開闢出一塊空地,將一袋袋磨粉層層疊疊的倒在了上面,堆出一塊人工的烏馬之地。他和老莫試着將一些黃褐色的料草種播撒在了上面,三個月後,生長出的深綠色料草果然又結出了顆顆黃褐色的料草種!

老莫帶着一幫老包氏料場的採料工兄弟,將這批料草種手工採摘了下來。自此,金光鎮的料草種不再是一個問題,但料場規模仍舊只維持了最初的四分之一,因爲這已經足夠供養目前金光鎮的所以居民了。

......

神木平原上,法師和極克依舊在不停的做着各種試驗,希望能儘快找到將料草種植到紫土上的方法。但紫土的毒性如此之大,不要說料草,目前就連能直接生長在紫土上的植物都還沒有找到。

這天清晨,早起的極克一個人呆呆的站在法師堂前的小院中看天,突然,一縷清晨的陽光穿過遠方上古神木那濃密的樹冠,正好照到了極克的眼睛和臉上,極克不由得擡起手掌去擋住那刺眼的陽光。如電光火石一般,一個念頭瞬時閃現在了他的腦海中,他不禁狠狠的罵了自己一句,“真笨!”

原來那穿過上古神木樹梢的陽光讓極克猛然想起,怎麼能說沒有找到能夠直接生長在紫土上的植物呢?那巨大的上古神木就是直接生長在紫土之上的呀!它不僅生長在了紫土之上,而且長得如此之好,一直以來只是由於它太過巨大,反而被自己忽視了。

極克匆匆的找到法師,向法師提出了這個顯而易見的發現。法師聽完一愣,繼而也哈哈大笑起來,“真是一葉障目!”他連聲說道。

兩人帶好工具就趕到了上古神木旁,極克在上古神木的樹幹上鑽了一個小孔,將一株二代料草的幼苗放了進去,撒上促進生長的藥粉幷包紮好接口。他和法師站在樹下一起對着上古神木祈禱道“神木啊神木!請你再次保佑青木鎮的人民吧!請將你生長在紫土之上的能力傳遞給這株料草!”

可最終神木還是沒有顯靈,等到第二天法師和極克再次來到上古神木旁時,那株二代料草已經枯萎了,整株料草都軟趴趴的搭在了樹幹上,試驗再次宣告失敗。

極克並沒有就此甘心,他接連在樹幹的其他部位,如樹枝上、樹節上,都接上了二代料草的幼苗。他甚至不顧生命危險爬到了樹冠頂端,將幾株料草嫁接在了最頂端的嫩枝上。可是,料草再次顯示出了它那與衆不同的個性,所有的這些嘗試又都失敗了。

這次的失敗也從另一個方面證明了一點,那就是料草可能並不算是植物,它無法靠吸收別的植物莖杆中的養分存活。

......

既然植物嫁接這

條路已然走不通,極克又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因爲法師曾經說過,最早的料草種是以屍體爲基質來培養的,那就說明料草可以吸收屍體中的養分存活。極克想到,那人形獸是火中石、火中沙兄弟倆吃了彩虹種子而變異來的,它們都擁有直接吞食褐土、對抗褐土毒性的能力,那它們的身體中估計也帶上了彩虹種子的活性,如果用它們的屍體呢?

爲了完成這個試驗,法師和極克可算是大費周章。他們先在褐土料田上種植出一根長長的藤蔓,然後在藤蔓的一頭打了一個活釦的圈套。又找來十幾名護衛軍士兵,讓他們拉住藤蔓的另一頭,將帶圈套的那頭小心翼翼的往毒山下放去。

極克親自站在懸崖邊仔細的移動着這條藤蔓,他希望能用那頭的圈套套住一頭人形獸。那天他嘗試了無數次,終於在天將要漸漸變黑的時候,成功將那根藤蔓上的圈套套到了一頭人形獸的頭上。

極克使勁一提那根藤蔓,圈套頓時收緊,緊緊的勒住了那頭人形獸的脖子。“快拉!”極克激動的對那十幾名護衛軍士兵喊道。

十幾名士兵一起用力,一下子就將那頭人形獸從地面上提了起來。那頭人形獸四腳亂蹬,拼命掙扎着。但圈套早已緊緊地絞住了它的咽喉。等衆人將這頭人形獸拉到毒山頂,它已經嚥了氣。

極克怕它裝死,又讓人在它身上捅了好幾刀,纔將屍體擡到了專用料種田旁邊,扔到了地上。極克小心的將幾株二點料草的幼苗移植到人形獸的屍體上,轉過天來,那幾株料草果然都活了!

又過了兩個多月,那頭人形獸屍體上的幾株二代料草逐漸成熟了,橙色的卷鬚上也結出了顆顆料籽。但讓人感到遺憾的是,那結出的料籽依然是黃褐色的。

但如果將這些料籽和專用料種田種出的料籽一起放在手心、仔細觀察比較的話,就會發現,人形獸屍體上種出的二代料草種微微帶上了一絲紅褐色,果然人形獸屍體中還存留有一些活性,這些活性物質通過料草的生長也被吸收集中到了料籽之上。

但也就到此爲止了。極克再次將這些料籽重新種回到人形獸屍體上,希望藉此能多吸收到一些活性物質,但無論他反覆再種幾次,種出的料草種不再有絲毫的變化,完全無法回覆的一代料草種那紅褐色的樣子。

極克將這些微微帶有一絲紅褐色的二代料草種種植到了紫土上,它們倒是長出了幼苗,但長出的明顯是帶有毒性的二茬料!

......

極克不甘心,他費盡口舌說服法師讓他再試一次。這一次,他想將這些二代料草種直接種到活着的人形獸身上!

極克從新青木鎮找來綠保,請他幫忙用十幾根木料做了一個長長的木籠。他們在木籠的一頭設置了一個機關,只要人形獸走近木籠、觸碰到機關,木籠上的木門就會落下,將那頭人形獸困在裡面。

木籠做好後,極克親自試了幾次,機關很是靈敏,而且木門落下後從裡邊也無法撞開。一切就緒,極克和法師又一起找來十幾名護衛軍士兵,他在木籠內的機關上綁了一大塊烏馬,然後讓那些護衛軍士兵用藤蔓拉着木籠,將木籠從毒山頂沿懸崖慢慢的放了下去。

接下來又是漫長的等待,一天中有好些人形獸從木籠旁經過,它們一個個都好奇的打量着這個新出現的大傢伙,還一個勁的從木條的縫隙中向籠內張望着,卻沒有一頭願意乖乖的走進去。

一天很快就要過去了,極克心急如焚,而那十幾名護衛軍士兵則顯得心灰意冷。就在天慢慢黑下來,大家盤算着準備要打道回府的時候,極克從毒山頂上看到,沿着山坡又有一頭人形獸慢慢走了過來。夜色給了木籠以最好的僞裝,它現在不再顯得那麼和環境格格不入了。只見那頭人形獸嗅着烏馬的香氣慢慢走進了木籠,過了一會兒,木門唰的一聲落了下來,緊緊的將木籠關住了。

“拉!”極克扭頭對着身後的護衛軍士兵大叫道。十幾名士兵趕忙從地上站起來,拉緊手中的藤蔓。他們一起用力,那木籠一點點的離開地面,緩緩向崖頂升去。

而此時被關在木籠中的那頭人形獸顯然意識到了危險,它瘋狂的在木籠中來回跑動起來,一遍一遍的撞擊着籠壁和木門。這使得懸吊在藤蔓上的木籠巨烈的搖晃起來,一下下重重撞在懸崖壁上。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極克誠心的向上天禱告着,希望木籠造得足夠結實,能夠承受住這猛烈的撞擊;希望那根藤蔓也足夠結實,綁得足夠牢,不會在劇烈的晃動中斷裂或者鬆脫。

萬幸,那木籠最終還是安全的到達了毒山頂。那頭人形獸狂怒的在籠中吼叫着,拼命撕咬着木籠上的木條。

真面對着籠中的人形獸,圍在周圍的人們不禁又犯了難,該怎樣將這個大傢伙請出來呢?它可不會老老實實的走出來,如果貿貿然將它從籠中放出的話,不是它傷人,就是大家合力將它給殺了,那活捉它的意義也就不存在了。

一幫人圍在木籠旁出着各式各樣的主意。有人說用棍子從木條間的縫隙中伸進去,將它敲暈再拉出來。......可一根木棍剛剛遞進去,就被人形獸一口咬住了,死活都不鬆口。另外有幾棍倒是直接敲到了人形獸的身上,可它皮糙肉厚,這幾下給它撓癢癢也差不了多少。

又有人提議說,用繩套去將人形獸的四隻套住。......可結好的繩套好容易從木籠縫隙中塞進去,軟軟的根本無法展開。人形獸又在裡面四處亂竄,很快,那些繩套就被踩得亂七八糟,更不用說套住人形獸的四肢了。

眼看天色漸晚,又有人說乾脆就將木籠扔在這兒,先餓它幾天再說。......這個主意立刻就被法師否決了。扔在這裡?萬一人形獸半夜搖鬆了木籠再跑出來可怎麼辦?

大家七嘴八舌的,始終拿不出一個有效的方案來。這時極克忽然想到,在牛蟲實驗室和曼爾利一起做動物試驗時,爲了防止那些動物掙扎,試驗前,曼爾利往往會用吹管向試驗動物的鼻孔中吹入一種藥粉,吸入這些藥粉的動物很快就放鬆了下來,然後就會變得神志不清任人擺佈。也許,這種藥粉也可以用在人形獸身上?

曼爾利此時應該已經回到了法師堂,極克向法師說明後,就朝法師堂奔去。果然,他在法師堂大廳東側的餐廳內找到了曼爾利,他正在吃晚飯。

聽完極克說明來意後,曼爾利往嘴中塞下最後一口烏馬,拍拍手、摸摸肚子,笑嘻嘻的說道“你找我就對了!” 說着,他穿過大廳回到西側通道內他的房間裡,從一個櫃中拿出一瓶黃色藥粉,又取了一根吸管,對極克說道“帶路!”

等極克帶着曼爾利回到懸崖邊,衆人早已等得不耐煩了。曼爾利先繞着那個木籠走了一圈,仔細觀察着籠中的人形獸,隨即他從瓶中倒出一些黃色的藥粉,裝在了吹管的一頭。

曼爾利拿着吹管偷偷走到木籠旁人形獸腦袋的後方,悄悄將那根吹管伸了進去。只見他用力一吹,一股黃色的煙霧在人形獸的頭附近瀰漫了開來。那頭人形獸一驚,回手就是一掌打在木籠壁上,一下就將曼爾利手中的吹管震落到了地面。

曼爾利倒嚇了一跳,他小心翼翼的撿起吹管退到離木籠一尺遠的地方,嬉皮笑臉的對着木籠中的那頭人形獸說道“嘿!你還挺厲害!看你還能硬氣到什麼時候?”

衆人都站在一旁靜靜的等待着,不一會兒,只見那頭人形獸的步伐慢慢開始散亂起來,走着走着幾次重重地撞在木籠邊上,很快,它的精神明顯萎頓下來,慢慢的癱軟着滑到了木籠的底部,趴着不動了。

幾名護衛軍士兵高興的叫起來,他們衝上前去就想要打開木門。曼爾利連忙衝他們擺擺手,攔住他們,“你們稍等一下,讓我再給它加點料。” 他說着又從藥瓶中倒出了一點黃色藥粉加在吹管的一頭,然後走到木籠邊對着那頭人形獸的鼻孔就吹了進去。

又等了一會兒,曼爾利見人形獸已徹底失去了知覺,放心的對衆人說道“應該沒問題了!打開吧。”

幾名護衛軍士兵七手八腳的打開木籠,將那頭癱軟的人形獸給拉了出來。當晚那頭人形獸就被擡到了牛蟲實驗室,用鎖大型猛獸的鐵鏈,將它的四肢和脖子都牢牢的鎖在了木樁之上。

趁着那頭人形獸藥效未過,極克連夜在人形獸的身上戳了幾個小洞,分別種上了幾株二代料草的幼苗和幾顆黃褐色的料草種。

當第二天極克一早來到牛蟲實驗室門口時,就聽到裡面傳來了陣陣人形獸撕心裂肺的嚎叫聲。一進門,曼爾利就捂着耳朵苦着臉對他說道“極克,你還是趕快把這頭傢伙給弄走吧!它自從醒了就嚎個沒完,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極克顧不上安慰曼爾利,他直接衝到了關着人形獸的隔間,那頭人形獸還是牢牢地被鎖在五根木樁之上,木樁和它之間的五根鐵鏈都繃得筆直,但顯然它已無法掙脫。可極克隨即就失望地看到,昨晚種下的那幾株二代料草的幼苗已經枯萎了。

這時,曼爾利捂着他的耳朵來到極克的身後,他用最大的音量對極克喊道“極克!你是怎麼想的呀?你把料草種在活物身上,怎麼長的出來?......動物體內都有自己的抵抗機制,外來的東西一定都會被身體排斥的,更不用說是一株草了。你看吧,那幾顆種子也絕對長不出來!”

極克聽了他的話感到有些灰心,他默默的走到旁邊的飼料區扯來兩把料草,將料草伸到了那頭人形獸的嘴邊。那人形獸又幹嚎了幾聲,見料草伸到了嘴邊,扭頭就大口吃起來。極克看着那狼吞虎嚥的人形獸對一旁的曼爾利說 “先養着看看吧。......如果到時候真長不出來,那也沒有辦法。...... 你看,它吃東西的時候就不叫了不是!”

等了半個多月,那幾顆二代料草種始終也沒能長出來,這次的試驗又失敗了。而那頭好不容易纔活捉到的人形獸則繼續被關在牛蟲實驗室,最終還是便宜曼爾利做他的動物試驗去了。

......

時光荏苒,轉眼間,人工褐土料田中的料草又成熟了七次,神木平原上人工料田的褐土層高度也只剩下了最初的一半。而懸崖下的水晶荒原上,人形獸的數量依然在不斷的增長着,與此同時,水晶荒原上殘餘的褐土也以驚人的速度消失了。

這天清晨,如往常一樣,極克又早早的醒了。他和法師一直在苦苦尋找能將料草直接種上紫土平原的方法,但至今仍一無所獲。他現在的睡眠變得很差,甚至於在夢中,也常常會被失敗的試驗所帶來的抑鬱之氣給憋醒。

極克披上外衣走出房間,對面曼爾利的房門還緊閉着,隔着房門,似乎還能聽到曼爾利那均勻的鼾聲。極克苦笑了一下,暗自感嘆道“真是有福之人吶!”

他穿過西側的通道來到大廳,那頂棚上巨大的白花正在收攏花瓣,花瓣上的白光也漸漸變暗了。此時大廳裡空蕩蕩的,只有幾條帷幔在空中輕輕飄蕩着,而從門口傳來小院中“哧哧”的掃地聲音。

極克走出大廳的大門,小院中有一名青衣侍從正在默默打掃着昨夜落下的枯葉,極克擡手與他打了個招呼,就繞過小院旁那種植的一圈灌木,從法師堂的正門走了出去。

東邊剛剛泛起微微的白光,太陽還在崖下,整個神木平原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薄霧之中。東邊遠處的上古神木如往常一樣靜靜的挺立着,如同一個巨人的身影一般,隱在那一片白色的霧氣之後。

極克攏攏身上的衣服,信步向崖邊走去。藉着清晨的微光,他看到山腳下那數不清的黑點在緩緩的移動着,越往外那些黑點就越少,而再遠處就是那似乎比以前大了一倍有餘的水晶荒原了。

極克注視着遠方的水晶荒原,它現在如一面巨大的銀盤一般臥在山腳之下。它是如此的寧靜美麗又神秘莫測,可無論往哪個方向望去,總能看到一些稀疏的黑點趴在這皎潔的銀盤之上,就如同光滑鏡面上永遠擦不去的污漬,讓人不自覺的注意到它們。

極克看着那些人形獸,不由得又想起了那無數次的失敗試驗,他只覺心頭的熱血向上一涌,恨不得立馬就從這崖邊縱身躍下,結束這看來永無止境的痛苦。可他的理智及時制止了他,極克蹲在地上,用拳頭對着紫色的土地狠狠的砸了下去。

“睡不着啊?”就如同住在法師堂第一天的那個清晨一樣,不知何時,法師已悄悄地站到了極克的身後。極克站起身看着身後的法師,恍然之間,似乎之前經歷過的一切都成了夢境,他還是那個剛住到法師堂的自己。

極克使勁的晃了晃腦袋,他點頭回答道“是的,睡不着。”

法師的嘴角輕輕往上揚着,他安慰極克道“你不要想太多了,欲速則不達。我們只要知天命、盡人事罷了。”

極克聽着微微點了點頭,可他又難過的搖了搖腦袋,“可,可!......” 他指着胸口,“我這心裡像是始終堵着一團茅草,無法舒暢啊!”

法師點了點極克的胸口,說道 “如果上天真要亡我族類,又豈是你一人之力所能挽回的?我們只要做到無愧於心就可以了。” 說着,他又笑道“你別忘了,我還答應過要幫助你找到你的胞兄弟呢!”

“是啊!”極克心裡說道,他擡起頭茫然四顧,“我的胞兄弟此刻又會在哪裡呢?”

太陽漸漸的從崖底升了上來,一縷金色的陽光如利劍般刺透了那重重的白霧,照到了兩人身上。而他們兩個並不知道,這一天將是水晶荒原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因爲水晶荒原上的人形獸數量在今天達到了一個峰值,自此以後,人形獸的數量和褐土的存量都將開始急劇下滑,人形獸的時代終於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