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任俠,待恁護送這位郎中到了江州安頓好,還請再至敝寨一敘。”歐鵬向蕭唐鄭重抱拳,朗聲說道。
經過昨晚黃門山四個頭領一番商議,也敲定了願意半順從地成爲蕭唐綠林勢力中的另一支隊伍。之所以說是半順從的,是因爲歐鵬等人會接受蕭唐的饋贈,並會按蕭唐勸言注重訓練黃門山的人馬,並只將劫掠目標定在江州境內各處莊鎮的惡紳惡霸上,可與此同時黃門山內部事宜還保留着自主權,歐鵬等人也仍會留在此地經營自家山寨。
對於此蕭唐也十分理解,目前二龍山寨主魯智深、清風山寨主孫安、熊耳山寨主奚勝、伏牛山寨主滕氏兄弟、石樑山寨主袁朗五人與蕭唐不是結義的心腹兄弟,便是不打不相識,還曾受過蕭唐恩惠的好漢。歐鵬等頭領毫無顧忌地信任身爲官將的蕭唐,也需要一段時日。
這時馬麟也笑道:“我大哥說的是!蕭任俠,小弟也盼再與你親近,蕭任俠在金風玉露樓的樂坊小弟可是嚮往久矣,若得機緣可要帶小弟去盡興!”
“這有何難?日後定當與馬麟兄弟去遊耍一番。”蕭唐向馬麟微笑回道,旋即他又對歐鵬、蔣敬、陶宗旺幾個抱拳話別,便與石秀、燕青、張順並着唐父以及兩個公人下了黃門山,直投江州而去。
一路可算再沒生出甚麼事端,蕭唐一行人終於到了江州。這江州不愧是山水宜居的江南名城,不但風景秀美,更是處地傑人靈的好地方。畢竟江南東路論人口數量、糧產在宋時各路中都要排在前位,甚至終宋一朝江州(今九江)乃至江1西省地區科舉及第的人數也高居在全國第二位,在史實中在宋時也正是此地經濟文化最爲達繁榮的時期。
蕭唐等人入了江州城,邊走着邊欣賞流經江州的潯陽江江景,只見一片雲外遙山聳翠,江邊遠水翻銀。隱隱沙汀,飛起幾行鷗鷺;悠悠小蒲,撐回數只漁舟。翻翻雪浪拍長空,拂拂涼風吹水面,直讓蕭唐以及他的心腹兄弟瞧得心曠神怡。
蕭唐等人尚有心情觀看那景色非常的潯陽江江景,可押送唐父至江州牢城營的那兩個公人都已快哭出聲來。太他孃的不容易了!這一路下來進黑店、遭水匪、遇強人,誰曾料到這般差事如此兇險?
而唐父也是心生感慨,自己遭宮中權宦楊戩構陷,受冤被配到江州牢城營。也不知還要熬多少年的折磨不說,這趟配之行若不是有蕭唐一路護送,只怕自己的性命早已丟過幾次。
蕭唐見唐父面色苦澀,便上前勸道:“伯父不必擔心,牢城營內差官只要人情好處。待晚輩上下打點一番,不但殺威棒可以免得,也定能爲伯父安排個清閒的差事,只熬過這幾年歲月,便得苦盡甘來。”
唐父望向蕭唐,他神情複雜沉吟半響,最終還是長嘆口氣說道:“賢侄......我的閨女,就拜託你了。”
蕭唐向唐父深深一揖,說道:“伯父儘管放心,無論是芃秀妹子,還是伯母在京師晚輩一定細心照拂。待伯父重返京師時,也當盡心竭力侍奉二老。”
經歷這一連串的打擊,唐父現在也是心灰意冷。而他一直很是排斥地蕭唐不但一路精心維護他的周全,也從未以此作爲條件勸逼他將自家女兒許給他。唐父又想到當日燕青對他的一番言語,心下也尋思道:便是明媒正娶了我家秀秀的夫婿,只怕在我遭難時大多也要劃清關係,生怕惹火燒身。這個蕭唐能爲我做到這個份上,殊是難得,既然秀秀不在意委身做妾,唉......如今我已是一介配軍,又還講甚麼門當戶對?
蕭唐雖然心喜,可面對這個滿腹惆悵的長者時,關於唐芃秀的話題也是點到爲止。待衆人來到江州府衙時,蕭唐卻只吩咐燕青隨唐父與兩個公人報道,而他與石秀、張順兩人則在離府衙不遠的一家酒肆內等候。
因爲現在的江州知府,已經是權相蔡京之子蔡得章蔡九知府。雖然蔡京一時失勢,眼下正蟄伏於杭州。可卻並不影響他的幾個兒子依然身居高位,所以這個庶出的蔡九也正做得這錢糧浩大、人廣物盈的江州知府。
關於蔡九那廝爲官貪濫、作事驕奢的風評蕭唐已有所耳聞。涉及到蕭唐的仕途出身,他也不願與那世上留名的大奸臣膝下的小奸臣虛與委蛇。燕青爲人精細利落,辦事利落,有他來應對蕭唐當然也十分放心。
過了大半時辰,燕青便與交了官令的兩個公人來到酒肆,燕青向蕭唐報道:“蕭大哥,已辦妥當了,只等江州府衙出公人押解唐公至牢城營。”
蕭唐點頭應了,隨即又吩咐石秀拿出十兩銀子來給那兩個押送公人,說道:“兩位端公一路也甚是勞苦,只是我在汴京既是官身,千里來送遭充軍的配軍難免遭人口舌,這一路兩位看到的、聽到的......還望回汴京時守口如瓶,莫說與旁人知曉。”
那兩個公人忙搖手道:“若不是有蕭大人前來照拂,只怕我等早已死了數次!蒙大人救命之恩尚自無以爲報,又怎好要大人的銀子!?”
此時石秀也出言相勸,定要那兩個公人把銀子給收了。雖然這兩個官差也曾目睹蕭唐與李俊、歐鵬等鹽梟、強人結交,可卻並不清楚蕭唐與他們相談的內容。做官的與混江湖的草莽有些干係,也不是他們兩個府衙公人能管得了的。何況蕭唐不止對他們有救命之恩,同在京師官府內任職,這兩個官差更是深知蕭唐在京師的人脈,以及他手下這拼命三郎石秀行事狠辣的作風,又如何敢亂嚼他蕭唐的舌根?
待這兩個官差千恩萬謝一番後去了,走流程下來就要到江州牢城營報道。至於甚麼“先朝太祖武德皇帝聖旨事例,但凡新入流配的人,須先吃一百殺威棒”的規矩正史中雖然確實有,可至多也不過十棍二十棍下來煞煞犯人的威風。可是由於這殺威棒不是明面上的條例,所以這般時節下來各地的牢城營管營張口就是一百棒,就是爲了向配軍訛詐孝敬的錢物。
如果犯人不懂人情世故,這一百棒下來打得七死八,甚至一命嗚呼也是自討死路,可是經過燕青打點一番,對於唐公這“先朝太祖武德皇帝祖制”也便都給免了。
蕭唐、石秀、張順也隨着燕青與唐父入了牢城營抄事房,牢城營內差撥先已收了燕青的好處,見了蕭唐等人雖不知他們身份,卻也一拍胸脯說道:“你們幾個儘管放心,這個配軍既會醫病,正好在本營做個郎中,吃不得甚麼苦頭!只是除了我與管營,咱們江州兩院押牢院長那邊,你們也須拿下好處於他。”
蕭唐也知道江州地界稱呼節級官時都稱呼做“院長”,他笑着對那差撥說道:“有勞這位差撥,只是我等掛念唐公,也想親自見見那位院長,好向他囑咐一番。”
那差撥聽了臉上頓露遲疑之色,他說道:“這位公子,我們院長好生利害,更兼手腳了得。本來按理幾位就入不得牢城營來,倘或有些言語高低衝撞了他,難免要吃他羞辱。”
蕭唐笑道:“這個不妨,差撥但請放心,我們小心應對便是。”
差撥聽罷還是不肯,蕭唐向燕青使了個眼色,燕青便又從行囊中拿出十兩銀子給了那差撥。那差撥收了好幾份的“常例”錢,嘬着牙花子思量片刻,便說道:“罷罷罷,便依各位的!只是我可是已先說了我們院長厲害,若是遭他責罵時,也別怨咱沒提醒過各位。”
差撥說罷便領着蕭唐等人出了抄事房,來到點視廳中。這時就見有個漢子掇條凳子坐在廳前,那漢子生得面闊脣方神眼突,瘦長清秀人材,他穿戴着畔翠花開皁紗巾,神情端的倨傲。見除了差撥外又進來了五人,那漢子先是一愣,隨即雙目在蕭唐等人身上睥睨一圈,便高聲喝道:“哪個是新配到的囚徒?這幹鳥人又是哪個!?”
差撥陪着小心,指着唐父說道:“院長大人,此人便是。”
“你這蠢鳥夯貨,如何敢把閒雜人等帶進牢城營來!?”那節級把眼一瞪,叱罵過那差撥後,又戟指蕭唐等人喝問道:“你這廝們瞧着眼生,既非配軍,又不是牢城營的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此乃牢城重地,豈是你們這幹殺才說入便入的!?”
雖然那節級官劈頭蓋臉地喝問,可蕭唐抱着膀子氣定神閒,反而悠悠地向他問道:“你便是江州兩院押牢節級,那個喚作神行太保的戴宗?”
“好大的狗膽!!”戴宗見蕭唐兀自不知畏懼自己,反而直拿一副玩味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登時激得他心頭火氣!他一拍桌案,怒罵道:“你這廝倚仗誰的勢要,竟然敢在牢城營中如此跟本院長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