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節帥?蕭唐!?
雖然下檔早就已經支起了帳篷,但賀太守聞言臉色仍是登時一變,那蕭唐受官家喜愛,在朝中平步青雲扶搖直上,他又如何不會曉得?
我也曾聽聞恩相似乎也頗爲重視那個蕭唐,可是他是武職官將,我卻是文官知府,彼此先前也沒甚交集。他不是奉旨前往河東路公幹勾當去了麼,沒由來的卻來到永興軍路華州尋本官作甚?
賀太守隱約感到有些不對頭,他略作尋思,又向那家丁問道:“那蕭唐前來拜會,帶了多少人來?對了!還有你可曾說我就在府中?”
家丁聞言立刻回道:“好教大人知曉,雖蕭節帥來的約莫二三十號人,門子按大人的意思,只說恁公事繁忙,知客把門的也是剛交接過班,不知恁此時在不在府中,眼下只教蕭唐等暫作等候,待小的入府見個分明,再去報與蕭節帥曉得。”
賀太守陰沉着臉點了點頭,旋即他一面吩咐家丁去向蕭唐報說自己出城巡視,也須再過一兩個時辰才能回府,一面又慌忙召集其餘親信去擒着玉嬌枝並着其餘三個女子堵住嘴再綁縛住了,再從府邸後門轉移到自己的偏宅別院去。
府內五六十號護院家丁按賀太守之命各自行事,可是又過了一時片刻,賀太守卻忽然聽聞府邸大門處穿來一陣喧譁喝罵聲,方纔那家丁屁滾尿流的又跑了回來,並慌忙向賀太守報道:“大人,大事不好!小的按大人吩咐先搪塞過那蕭唐,哪知那廝忽然大怒,並吩咐隨從動手,把二十來個護院都給打倒!。”
賀太守聞言大驚,心道果然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就在這時,忽然又有個府中管事慌里慌張的跑了過來,並急促道:“大人!小的們按恁吩咐,綁縛住了那四個小娘子剛帶出後門,還沒等押上廂車,忽然便有十來個大漢忽然殺出,小的們抵敵不住,教那些女子被那夥廝鳥奪了去!”
“甚麼?腌臢蠢驢!本官養你們何用?”
賀太守又驚又怒,指着那幾個家丁劈頭蓋臉的喝罵道,雖說他私下裡做着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可是也一向防備着因這般醜事成爲旁人扳倒自己的把柄。永興軍路提點刑獄司那邊受足了他的孝敬好處,若是聽說京師中御史臺等中央監察地方州府的機構有使臣前來巡視,賀太守也會早做準備,將他禁錮起來的女子都轉移到別處去。今日哪知蕭唐突然殺到自家府邸,他又與自己從來不曾往來,這又教賀太守如何提防?如何預先做足準備?
而倒是賀太守也知道自己往日缺德虧心事做得太多,雖然有官字招牌護身,又是太師蔡京的門生,尋常官民也奈何不得他,可是賀太守倒也怕有人會暗中下黑手。所以不但華州指揮使司內任職的將官多是他的親信,便是府衙做公的差役,大多也是江湖出身的武師或是被捕的強人,也都被賀太守做些人情,或是以勢相誘,被他收做爲鷹犬爪牙。那些府衙中自己私養的黨羽多半好武藝,饒是撞見道上奢遮的高手,三五十人一擁上去,大多半也都抵敵不住。
此時賀太守急中生智,他慌忙又道:“快!無論是從大門還是後門,趁着混亂時教兩三人溜出去,去華州指揮使司與府衙速速召喚軍兵衙役過來!”
幾個家丁剛按照賀太守的吩咐去混出府邸,只過了一時片刻,賀太守便聽得陣陣哀嚎慘叫聲越來越近,忽然有兩個護院從迴廊一側直直飛了出來,並狠摔在了地上。旋即有幾十個凜凜漢子蜂擁着奔出,並朝着自己這邊大步騰騰的走了過來!
賀太守眼見有個鋒眉炯目、氣宇軒昂的漢子在身後隨從的擁簇下徑直來到了自己的面前,他居高臨下,冷聲說道:“你便是華州知府?你的看門狗不是說你這廝不在府中麼?”
賀太守嘿嘿乾笑了兩聲,說道:“閣下便是蕭節帥?末官府中有些私事需要打理,不便見客,是以欺瞞了恁,還望見諒則個。可是蕭節帥私闖末官府邸,傷我家丁,這卻又是何道理?還望蕭節帥能告知於未官。”
蕭唐冷冷一笑,說道:“我不請自來,當然有要緊事要向賀太守問個明白,此人是誰,想必賀太守也認得吧?”
“狗官!我女兒怎樣了,你還我閨女!”
賀太守忽然眼神一凝,他瞧見蕭唐身後閃出一個人來,卻不正是被自己陷害發配的畫師王義?而王義口中痛罵,雙眼雖然也似要噴出火來可是,可是他也得過了蕭唐的吩咐,是以雖然氣得渾身發抖,也並沒有立刻衝上去與賀太守這個衣冠禽獸廝拼。
賀太守的臉色先是一怔,旋即立刻陰沉了下來,他乜了王義一眼,又冷眼朝蕭唐望將過去,並陰聲說道:“此人未官當然曉得,這廝失手殺傷人命,被我判處充軍迭配沙門島,怎的卻會出現在此處?押送這賊配軍的官差又在哪裡?蕭節帥,你可是朝廷命官,遮莫是你藐視王法,救下了這個賊配軍?”
蕭唐聞言面色卻泰然自若,他悠悠說道:“賀太守可是想故技重施,再給我編織個罪名?本帥鎮撫河東事了,本欲返回汴京向官家覆命,怎料途中卻遇到一夥草寇剪徑,殺了兩個防送公人,還意圖對這王畫師下手。我遣麾下救下了他,如今攜王畫師同來,也是要向你問個明白,憑甚麼定下他錯手殺人的罪名?”
賀太守大皺眉頭,他狐疑的凝視着蕭唐又道:“蕭節帥,倘若真是恁殺散了作祟的惡賊救下這配軍,也須當解送至當地州府縣衙,自有衙門文吏迭成文案報與未官曉得。可是恁卻又爲何押解這配軍前來,顛倒着卻要來責問未官?”
蕭唐嘴角一翹,又道:“賀太守,你可知我籍貫出身何處?”
“下官自然曉得,蕭節帥是河北東路大......”
賀太守話說到這,他心中忽然咯噔一下,暗付道他孃的,不會這般湊巧吧?我看上這撮鳥的閨女,還以爲他也是個無人情關係可走的閒常小民,可況他又是個外鄉人,又能有誰替他出頭?蕭唐這廝出身大名府宗城縣蕭家集,而那姓王的也是大名府人士,遮莫他們兩個還是舊識?
忽然賀太守又從蕭唐言語中聽出些端倪,他立刻說道:“遮莫蕭節帥與這王畫師相識?可是天底下又怎有如此湊巧之事,蕭節帥返回汴京向朝廷覆命,就恁般巧的撞見有歹人行兇,還救下了恁當年結識的舊友?”
蕭唐長舒了一口氣,又悠然說道:“是啊...天底下怎會有恁般湊巧的事,王畫師一向生性淳良老實,未曾與人面紅面赤,做過半點相爭,我也願意替他作保。王畫師在大名府一直謹小慎微,怎的一到了那華州華山金天聖帝廟去還願,就失手殺傷人命了呢?”
賀太守聽蕭唐說罷,他面色愈發怨毒,眼中也殺機稍顯既逝。現在賀太守也能夠確定對方分明是要來尋自己晦氣的,他陰測測的又道:“蕭節帥,王畫師這樁案子未官已下了判決。便是恁心中見疑,也當去向永興軍路憲司呈報,可是蕭節帥卻帶着這賊囚配軍擅闖未官府邸,這恐怕不太合規矩吧?”
“賀太守,我沒聽岔吧,你現在是要與我講規矩?”
蕭唐微微一笑,又道:“我是軍旅官將出身,行事直來直去慣了,你若是瞧不如眼,儘管上報朝廷彈劾我去。何況我若不闖你的府邸,有些事情又怎能覷個分明呢?”
蕭唐話音未落,衆人又忽然聽見有一聲女子的哭嚎聲驟然傳來:“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