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急催戰馬的歐鵬忽然聽見前面接連傳來幾聲箭嘯,王英等一衆賊騎的奔勢竟似被人截住,他正納罕時,卻驚覺有一支利箭穿過前面的賊衆,眼見便要射進自己的心窩!
雖然利箭來勢便如疾電,歐鵬到底還是手段高強,他立刻探手一綽,將激射而來的那支利箭緊緊綽在了手中,箭簇來勢戞然止住,鋒尖寒芒閃爍,堪堪與歐鵬心窩處也不過兩三寸的距離。
探手緊握住差點射穿自己心房的箭簇,歐鵬直感手掌心已是磨得蹭破了皮甚至滲出鮮血,他也驚出了一聲冷汗,好歹現在有所防備仍是後怕,心想倘若對面那人再補一箭射來,只怕我也很難招架得住!
而不遠處蕭唐策馬衝來,也覷見前方局勢的異變,他眼見歐鵬未被疾射來的暗箭所傷,心裡爲他慶幸而呼出一口氣的同時又朝遠方望去,在大致覷清那邊施射利箭的人後也不由面色一變,暗付道:那個女子,好俊的手段!
正當蕭唐勒住馬觀望的當口,身後蹄聲滾滾如奔雷的數千鐵蹄攪起漫天塵土,已然從蕭唐身邊越過繼續往前衝刺,一衆勁騎與歐鵬、馬麟所部人馬匯聚集在一處,頓時將前面逃亡衝勢受阻的殘存賊騎給吞噬掉!
令人心悸的利器剔開血肉聲,鋒利的長槍如刺穿朽木般洞穿前面騎手的胸腔,旁邊亂刀攻勢更猛,又接連斬向潰亂的敵衆,一個接着一個的賊騎撲倒在地,其中有幾個墜馬一時卻未死還被長槍洞穿,在被拖地疾行仍發出歇斯底里的慘嚎聲!
張二與僅剩的兩個防送公人眼見追擊過來的強寇大開殺戒,眼前景象也端的是血腥慘烈,也早驚懼的面色發白,手癲腳麻的竟似也動彈不得。而那些徒流女子更是嚇得花容失色,驚恐萬狀時,甚至有兩三人幾欲昏死過去。
至於方纔以一己之力震懾住王英一夥,又施暗箭射向歐鵬的那個女子,眼見對面那強寇頭領竟有本事單手綽住自己射去的利箭便已有些驚異,眼見面前慘烈的景象,她更是俏臉發白。如今這女子射空了箭簇,也只是仗着一槍一馬,眼見又有一彪綠林騎衆迂迴朝後路包抄過來,這女子自知就算能殺退第一撥突下殺手的賊騎,可是追擊而至的這些強寇兵馬各個剽悍勇猛,遠勝先前那數十騎蟊賊,自知現在只憑自己單槍匹馬,也決計不是這些強寇的對手。
罷了...就算力敵不得,性命終要折在這些賊寇的手中,只爭得留個清白身子的死法,好歹不用再去汴京營口教坊受辱......這女子心中念罷,反而面露釋然之色,又狠狠的攢緊了槍桿,已是抱着力戰至死的決心。
“呃啊!哥哥!救我!!”
麾下兵馬幾乎被屠戮殆盡的同時,王江嘶聲驚呼,可是卻尋覓不見王英的蹤跡,此時追隨蕭唐一併前來追擊的王瑛、王簡、向密三將已齊齊殺至,將王江團團圍個正着!
王江只得硬着頭皮苦苦抵擋,可是不過三四合的功夫,身高臂長的王簡便一槍探出直搠中了王江的腿股。王江吃痛慘叫,又立刻栽落下馬去,周圍無數勁騎也如潮水一般的涌來,眼見墜落在地的王江雙手痛苦地抱住自己腿股被搠中的傷口,鮮紅的血液正順着他的指縫溢出,也德能打着滾聲嘶力竭慘嚎。
王瑛立刻翻身下馬,提着刀直奔向倒地打滾的王江後,又一腳踏在胸膛之上定住他的身子,並瞪目罵道:“你這撮鳥,便是王矮虎麼?”
到了這般處境,王江也只得高聲討饒道:“小人王江,但求諸位好漢能饒我一命!好歹小人是梁山泊的頭領,前番我梁山與貴寨好漢同氣連枝,諸位也須看晁天王與宋公明哥哥的顏面,寨中要治小人的罪也是心甘情願,可是按江湖規矩,如今梁山泊旁,諸位好漢不可輕易殺我!”
王瑛見說眉頭緊皺,又把眼望向蕭唐,等候自家哥哥下令是將此人押回去另行發落,還是就地宰了。眼見蕭唐只乜王江一眼,便寒聲說道:“和一個**又何須多廢話?不必贅言,殺了!”
王瑛聽罷,眼中霎時流露濃烈的殺機,乾淨利落的又狠狠一揮手中鋼刀,便將王江的喉頭割破!鮮血割斷的頸項濺射,王江的身子劇烈抽搐了一陣後,便再無聲息。
“王英那廝,已是逃脫不得了。”
當蕭唐覷見個身材短小,穿着錦繡褐色襖的身影只孤身一人,從斜側二三百步遠的距離爬起身子來,只得拋下倒地悲嘶的戰馬掙命向梁山泊便李家道口的方向奔去。周圍數百騎得了蕭唐號令,立刻又急催戰馬,也要將那王矮虎擒來格殺之後,蕭唐又轉頭望向前方,就算已經被己方騎衆四面包圍住的那個女子,看那架勢竟似仍要鏖戰,看來已是抱着必死的決心。
“兀那婆娘,當真不知好歹!我等本無心爲難你們,你這婆娘倒敢暗算我兄長!!”
馬麟口中喝罵,立刻又要策馬奔出,他與歐鵬同爲黃門山出身的綠林頭領,更是情同手足,方纔覷見歐鵬險些被那女子一箭害了性命,馬麟又如何能按捺得住?既然是個要做對頭的,結義兄長有險些被這婆娘所殺,馬麟自也顧及不得對方女子的身份,當即便要與她廝殺!
“馬麟兄弟,好歹歐鵬兄弟性命無礙,且先不忙廝殺。”
蕭唐立刻策馬駛出,先行攔截住了馬麟,隨即又轉頭望向那女子,問道:“這位姑娘倒是好武藝,卻不知何處出身,又因甚罪狀而要遭發配徒流?”
那女子眼見蕭唐氣度威武,只觀其言行氣質也能看出此人是這些強寇中領頭的,她仍是滿臉戒備之色,又冷笑一聲,說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先是那夥蟊賊擅殺官門公人,又有你們這夥強寇逞兇肆虐,你們這些落草作歹的賊人卻是橫行無忌!難道你們便是在那水泊梁山落草的賊人?”
蕭唐聽罷一笑,搖頭說道:“方纔被姑娘射殺,我等也正要除盡的那夥蟊賊纔是此間梁山泊落草的強賊。此處雖是大寨,可是也有許多該殺之徒窩藏於此,有幾個賊子冒充我蕭唐的名頭強擄民女,爲搭救遭那廝們掠去的良家女子,又要殺了這幾個淫賊爲民除害,我率寨中兄弟才一路追殺至此,現在倒該由我來問問這位姑娘,我等本無意與你爲難,卻又何故要傷我兄弟性命?”
“甚麼?你便是那背反朝廷的亂臣賊子蕭唐!?”
那女子聽罷面色立變,只過片刻,便又寒聲說道:“我家世幾代將官出身,食祿於國,可不似你這般結連賊寇,反背朝廷!我雖是女兒身,也得家父與家兄言傳身教,自要絕除匪類,以安百姓。既然官匪勢不兩立,我自要先下手爲強,可惜寡不敵衆,如今也唯有死戰,九泉之下也有面目去見我樑家先人!”
這女子姓樑?
蕭唐聽罷神情微變,眼見這颯爽英姿的女子雖然被團團包圍亦然鎮定自若,腦中電光火石間也忽然想起一人來,只思付片刻,蕭唐又問道:“如今姑娘既已知我是蕭唐,你雖遭發配徒流又遇梁山這些賊人進犯,卻兀自臨危不懼,倒也不愧是將門虎女。你已有死戰的決心,連死都不怕,卻不敢說你出身何處麼?”
那女子聽罷冷哼一聲,又道:“我樑門江南東路池州出身,因軍職差遣調任至淮南路楚州,因江南方臘匪亂勢大,連陷州郡,家父家兄奉鈞旨討賊,奮力死戰卻無力迴天,只恨仍任由着你與方臘這幹反賊猖獗一時......”
雖然那女子仍對蕭唐心懷敵意,當然也不可能將自己的閨名告知於這個反賊寇首,然而她話還沒說完,蕭唐卻已然確定了這個女子的身份,心中也暗付道:原來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