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蕭唐說罷,呂方張大了嘴巴半響合不攏。按說自己會些武藝,也不過只是在潭州地界有幾分名頭,可他只是做着販賣生藥的行當,在江湖中也不是甚麼成名的人物,眼前那個面戴獬豸面具的漢子,又如何能夠一語道出自己的來歷?
蕭唐見呂方面色驚疑,便又笑說道:“平日我也曾會過一些由楚地來的行商客旅、江湖中人,聽聞過在潭州有個好漢好做那漢末呂奉先的打扮,方纔又聽你自報說是荊湖南路潭州人氏,所以便想到足下的名號。”
呂方聽罷搖了搖頭,長嘆口氣道:“當真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往日在下也好結識江湖中的豪傑,只是我並非綠林中人,也不是甚麼奢遮地方豪強府中有名的槍棒教師,是以也沒有誰曉得在下的名頭。如今落草爲寇,辱沒了先人反倒被這位好漢道出了我的來歷,真是慚愧。”
只是呂方只顧自謙嘆罷,也忽然發現似是說錯話了,他再擡頭看時果然見眼前那衆頭領,尤其是陳達、楊春這等綠林匪盜出身的人物面色更是不喜,兩人都忿忿然瞧着呂方直運氣,似是都想教訓他一頓。
我們哥倆都是落草的,剪徑打劫的行當雖說現在也不做了,可當年也是靠此混飯吃的。你小子剛落草就當着我們的面又是辱沒、又是慚愧的叫嚷,罵誰呢你?
蕭唐乾咳幾聲,他又岔過了話頭,又與呂方敘了幾句話。原來呂方自從賠關老本,不得已而沿途招攏些吃不上飯的流民做強人勾當後,本來他仗着自己苦練學得的戟法,以前販賣生藥時也是爲了提防沿途可能前來劫掠的強人,可是呂方突然從防備匪寇的商販頭領,變成了必須要劫掠商賈討活路的強人,這個身份的轉變教他現在依然十分不適應。
都說將心比心,剛在這對影山嘯聚落草的呂方前兩日也見過一兩支途徑此處的商人車仗,可是他暗付我販賣生藥時南去北走、風餐露宿的也只爲賺幾分薄利,直恁般辛苦!那個時候,我不是也就怕碰到勝過自己的強人劫走我的貨物,而害得我血本無歸...如今我雖沒有本錢,也沒有臉面再反歸故里,只得在此處落草爲寇,可是眼見那些商賈也都做小本買賣,也都似我當時那般勞苦。要搶奪了他們的商貨,真的很難能夠狠下心腸來......
可是尋常綠林道就是靠剪徑打劫混飯吃的,呂方如果再不動手,那對影山那簡陋的山寨裡也都揭不開鍋了。還有一百多也是走投無路,“嗷嗷待哺”的弟兄要填飽肚皮,呂方也只能狠下心來,正逢今日蕭唐一衆人馬途徑此地,呂方這才率嘍囉們急喇喇的衝將出來,攔住了蕭唐一行人馬。
蕭唐聽呂方說罷不由搖頭失笑,按他的感覺,這呂方的確蠻不適合做綠林強人的。
按說原著中呂方先是佔了對影山,可之後賽仁貴郭盛便前來是要強佔他的山寨,若是尋常嘯聚山林的強人,見有人要來奪自己的衣食飯碗,就算不立刻抽刀子與人玩命,也要擺出強硬的架勢教對方知難而退。就算周通會將桃花山寨主的位子讓與李忠,書中文仲容、崔埜兩個會將抱犢山山寨之主的位子讓與唐斌,哪也是先惡鬥過一場,發現對方的本事真要勝過自己,因敬佩對方的武藝而退位讓於能人的。
這呂方可倒好,他連打都沒打,便對郭盛說這位壯士(原文就是如此稱呼),反正這對影山一邊一座,我讓給你個山頭,咱倆一起落草吧。
也不知是那郭盛見呂方也使得是一杆方天畫戟,所以定要決出個勝負,還是正如他們兩人的綽號一般,一個敬佩呂布而只被喚作“小溫候”,而另外一個雖喜好唐初名將薛禮,綽號卻寓意武功賽過薛仁貴的“賽仁貴”那般看似郭盛的性情要更爲強勢,所以他執意不肯,定要奪了這對影山,呂方也不惱怒,每日只是與郭盛單挑比拼,贏了就留,輸了就走......
......強盜哪有這麼幹的?
在另一邊,史進也不由得嘴角一咧,他對呂方說道:“我還頭一次見到個做綠林強人都能教我看得如此着急的!你還不如投了我們入夥,也不必去壞尋常商賈的買賣,大夥一併做得自己兄弟,也更快活!”
呂方聽罷一奇,說道:“既然各位也是綠林道上的人物,不劫掠剪徑尋常商賈,又如何會有這般聲勢?”
蕭唐與魯智深、孫安等人相視一笑,魯智深隨即大笑道:“你這小哥,聽過青州二龍山、清風山的名號麼?”
呂方聽罷忙說道:“在下往日也曾聽有人提及,說青州二龍山與清風山的好漢只去討伐周遭地界爲富不仁的豪強惡霸,決不傷害尋常良善百姓與商客,只是一來耳聽爲虛,二來也無相識的引薦,所以在下只得在這對影山廝混...諸位......莫不是那青州兩山的豪傑?”
孫安笑着點了點頭,隨即向蕭唐比去,說道:“你眼前這人,不只是青州地界的兩座山寨,更是各處綠林大寨的數山共主。既然你不得已只得落草,又不喜做尋常強人的勾當,也正適合與我等做成一路的兄弟。”
呂方聽罷又向蕭唐望將過去,只過片刻,他便滾鞍下馬,向蕭唐納拜說道:“久聞二龍山、清風山兩山的好漢仁義爲先、鋤奸扶弱,小弟欽佩的緊。若能蒙這位哥哥收納,小弟定當銜環背鞍,奮死效命!”
只是呂方納拜說罷,不由得又微微擡起頭來,好奇的打量着遮住蕭唐相貌的那副獬豸面具。
蕭唐也翻身下馬,他扶起呂方之後說道:“既然兄弟願投我入夥,我的身份當然不會與你隱瞞,只是眼下我等兄弟出山,正有件要事去做。待兄弟隨我等回山寨時,我自會讓呂方兄弟你知曉我的名頭。”
呂方聽了十分乾脆的點了點頭,說道:“好,就依哥哥所說。”
......這個小溫侯還確實是個很好說話的,何況結合他在書中的戰績來看,他先前與曾家五虎中的曾塗鬥了三十合後戟法便亂了,只能遮架躲閃,可歷練了很長時期後,在征討方臘時呂方竟然能在五六十合之內刺死方臘軍四大元帥厲天閏的胞弟厲天佑,甚至能與石寶這等超一流猛將死命相博五十餘合,與其後世常說這呂方極有潛力,論武勇上升空間很大,蕭唐倒是想換一種說法......
即便是入夥梁山,甚至已收招安之後,這個以呂布爲榜樣的小溫侯呂方,他從來沒有在苦練武藝、打熬身體上鬆懈過,所以纔能有之後讓人驚豔的戰績表現。
當年的吳下阿蒙能夠讓人刮目相看,也要憑藉着過人的毅力,付出無數的精力與汗水的。
只不過......現在呂方已甘願投奔我聚義,原著中那個與他一左一右,相得益彰的賽仁貴郭盛卻還沒有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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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蕭唐吩咐麾下頭目發付於呂方及其部下些糧草,又告知呂方待他們至濟州鄆城縣附近處理過要做的事宜後,再折返回城途徑對影山的時候,便會帶他一併前往青州二龍山大寨。
呂方自然是忙不迭的應了,而蕭唐一路人馬再度啓程,又過了數日,終於來到了位於梁山泊附近的李家道口,蕭唐等人也早通過在梁山做眼線的李宗正得知,梁山爲了探聽聲息、接納來往賓客而安插在此處的酒肆位於何處。
當蕭唐等人望見數十株老樹杈中間,枕溪靠湖的那座酒店後,史進上前對蕭唐說道:“哥哥,既然那處酒店便是梁山做眼的,小弟這就去知會那處掌櫃一聲,說咱們要面見那晁蓋。”
蕭唐略作沉吟後,卻搖了搖頭,並對史進說道:“且先不忙,大郎,你與孫安兄弟隨我先去那酒肆瞧一遭,至於其它兄弟率隊分數路待命,屆時聽我號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