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穆弘揮刀暴砍過來,那蓋天錫倉促中只得拔出腰間佩劍勉力抵擋一陣,雖說他以往自誇武藝騎得劣馬、盤得硬弓,可先前也一直做縣州官勾當,自詡善決獄斷案,審案判決時卻時常弄鼓脣弄舌、屈打成招與徇私舞弊手段,還有意欺世盜名的叫下屬只顧喚他作甚“還魂包孝肅”、“蓋青天”,而蠅營狗苟勾當做得久了,以往打熬的武藝早已擱下,又如何能敵得過久經廝殺陣仗的穆弘?
周圍仍有許多軍士如野獸一般彼此綽着軍械、紅着雙眼拼命的廝殺。置身於殘酷而血腥的戰局當中也更是教蓋天錫驚慌得手腳顛麻,只是垂死掙扎一番過後,驟然寒光一閃,穆弘手中的板刀到底還是惡狠狠的剁進蓋天錫的腰肋處,他的身軀猛地一滯,手頭上的動作也頓時停頓了下來。隨着穆弘雙手緊綽的板刀從蓋天錫的腰間生生劃過,再飛起一腳蹬出,又重重蹬在了他的胸部上,蓋天錫半截身子當即向後倒栽下去,而下半截身子兀自噗噗直冒鮮血,還如醉酒般踉蹌了幾步,到底還是雙膝一軟,噗通下癱倒在了塵埃之中!
而此時正處於大名府城內市曹十字路口地帶,也有個事從陳希真的幕僚與一夥潰兵被四面殺來的義軍人馬生生截住,當中那喚作賀太平的投金文人面如土色,眼睜睜瞧着正面先有一撥身形膀大腰圓,且各自擎着麻扎刀的剽悍健士步步緊逼過來,而率領這彪義軍軍卒的兩員步將卻是怎生打扮,但見他們:一個皮主腰乾紅簇就,一個羅踢串彩色裝成。一個雙環撲獸創金明,一個頭巾畔花枝掩映。一個白紗衫遮籠錦體,一個皁禿袖半露鴉青。一個將漏塵斬鬼法刀擎,一個把水火棍手中提定。
周圍已是不過區區百來名驚懼喪膽的金國輔軍,只一會的功夫便被殺得散了,賀太平見勢頭不對,嘴中一邊叫着連珠苦,一邊轉身拔足要逃,可是卻已被那頭巾畔將一朵花枝插鬢旁的頭領趕將過來,揮起手中水火棒重重的打在膝關穴上!
一枝花蔡慶,雖然武藝算不得如何奢遮,可是久在大名府做得專管牢獄的押獄勾當,如何教些耍橫掙扎的囚犯吃痛中招卻也是他行家裡手的本事,這一棍下去當即打得賀太平發出殺豬也似的慘叫,當即往前撲倒在地上翻滾,但見腰間緊繫青鸞帶,頭上高懸墊角巾,而披覆半身鐵鎧之下半敞的茜紅衫露出胸脯一撮護心毛,又生得膀大腰圓的蔡福也已趕將上來,重重的一腳踏在撲地掙扎的賀太平背上,渾如踩住一直翻了殼的烏龜王八也似。
不但是大名府本地出身,更是熟悉留守行府、押獄衙署等各處機關路徑要隘的蔡家兄弟兩個也率先引路殺進城內中心腹地左近,而蔡福腳踏賀太平往四下裡環顧望去,也不由心中感慨,隨即又往下俯視,並對賀太平那廝說道:“這卻不是機緣輳合?你這廝可曉得我本來便是大名府兩院押獄兼充行刑劊子,就在此處十字街心市曹做法場,刀口下已不知斬殺得多少死囚命犯。奉我家哥哥帥令,但是撞見投虜宋奸,仍要逃逸抵抗者只管就地格殺,合着你投從韃子的奸廝須當在此處伏法受誅,我也正好再做起舊日行當,送你這廝上路是了...你自精細看,在此合須領受法刀,且莫掙扎,咱們做行刑劊子勾當手段精熟的,講究腦後三寸,連骨帶筋,手起刀落,衣不留痕。好歹我鐵胳膊施刑一刀下去教你死得痛快,你若撲騰的狠了,偏要慢騰騰的去死,九泉之下也須怨不得我。”
蔡福凝聲說罷,遂抄起手中鬼頭法刀,直將刀鋒覷準了賀太平頸後骨縫之後,刀身上亦有點點血鏽遍佈,望之煞氣騰騰,不知曾斬落多少死囚刑犯首級的鬼頭法刀遂又高高揚起,旋即直朝着賀太平後頸骨縫間重重的劈斬下去。看勢頭本待能幹淨利落的斬下那廝首級,可是賀太平被蔡福腳踏硬生生被踩住,非是鐵鎖長枷、五花大綁,又如何肯伸長了脖子閉目等死?賀太平下意識的把頭一偏,並拼命要正起身子來,重重劈落的鬼頭法刀刀鋒未曾落到他腦後三寸骨縫間,可是仍當即將他半邊的脖頸劈得豁開!
頸骨處似也碎裂開來,半邊被劈開露出模糊血骨的脖頸呲呲的往外直噴濺着鮮血,恁般景象格外的血腥、可怖、悽慘...然而賀太平卻依然未死,他渾身劇烈的抽搐個不停,臉上五官也早已因至極的劇痛與恐怖扭曲成了一團,雖然也已是死定了,但是他卻仍要繼續撲騰掙扎的承受半邊脖頸被斬開這種摧心剖肝也似的劇烈痛楚,恐怕還好掙扎好久,纔會死得透了而再無半點感覺......
蔡福只這一刀斬落,也不打算再揮刀下去教賀太平落得個痛快死法,只是冷哼了一聲說道:“好個呆鳥癡1漢!偏生不聽我勸,直要受盡零碎苦楚才死!”
拋下只能繼續承受遮莫熬煎撲地等死的賀太平,眼見後方大隊義軍部曲也已趕將上來,蔡福、蔡慶二人繼續率領所部擎着麻扎刀的步軍勇健也繼續往大名府留守衙署的方向踅將過去,然而還沒有行出多遠,蔡福陡然間似乎聽見一片繃緊弓弦驀的回彈的勁響聲起,他驚覺有異,霎時間也有無數支鋒利的羽箭激射過來,漫延成密匝匝的一片挾裹着銳利的尖嘯如雨點般扎落下來。
蔡福就勢一滾,剛撲身到街坊道邊一處牌樓欄杆後側躲避的同時,一支支利箭也狠狠的鑽進那些躲閃不及的扎麻刀手血肉當中,鋒利地箭簇當即貫穿軀體,有不少義軍勇健因慣性又往前前突奔了數步,到底也仍是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這邊蔡福連忙召喚周圍步卒躲避利箭的攻勢,隱約得他似乎也聽見不遠處有胡語呼喝聲傳來,蔡福狠狠咬了咬牙,心中暗付道:是了!看來金軍韃子中也有位高權重的人物就在留守司府衙左近,雖然那幹雜胡與女子韃子比起尋常投虜奸廝的輔軍更是剽悍耐戰,可是如今幾路猛將強兵早截斷四面去路,直待一併圍殺上去,不但要殺盡城內投從金虜的宋奸宵小,女真韃子中有甚位高權重的人物,也決計不會教那廝們能逃脫得去!
然而正當蔡福心中尋思時,當他忽的又聽得身後又有微弱的叫喚聲傳來心裡卻登時咯噔一下:“哥......”
直當蔡福猛然回頭望去時面色立變,因爲他覷見自己的兄弟蔡慶胸脯處一支利箭,而蔡慶閃身躲避時後知後覺,眼睜睜的瞧着直插着自己胸前那一杆兀自抖動不停的箭簇,手中緊綽的水火棍當即墜落在地,他顫巍巍的伸出雙手捂住泊泊有鮮血涌出的箭創傷處,又費力的擡起頭來望向面色焦灼震愕的自家兄長,終於還是身子一軟,直接癱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
所謂的蕩寇志裡面實則還有陳念義、劉永錫、張鳴珂(且清朝有咸豐辛酉拔貢官江西德興知縣,義寧州知州,以及曾參與過清光緒年間參與過公車上書的兩個張鳴珂,而蕩寇志作者俞萬春草創於道光六年,寫成於道光二十七年,中間首尾歷二十二年。後又經修訂潤色,再經初刻、重刻、復刻本是否夾雜進入不得而知,但將此人寫成宋朝張叔夜的侄子,實屬驢頭不對馬嘴的扯淡)等人物,很多本來皆是清朝、宋初時節確有其人而莫名其妙的亂入成了半仙人物。
似這類正史中真有其人的角色,還有甚麼大西洋歐羅巴國人,會造沉螺舟潛水艇的白瓦爾罕更是胡說八道,與其往神怪科幻更像是扯淡流上靠,本書也不會予以亂入,至於其它個別漏網之魚有裙帶關係過於繁複、或是過分誇大,以及雜魚角色似也不必強行加入,權當有些廝鳥因爲如今時局的劇變不必出場,也不得好死善終罷了。其餘只剩陳希真、陳麗卿、祝永清(金)等寥寥幾人之後,本書水滸蕩寇糾結仇怨的部分,也就此將會做個了斷。
另注:今日碼字思前想後,有些頭腦發脹,再要更新晚上卻接人有事,是以今日單更,以後仍儘量保證常規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