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已知蕭任俠的心中抱負,不才願施犬馬之力,與各位好漢同共替天行道。”在綠林營寨之中,單廷珪恭身俯首,向蕭唐納拜說道。
和在場許多兄弟最開始剛知曉統御綠林數山兵馬,面戴獬豸面具的那個神秘人物,竟然是在汴京備受器重的任俠蕭唐時的反應一樣。單廷珪先是錯愕驚異,無法置信,而後又經過蕭唐慢慢訴說他暗中綠林發展勢力的初衷,以及在場大多本爲朝廷官將的頭領以前的遭遇之後,單廷珪不禁又默然垂首,心中也些許能生出些本來身爲行伍兒郎,卻不得不受上官支使擺佈的同病相憐之感。
何況明知曾頭市明裡暗裡處處針對蕭家集生事,單廷珪、魏定國二人因軍命不可違而不得不率軍前來救援曾頭市,當面對蕭唐這個昔日舊友,更是蕭家集之主的時候單廷珪也難免心生愧疚。
每個人對於嘯聚落草的排斥心理各不相同,以單廷珪的性情而言,他也不是那種非要被逼到家破人亡、走投無路纔會甘願落草的將官,所以比起林沖、秦明、楊志等將領投山寨聚義的過程,單廷珪很快便做出了與蕭唐共聚大義的決定。
至於單廷珪麾下的那五百玄甲軍兵,本來主將被強人頭領生擒活捉至賊軍大營,同時也都被押至寨中的他們,本來戒備提防着這夥悍勇的強人突然發難的時候,卻見單廷珪走出帥帳大喊一聲:“我願拋卻官身,與二龍山、清風山的好漢共聚大義!與我單廷珪願意一併落草的,仍然都是同富貴、共患難的兄弟!”
這五百玄甲軍兵雖然有人驚異、有人錯愕,可是他們所有人也依然如原著中描寫的那般一哄而上,仍願意追隨以往這個本部上官聖水將投身綠林。
只是比起性情隨性柔和些的單廷珪,若想說服那心性如火的魏定國歸降,恐怕還要多費些心思。
在安頓好麾下五百玄甲軍之後,單廷珪便向蕭唐報道:“哥哥,魏定國兄弟好逞一夫之勇,也是個寧死不辱的烈漢。若是攻打得緊要活捉他,只怕也是難見成效。小弟願隻身往寨中,只拿好言前去招撫,去勸說魏定國共聚大義,也免動干戈,壞了當年我等與哥哥的情分。”
蕭唐卻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兄弟知我的身份,也願意信任於我。可魏團練眼下卻不知我這個綠林中數山共主,卻也正是當年的袍澤同僚。何況現在魏團練未嘗一敗,就算兄弟你與他情同手足、義氣深厚,可只憑三言兩語,他又如何肯束手來降?
不過兄弟且去便是,只是去向魏團練傳個口信,就說我願意匹馬單刀去他營寨,教他知道我的身份,也免得魏團練弄不清兄弟你爲何就甘願投我山寨入夥。”
在場的一衆頭領聽蕭唐說罷,其中林沖立刻出言勸道:“哥哥,雖說你與那神火將魏定國往日有些情分,可畢竟人心難忖,又怎能隻身前去勸降?如今單廷珪兄弟既然肯與咱們聚義,勸說那魏定國入夥,也不爭這一時,還望哥哥三思而行。”
“按那魏定國的性情而言,恐怕也只有如此,他纔會心甘情願的投身綠林啊......”
蕭唐悠然說罷,旋即又對林沖笑道:“兄長勿憂,魏團練的爲人秉性我十分清楚,他性情剛烈、寧折不彎,只有與其赤誠相待,魏團練才甘願推心置腹。我雖是隻身趕赴官軍營,可是按魏團練的性情,他也決計不是會趁機暗害對其坦誠相對之人的奸險鼠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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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單廷珪兄弟又怎肯輕易向青州兩山賊人投降!?”
一日之後,率軍在曾頭市十里開外紮營的魏定國聽逃回營寨的軍卒前來報說,本來是要在湡水上游阻隔河水,準備使水攻浸的單廷珪反遭賊軍埋伏,並被個面戴獬豸面具的強人頭領生擒活捉了,而被擒到賊軍營寨後沒過大半個時辰,單廷珪竟然慫恿麾下玄甲兵也盡數向兩山強人納降。
魏定國又驚又怒,他指着前來稟報的那個軍卒大聲喝罵,可那軍卒雖抖若篩糠,卻依然篤定的說道:“魏團練,小人便是多生出幾個腦袋,也決計不敢謊報軍情吶!單團練向青州兩山強人投降是小人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魏團練如若不信,與小人一併被那夥強人放回來的軍健都能做個見證!”
魏定國轟然一下又坐在椅子上,他仍然無法相信單廷珪竟然會輕易捨下他這個同僚摯友,轉眼間便做了自己的對頭、國家的叛將。而正當魏定國腦子亂作一團之際,忽然又有軍健前來報道:“魏團練,單團練已隻身匹馬返回營寨。”
魏定國微微一怔,隨即他面露喜色,又趕忙站起身來。等單廷珪走進大帳後,魏定國立即趕到他身前說道:“兄弟,我聽說你遭那夥潑賊給擒住了。想來也知你是打算尋個機會逃將出來,又怎麼可能會降於那夥草賊!?”
單廷珪卻輕輕嘆了口氣,又緩緩搖了搖頭,在他屏退帳中其它將官之後,又向魏定國嘆聲說道:“我的確已經投那衆好漢去入夥了,而這次我只身返回營寨的目的,就是來勸兄弟你隨我一併前去與兩山羣豪共聚大義的。”
魏定國瞠目結舌,他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甚麼毛病,等到魏定國終於回過神來,他登時勃然大怒,並指着單廷珪大喝道:“你發瘋了不成?你我都是吃國家俸祿的官將,又如何能做那忘恩背主、負義匹夫的勾當!?好歹你往日也是個知分寸的,那夥潑賊到底給你灌了甚麼迷魂湯,使得你背反朝廷,反要投身綠林中做個草賊!”
單廷珪卻面色平靜的又說道:“如今朝廷不明、天子昏昧,濫官弄權、惡霸作祟,這些你我也都瞧在眼裡,而青州那兩山好漢的確並非尋常綠林草寇,他們都心存去邪歸正、替天行道志願的豪俠之輩。
何況就算我不信旁人,現在統御那兩山羣豪的大頭領卻是與你我能赤誠相待的英傑,他也期盼着兄弟你能一併入夥。就算我勸不過你,待他親自來勸時,你也必然會明白我爲甚麼會甘願投他山寨入夥。”
魏定國氣急反笑,他冷哼道:“你說的是那戴着面獬豸面具弄神弄鬼的強盜頭子?那個賊廝到底是用了甚麼蠱惑心智的邪法,才誆得你落草去做強人!?”
單廷珪淡淡一笑說道:“你我在行伍中相處多年,情逾手足,也當知道我並非癡言妄語之人。我已說過等到你見過那人的時候,便會明白我爲何肯降服於他,又爲何前來勸兄弟你與我一併前去投他。”
魏定國越聽越是納罕,也忿然喝道:“那廝要親自來賺我入夥?我倒要瞧瞧,他若是真敢前來隻身入我營寨,你便叫他來!......”
兩日之後,蕭唐得了由魏定國營中發來的書信之後,果然單刀匹馬,隻身直奔魏定國營寨而去。
命麾下軍卒嚴加看管單廷珪的魏定國真沒料到那強人頭領真敢隻身赴寨,這廝既然如此託大,也不怕他還能飛出營寨去。面色陰沉的魏定國,冷眼凝視着面前那個面帶獬豸面具的強人視周圍環伺的數千軍健如同無物,駕馬閒庭信步着踱到了他所在的帥帳跟前。
那強人頭領翻身下馬,又將手中陌刀隨手交到個就近的官軍手中,便向魏定國抱拳打了個拱,朗聲說道:“魏團練,我已如約而至了,請吧。”
魏定國重重哼了一聲,可是比起心中的焦躁與忿怒,他不止好奇眼前這個神秘的強人頭領到底是誰,又十分想弄清楚單廷珪爲甚麼會輕易向這個強人投降,還有這賊廝爲何會有這潑天的膽量隻身趕赴敵營,竟還要一併賺他入夥。
在德州官軍營寨中,除去單廷珪麾下的五百玄甲兵之外,其他被綠林兵馬放回的那些軍卒也都看傻了眼,先是單團練十分痛快的降服於那夥賊人,可還沒過兩三天的功夫,單團練與那個強人頭領竟然又先後隻身赴寨......
這他孃的到底是個甚麼情況!?
在營寨中數營官軍兀自困惑驚疑,在衆目睽睽之下魏定國與單廷珪,以及那個強人頭領已經進了帥帳之中,可是沒過半盞茶的功夫,外面的官軍便聽到大帳中魏定國大驚說道“怎麼是你!?”
聽魏定國大聲驚呼,營寨中本來有將官急忙要進大帳一探究竟。可還沒等他們衝進帳去,臉上尤帶驚詫之色的魏定國卻搶先奔出大帳,並將麾下將官盡皆喝退了去。
營中將士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待魏定國再度返回帥帳之內,又過了大半個時辰,當魏定國再走出大帳所說的話,竟然與當天從綠林人馬大帳走出來的單廷珪如出一轍:“我要去與二龍山、清風山羣豪共聚大義!誰肯與我魏定國一併前去落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