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二天,正是大年三十。=

任子俊一早起來,就見墨陶然在外屋坐着包餃子呢,想到昨晚,這位的火蹭蹭上竄,斜睨着眼道:“你怎麼來的這麼早?”何止是早?這小子簡直快長到他姐姐家了好嗎?你見誰家男友一天三頓飯在女友家吃,到晚上還不願回家的?

面對小舅子的恩將仇報,墨陶然好脾氣的笑道:“早點來貼對聯啊,今兒個年三十,早點把對聯貼上圖個好兆頭。”

聽到這話,任子俊即使心中不忿,他也說不出‘用不着你有我呢’,誰讓他起來晚了?可貼對聯這活他是真沒幹過,家裡有媽有姐有保姆的,哪用得着他啊?

暗瞪了眼臉比城牆厚的罪魁禍首,他洗刷完畢也過來跟着包餃子,等吃完飯也收拾完了,正接到任子悅的電話:“子俊,媽把餃子都包好了,就等你回來了,聽話,告訴姐你在哪呢,姐去接你回家。”

任子悅心中的鬱悶就別提了,她發現自己這倆月沒幹別的,就充當接線員的角色,勸弟弟回家了,你說好不容易勸回來了,因爲個表妹又給氣走了,這表妹也是,大過年的你不回自個兒家,你上我們家來湊什麼熱鬧啊?

“不用了,我吃完飯了,也是餃子。”翹着二郎腿,手拿遙控器,任子俊同志覺得在自己姐姐家待的特別仗義,心裡舒坦的很。

任子悅頓了頓接茬勸:“子俊,今天是大年三十,哪有在別人家過年的?聽姐話……”

“怎麼沒有?你表妹不也在別人家過年嗎?我怎麼就不行了?再說我是在小姑姑家,不是別人家。”姐弟倆一起過年,這不也算是團圓年嗎?

任子悅揉着額頭都快無語了,可看了眼旁邊眼含期待的母親,她只能強打精神繼續勸。

問題是不管說啥,她那寶貝弟弟就是不回家,勸來勸去的把任子俊勸煩了,眉毛一挑冷冷道:“姐,你別勸了,我不會回家的,家裡多出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我全身上下都不自在,大過年的你要是不想我進醫院,你就讓我消停的在小姑姑家吧。”

一句話,讓任子悅啞口無言,就是有話她也不敢說了,弟弟不讓人近身的毛病雖然沒有那麼嚴重了,可也僅限他認可的人,現在家裡多了個表妹,也難怪子俊難受,更何況,弟弟這罪還是因爲她。

叮囑一番掛了電話,她強笑着對母親道:“媽,子俊在盼盼家呢,你也知道他們倆感情不錯,讓他在那玩去吧。”

本來兒子不回家就夠鬧心的了,如今又聽到女兒的消息,張月榮這心頓時拔涼拔涼的,紅着眼就回自個兒屋了。

看到舅媽這樣,湯佳麗的心七上八下的,小姑娘覺得特冤枉,她就來舅媽家過個年,到底怎麼惹着那小霸王了?再說子俊以前也不這樣啊?想的她們話裡的小姑姑,她不禁不悅的抿了抿脣,大過年留人,這女人是怎麼想的?

不知道因爲自己的幾句話,讓自家妹妹躺着也中槍,任子悅進屋勸完了母親,又笑着出來招呼表妹吃飯,等都忙完了剛想坐那歇會,趙文博來了。

按理說大年三十,她這沒結婚的未婚妻不需要去未婚夫家過年,偏偏趙文博的爺爺是年三十的生日,老頭歲數大了,平日裡不喜人多,就在這寸土寸金的a市弄了個農家院住着,只有三十這天才回家,等着孝子賢孫們來給他拜壽,連帶着拜年。

往年都是如此,可今年趙宇航買了塊難得一見的龍石種,這位自己高興也想讓老爹高興高興,就把這生日宴直接搬到了大酒店,這種場合,作爲趙家準媳婦的任子悅不去就說不過了,她只能拋下家裡這一團亂,強打精神和未婚夫過去拜年。

再說任國平兩口子,如果是往年,兩人樂女兒去趙家過年,嗑落到今年無疑是火上澆油,前倆月還想着能認回二女兒闔家團圓,如今可好,二姑娘沒認回來不說,小兒子跑了,大女兒走了,要不是還有個外甥女在,就剩下他們兩口子在家過大年。

這場面,饒是任國平鐵石心腸也有點hold不住,一生氣一心酸,他自己把自己給喝多了,而後大着舌頭開始跟外甥女講古,全然不知,此時他的寶貝女兒任子悅,正經歷着生死攸關!

任子悅出事了!不對,應該說是趙家出事了,她只是被連坐了。

往年在自己家過年不用說,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該樂樂,左右家裡地方大,誰困了找屋睡覺就成,可今年不行,酒店熱鬧完了你得回家。

趙老爺子年紀大了,喝了點酒再讓小輩們一鬧騰,說什麼都不去兒子家,就想回自個兒家休息,趙宇航無奈,只能讓自己的司機送父親回家,他們兩口子坐兒子的車。

結果要上車才發現,趙文博喝的有點多,沒辦法,誰讓他是帶着未婚妻來的?大夥能放了他纔怪?

看兒子那漲紅的臉,趙宇航笑着充當了把司機的角色,讓趙文博小兩口坐後面,他們兩口子坐進了前座,啓動車子的時候還說呢:“自打文博學會了開車,我還是第一次坐到這駕駛座,總算是拿回主權了,真難得。”

“哪是自打文博學開車?自打有了老吳你就徹底不管了,你都懶了多少年了還怪兒子?小心開你的車吧。”好笑的白了丈夫一眼,趙母回身對後座的兒子叮囑道,“文博,難受你就睡會兒,都怪你二叔家那倆小子,沒事拼什麼酒啊?子悅,困了你也眯會兒,到家我叫你。”

趙文博是真有點暈,靠在椅背上他雙眼迷濛的對母親笑笑,而後身子一栽,躺在未婚妻的腿上準備睡覺。

這麼耍賴的趙文博,任子悅還是第一次見到,她下意識的看了眼前座,見未來公公婆婆都一副目不斜視的樣子,她只能偷偷照着某人的軟肉狠掐了一把,繼而也擺出一副嚴肅臉,裝作沒什麼大不了。

知道兒媳婦臉皮薄,趙母憋笑的轉移話題,小聲和丈夫嘮着家裡的這幫親戚,哪家要娶媳婦了,哪家要生孫子了,最後演變到,人家的孫子指定沒他們的好。

你們的孫子,在哪呢?

任子悅無語垂眸看向腿上的男人,眉目英俊,代她也如暖陽,有這麼好的男人爲男友,估計換個女孩都會欣喜異常,可到她這,卻是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唉,這樣也好,都說愛情早晚會轉變成親情,他們這樣……

“趴下——”

隨着趙宇航變了調的高喊,接踵而來的是車子爆破的聲響,來不及感受那飛濺四射的玻璃碎片,任子悅憑着直覺,瞬間將腿上的男人往下一推,並傾身覆在了上面……

當任國平接到消息來到醫院的時候,全身都在輕顫,犯了病的張月榮更是強忍着不讓自己暈過去,就怕見不到女兒的最後一面,轎車鑽到貨車底下,那得是什麼場面?車都扁了,更何況是人?

知道女兒昏迷不醒仍在搶救中,當媽的一屁股癱坐在長廊的椅子上,半晌才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機,對着離家的兒子痛哭失聲:“子俊,你姐出事了!”

……

夜幕降臨,白日裡人來人往的醫院長廊,此刻略顯空曠。

任憑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停在身邊,趙文博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他不知道周圍來來回回走了多少人,也不管來往的人對他說過什麼,他腦子裡滿滿都是驚醒後睜開眼的一霎——父母那破碎不堪的身體,還有護在他身上鮮血淋漓的子悅。

到底怎麼了?今天不是過年嗎?他們一家人不是要回家嗎?還記得,他藉着酒勁當着父母面躺在子悅的腿上,子悅還不好意思的掐了他一把,怎麼會?做夢,他一定是在做夢,只要老老實實的不動,等會兒他爸開車到家,他媽和子悅就會喊他起來回家……

將眼神空洞形如雕像的趙文博,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墨陶然皺眉道:“他沒事吧?”

轎車和貨車追尾,前面的趙宇航兩口子當場死亡,後面的任子悅也是重傷,唯獨這小子竟然連個皮兒都沒破?該說他是福大命大嗎?

守着趙文博的一個堂弟紅着眼道:“沒事,警察說他被子悅姐護在下面,沒受傷。”身體沒事,人卻快傻了,自打到了醫院從擔架上下來,就坐在這一動不動,誰勸都沒個響聲。

墨陶然舔了舔乾澀的嘴脣,坐到趙文博身邊輕聲道:“趙文博,子悅快不行了,看在她救你一場的份上,你不過去送送她?”

趙文博表情微動,緊接着又迴歸成剛剛的空洞:這人說的都是假的,子悅一會兒就會叫他起來回家,怎麼會不行了?呵呵,別想騙他!

看到對方那瞬間的慌亂,墨陶然深深的嘆了口氣:“趙文博,看在子悅和趙伯父的份上,這話我就說一遍,聽不聽在你,我父母去世的時候我太小,所以我丟了祖輩的血汗,丟了父輩的辛苦,那不只是挖心之痛,還有深深的恥辱,堂堂的墨家在我這斷了,每年的清明我都無顏見父母。

可你不一樣,你已經長大成人並接手了趙家,失去的無法挽回,現有的你卻可以牢牢守住,但如果你現在沉溺在悲痛中不可自拔,趙文博,當你父親辛苦打下的趙氏,和用生命來守護你的子悅,都離你而去的時候,你會知道,那不只是挖心,那還是割骨,然後你會發現,自己已經成了一團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