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汴梁,金風玉露樓香閣之內,蕭唐與柳影煙默然對視,柳影煙驀地嫣然一笑,說道:“奴家本就是煙花女子,若能得官家垂青,豈不是天大的福分?”
眼見這個活色生香、花容月貌的花魁強打笑意,蕭唐心中卻不由地感到一陣歉然。天籟 『小 說本來在趙佶逛樂坊時,以柳影煙這個名噪河北兩路的青樓行,做爲向那風流天子諫策的資本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是歸根結底,蕭唐還是要利用柳影煙的美色去討趙佶的歡心。
雖然在這般時節,士大夫見互贈美妾都是稀鬆平常之事,況且又有多少紅塵女子,挖空心思想受天子寵幸卻不可得。然而這事對於蕭唐來說,他不只要越過他心裡這道坎,也要尊重柳影煙真實的心意。
蕭唐長嘆口氣,說道:“影煙姑娘,既然我已爲你贖了身,你便早已經不是那在青樓中打踅,以色娛人的煙花女子。何況你我多年交情,你若不願我絕不相逼。雖然我確實......確實需要以此道與官家打通門路,可京師上下花魁佳麗何其多?可用的卻不僅僅只你一人。”
“可既然官家已點了奴家的名,大官人若是有意搪塞,豈非會惹官家不喜?何況京師內花魁佳麗雖多,可又有哪個是大官人的紅顏知己,能似奴家這般爲官人周全?”柳影煙螓輕搖,幽幽一嘆,又說道:“官人設身處地能爲奴家着想,奴家已是感激不盡。可是奴家青樓出身,早已瞧清了紅塵間喜怒哀樂。青樓歌伎便是被贖身入府,又有多少與情郎白頭偕老,落個善終?
蕭大官人有情有義,從不因奴家是青樓女子而輕慢。借大官人之勢,奴家有幸做得河北兩路第一行,如今既能得官家寵信,便是再入瓦舍青樓,又有何妨?在這東京汴梁也能做得第一花魁,不正是奴家當年夙願?”
蕭唐還待再講時,柳影煙又輕笑道:“大官人不必多言了,如今又是蒙蕭大官人之恩,能與當今天子垂青,小女子感激不盡。”
見柳影煙已打定主意向趙佶獻媚討其歡心,蕭唐也不再堅持。如今柳影煙也算借金鳳玉樓之勢而揚名天下了,憑藉她與自己的交情,在宮外向那宋徽宗趙佶“吹枕頭風”,對於自己的大計勢必助力良多。
“我明白了,即使如此,我便祝影煙姑娘做得我大宋的第一花魁行。”幾句言語後,蕭唐便告辭出了香閣。柳影煙望着蕭唐離去的背影朱脣輕啓,欲言又止,她將心中對蕭唐最後的願望深深埋在心裡,因爲她不願瞧輕了蕭唐,也不願蕭唐看清了自己......
三日後,按理說並非是金風細雨樓樂坊迎客之時,可酒樓的生意卻依然要做,五座樓宇內也依舊是燈火通明、觥籌交錯,一衆酒客推杯換盞熱鬧非凡。在皇宮中閒不住的趙佶早就又遣人知會過蕭唐,再次駕臨金風玉露樓。
還好趙佶身邊那親隨太監樑師成並未隨行,蕭唐也生得和那個奸臣宦佞虛情假意地攀關係,他又與率一衆皇城司邏卒來護衛趙佶的皇城使李珙敘了幾句,便與燕青前往密間酒閣面聖。
又是一番繁話休絮的應酬逢迎,趙佶兀自心猿意馬,欲向蕭唐問及柳影煙的芳蹤時,就聽閣外有喬裝的皇城司侍衛稟報道:“主人,柳影煙柳行到了。”趙佶登時笑逐顏開,連連說道:“快快有請!”
當柳影煙翩翩進了酒閣時,趙佶就見她如瀑的青絲長被盤成元寶髻,露出白滑如凝脂的蝤蠐玉頸,玉嫩秀靨的絕色容姿,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顰一笑都在撩撥着趙佶的心房。柳影煙身着的那一襲大朵牡丹翠粉煙紗碧羅裳,不但盡顯她嫋娜的身段,娉婷嫋娜間盡顯她的萬種風情。
饒是後宮佳麗無數,好風流的趙佶在宮外見到如此絕色,又是自己惦記甚久的河北兩路第一花魁行,他全無半分天子威嚴,而是似個風流才子般向前作揖道:“久聞柳行大名,朕...不,今日有緣得見,實乃幸事。”
蕭唐眉頭一皺,心說這個好風花雪月的皇帝到了勾欄瓦舍,說他平易近人倒也不是,明明是九五之尊的天子在歡場如此做派,未免太失體統了。
而柳影煙見方今天子竟然向自己長長作揖,她也不住嚇了一跳,忙盈盈拜倒,說道:“陛下折殺奴家了!諒奴家青樓女子,一介布衣,又如何能受天子之禮?”
趙佶連忙搶上前去將柳影煙扶起,在宮中嬪妃服侍他都是千人一面,遭早已叫他倦怠,在民間勾欄瓦舍間與這等花魁不以官家身份倒鳳顛鸞,才能叫他挑起意興來,趙佶笑道:“我既然是微服出訪,與柳行理會推心置腹,不必多禮。”
柳影煙得了蕭唐眼神暗示,便也放下心來,盡把青樓中鑑貌辨色、曲意逢迎的本事使將出來,更將那趙佶撩撥得飄飄欲仙,渾身骨頭似也輕了幾兩。蕭唐在旁頗不自在,如今正事還沒提及,他哪能真甘心只爲討這昏君喜歡,做個龜公爲他推香薦色?
念及至此,蕭唐按瓦舍間規矩,也不按君臣之禮,他提酒一盞向趙佶說道:“蒙陛下提拔,臣感激不盡。這杯酒臣先乾爲敬。”
趙佶笑吟吟地見蕭唐將滿盞酒一飲而盡,說道:“卿一心爲國,寡人豈能不知?”
蕭唐趁着趙佶心情大好,趁熱打鐵地說道:“只是臣還有一事,欲求陛下恩准。”
現在正主到了,蕭唐與燕青再留下去,他趙佶也已覺得有些礙眼,見蕭唐有事想請,便急不耐地又說道:“卿但說無妨,寡人願聞。”
“啓稟陛下,臣奉詔如今覲見陛下之時,曾有賊人於滑州天台山遭賊人劫掠,家丁傷亡甚重,還險些害了臣家眷性命......”
“甚麼!?”蕭唐此言一出,趙佶倒不好只顧將心思全放在柳影煙身上,蕭唐遭劉敏等人伏擊之事也無公文上逞,趙佶又如何知曉?他放下酒盞,臉上帶了幾分慍色說道:“豈有此理!滑州毗鄰京師重地,竟有賊人猖獗如斯,害我愛卿受驚!滑州知府、軍監不才貪佞之臣,枉受朝廷爵祿,卻保不得治下安寧。豈不自慚!?卿且寬心,寡人定饒不得那幹玩忽職守之徒!”
蕭唐見趙佶上道,心說此事已成了一半,便又說道:“此事原怨不得滑州知府,據臣打探得知,劫掠爲臣車仗的,乃是肆虐與京西南路的綠林賊人。如今臣得陛下提拔,爲國家效力之時必當爭先。京西南路位處我大宋腹地,卻有賊人爲禍一方。臣既爲京西南路安撫使,自當靖一方安寧,如今懇請陛下遣臣於京西開衙設府,督捕兇寇,以清境內,庶不負陛下隆恩。”
趙佶略作沉吟,心說這番請求倒也不難理解,身爲朝廷命官卻被綠林匪寇算計,這蕭唐又如何能慪下這口氣來?大宋諸路軍州下若有暴民亂黨打破州府,安撫使這等虛職便受朝廷調遣給予巡視督查、體量安撫的實權也合乎官制法度,雖然現在京西還沒鬧到流寇聚集,割地據府與朝廷對抗,可是既然有強寇跨路生事,還是惹到了這個京西南路安撫使頭上來.......何況這般差遣事畢即罷,只教這個對自己甚是恭謙,而他趙佶又頗爲看重的臣子立番功績來,又有何不可?
想到這趙佶便斷然說道:“好,愛卿既然有心爲寡人分憂,寡人便下詔命卿即令起行,待飛捷報功之時,自當加官賜賞。另傳樞密院統軍司調令,委愛卿選將調兵,前去京西南路剿捕,務要掃清強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