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六七日的時間裡,河東路北部集結的宋軍一直調度兵馬,在各處關隘要道上擺開設堵截擊。現在太原府中除了蕭唐與麾下蕭嘉穗、花榮、李永奇等將才謀士,還彙集了劉法、康炯、姚平仲、王煥、韓存保、呼延灼等深諳兵事的將才,又有數萬戎衛邊庭的西軍精銳赴援,面對於狐偃山被圍攻擊潰的夏人餘部,部署起來自然更是遊刃有餘。
野亂魁等党項頭人雖然是一族之長,擁有着對整個部族的絕對權力,這些早年大多受夏國徵召的族長雖然具備些基本的軍事常識,可是說到底來戰略抉擇、臨陣指揮等兵家要略比起劉法這等人物而言還是相差太遠。遊牧部族靠入侵宋境做打家劫舍的營生,也要靠搶的快、逃的也要快纔不至被官軍合圍,可是雖然這些夏人騎射騎術精湛,所乘的戰馬也都是耐於長途奔襲的戰馬,可是劉法卻深諳這些大漠牧民的打法,以一場漂亮的圍殲戰便使得党項諸部陷入混亂不堪、無法進行有效反擊的窘境,自此也只能陷入被動挨打的局面。
想到本來已經打算速速撤離宋境,可是野亂魁卻因喪子而攛掇党項各部繼續在宋境內作亂,結果卻被好整以暇的宋軍圍堵個正着.....其餘党項各部的頭人也早就悔青了,可是現在他們就算想逃,只怕已是晚了。
位於狐偃山南五十里處的一處荒野山溝中,有三千多的党項族民齊聚在野嶺間盤地歇息,此時他們各個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幾個部族族長臉色陰沉的似要滴出水來。狐偃山一場大敗,搶奪來的糧食衣帛幾乎又全落在宋軍的手裡,擄掠來的許多漢人奴隸,也是爲了不拖延行程,大多都在野亂魁意圖侵攻太原府周遭縣鎮之前盡數殺了,這次侵入宋境初始本來一帆風順,結果如今折損了大半族民,卻又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當這些党項頭人在向野亂魁望將過去時,幾乎所有人眼中忿怨之色都絲毫不加掩飾。
野亂魁此時的神情也是猙獰的十分滲人,他倒不在意其他党項頭人如何怨恨自己,現在畢竟都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可是如今大仇報不得,還招惹來讓夏國諸部聞名膽寒的宋將劉法......偏生夏國党項人髡首結辮、左衽皮袍的扮相又十分乍眼,大批騎衆倉惶逃竄無禮到了何處,都能招致當地宋民的警覺而向官軍示警,現在野亂魁與黨項諸部的頭人只能率部往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裡面鑽,根本不敢在河東地界露頭。
野亂魁又伺機再派出輕騎打探其他逃脫的党項騎衆,打算收攏殘部一路向西北面逃竄,在返回夏境後再思量如何向宋人報讎雪恨。可是派出去的二十幾個輕騎只回來了七八人,還報說其他被打散了的党項餘部大多又遭宋軍埋伏阻擊,所打探到的人馬幾乎都被屠戮殆盡。
雖然只憑這點微末的人馬要避過攔截的宋軍甚是兇險,可是再幹耗下去也是坐以待斃,說不得也只有速速逃離纔是正路......
野亂魁忿怨的念罷,忽然他耳根一動,並蹭的下站起身子來。未過多時似有馬蹄聲愈發清晰,好像有大隊人馬趕來,隆隆蹄聲轟鳴山溝,從幾不可聞的踢踏聲響漸漸換做陣陣轟隆雷鳴。
遮莫是宋狗發現我等藏身此處了?野亂魁扭頭便向野嶺山溝外的突出的谷口望將過去,而其他党項頭人,夏人族民也盡皆面露驚懼之色,也不約而同地向那裡看去。
正當有頭人喝令自己所部族民上馬拈弓,準備從南面的溝口逃離出去時,就見一騎絕塵飛馳奔來,馬上那個人卻是於附近遊哨的一個巧便寨族人,他後背插着三五枝利箭,並且嘶聲大吼道:“族長快走!宋軍兵馬殺至!!”
那個党項族人呼聲未絕,忽的尖嘯聲破空乍起,正中他的後心。那党項族人雙目一凸,旋即一頭栽倒下馬,他的一直腳仍被馬鐙卡住,被驚嘶奔騰的戰馬一路猛拖,身子在崎嶇的山路上拖曳莫測,只片刻的功夫便已經血肉模糊!
宋軍到底還是尋到這裡了!?野亂魁驚駭的又向那党項族人的屍身後方望去,但見谷口旁忽的撞出一彪人馬,戰馬奔騰,那支部隊只是稍作整頓,便準備向自己這邊蜂涌殺來。忽然又聽得一聲號令聲起,一蓬黑壓壓的箭簇從那隻部隊從驀的竄至半空,旋即化作一陣密集的箭雨便朝着野亂魁一心人馬劈頭蓋臉的砸將下來!
宋軍兵馬實在來的太快,而且也不問新軍隱蔽,衝出來便要殺人,野亂魁等党項頭人雖然忙着一邊回擊一邊從另個方向逃出山溝,可是馬羣都擁擠在一塊兒,夏人族民一時間也來不及上馬逃命,登時又被亂箭射殺了三四百人。與此同時宋軍中也衝出一彪馬軍,但見那支勁騎馬帶只露得四蹄懸的馬甲、人披着猛望過去便似只露着一對眼睛的鐵鎧,雖然有些夏人族民射箭還擊,可是幾乎不能這支鐵甲重騎造成任何傷害,轟隆隆的馬蹄聲在山溝將回響的聲音只要震破人的耳膜,看這支鐵甲勁騎的聲勢,當真是要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他孃的!宋軍哪來的這麼一支騎兵,卻是要效法我夏國的鐵鷂子!
野亂魁心裡暗罵一聲,他也知道鐵甲重騎的機動性雖然遠不及弓馬輕騎,可是在現在這種地形下選擇與對方對衝硬抗那就是找死。只過了片刻,野亂魁仰天嘶吼一聲,旋即一邊喝令麾下族民摘弓搭箭,向宋軍的方向掩射,一邊與其餘党項族民紛紛上馬,打算藉着箭矢的掩護從另一個方向往山溝外奔逃出去。
山溝之中人吼馬嘶,兩面對射的箭簇激射如雨,在箭雨的呼嘯聲,不斷的党項族民中箭倒下,那支鐵甲重騎兵也離党項族民只有百來步的距離,雖然山溝地勢相對於平原狹窄,可是前陣仍足以讓二三百並肩齊驅,奔騰的鐵騎將山溝的北口堵得嚴嚴實實,前面的騎兵已經放橫是鋒利的長矛,丈八的矛杆、冰寒的鋒尖立刻匯聚成一片恐怖的死亡之森,隨後催馬疾衝的重騎兵也將鋒利的馬刀倉啷啷鋪出一片霜雪,在他們之後還有精於騎射的勁騎弓挽箭搭,並朝着党項族民的方向做陣陣拋射。
眼見官軍這等勢無可擋的架勢,其餘拿弓箭射擊的夏人族民也盡皆驚叫着翻身上馬,緊緊追隨着野亂魁等党項頭人往山溝南口那邊逃竄而去。
只是此處山溝南側溝溝壑壑的地形,周遭荊棘叢生,也早有幾隊宋軍步軍如幽靈般潛伏於此。山溝內側人仰馬翻,驚叫箭嘯的聲音清晰可聞,沒過多久又聽雜亂的馬蹄聲愈來愈響,埋伏於周圍谷壑密林間的數隊宋軍中的主將也都低聲喝令,命令麾下軍卒準備向正要逃經此處的夏騎發動突然奇襲。
“武都頭,我所部兵卒已得號令,待夏賊經過時,只等恁一聲號令,便可動手。”
在谷口一側,有個揹負着雙刀,手綽一柄長槍的軍官貓着腰走到武松身邊,並向他低聲報道。而武松向那軍官望了過去,說道:“聽蕭唐兄弟說你喚作李永奇?論軍中品階你還要高過我,也不必如此客套!只是你麾下多是入伍未久的新兵,只管把守處此間要道便是,誅殺賊酋寇首的戰功,我還是要與你爭一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