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牟太醫,王元帥還親口許諾了你一家老小的安全?”來將也不叫他起來,出言喝道,那聲音猶如雷鳴。
李資謙被喝不寒而慄,伏在地上道:“是是是,下官不敢妄言,王元帥確實許諾過不殺下官的!”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來殺人的?”
話說來人正是梁山泊脾氣第一急的大將霹靂火秦明,只因從前他吃盡了大宋奸臣貴戚的苦頭,是以對這個和慕容彥達身份相似的高麗國內的頭號權奸也沒有好臉色看,當即喝道:“本將是來抄家的!”
“抄、抄家?”李資謙原本鬆了口氣,一聽這句話,隨即心上一緊,失聲道。他之所以極力忽悠王俁守城,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因爲偌大的家業割捨不下。
“怎麼,抄不得你的家?你這廝依仗王俁,撈了多少黑心錢,本將就是奉王元帥帥令,特來抄你們這一班高麗奸臣貪官的家!”秦明喝道。
“一定是韓安仁……韓安仁這奸臣矇蔽了王元帥啊!下官冤枉啊!”李資謙嚎哭道,奸臣如戲子,喜怒哀樂皆是做戲,那眼淚說來就來,這種極深的道行,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
“韓安仁?這廝的家還不是一樣被抄!”秦明喝了一句,不耐煩再解釋了,道:“閃開站在一邊看,本將便不取一人性命!若是膽敢頑抗,別怪本將事先沒有警告你!”
李資謙見對方確實沒有取自己性命的意思,又聽說韓安仁的家一樣被抄了。心中平衡不少。當下把牙一咬,默默起身,把路讓開。便見秦明雄赳赳帶兵入內去了,這時李資諒收到消息,從內府出來,滿臉討好的望着正眼也不瞧他的秦明,背貼牆壁挪了出來。來到李資謙跟前,低聲道:
“大兄,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啊!”
“資諒,你屢屢出使宋國,這些人心裡到底甚麼打算,你且把你的想法說來我聽聽!”在胞弟面前,李資謙恢復了往日的威嚴。
“宋國雖是上國。國中一樣貪污橫行,且說他那朝中權臣蔡京,奢侈無度,堪比皇家,更勝我朝中百倍。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此時他們不撈一票。怎麼捨得走?大兄。我們國庫裡的寶藏他們不敢私吞指染,於是我們便成了他們眼中的肥羊啊!”李資諒喪氣道。
“肥羊?想不到老夫輔佐朝政這麼多年,居然也有成爲肥羊的一日!”李資謙苦笑一聲,旋即收斂神色,繼續問道:“那他們前些日大開糧倉、鹽倉,市恩百姓,你又怎麼看?”
“宋人天子好大喜功,最喜歡歌功頌德,十幾萬石糧食,買個天子聖明的名聲。怎不划算?這個帶頭的元帥深諳他們官家的想法,此番對症下藥,回去還不大受封賞?哼,拿我們的錢糧,肆意揮霍,他們又不付出甚麼,真是算得一手好賬!”
李資諒說到這裡,不禁咬牙切齒。原以爲李資謙會引起共鳴,哪知他那位胞兄不怒反喜,道:“他們若只是爲了財貨,那真是萬幸!他們就是把開京城裡能刮的都颳走了,咱們也只當花大價錢送走瘟神,你不知他們還送了老夫一個大禮?到時候我掌控了局勢,這整個高麗國的財富,還不是我李家的?”
“大兄,你?”李資諒驚訝道:“咱們不扶你的外孫了?”
“黃口孺子,怎能堪當大用!”李資謙說了這一句之後,面上露出一絲兇狠的神色。他和王倫都不知道,因爲梁山軍橫空出世一突發事件,李資謙謀逆大業生生被提前了幾年,原本軌跡中,外孫登基後,李資謙的野心無限膨脹,把政治對手韓安仁一干人趕盡殺絕,而後又在開京城中散佈“十八子將爲王”的傳聞,要篡從小便在自己家裡長大的外孫的王位,後來因爲心腹大將的反水,這才退出歷史舞臺。
且不說這兩人鬼鬼祟祟商議大事,負責來抄李資謙家的秦明原以爲一兩個時辰便能完事,哪知整整忙活了半日,萬事還理不出個頭緒來,直叫秦明大呼“狗賊斂財手段厲害!”
跟着秦明的兩個指揮的弟兄,來來回回搬運了數次,纔算把李資謙府上搬空,此時已經是華燈初上了。好在李資謙府上奴婢基本在守城之戰和護送他逃跑的途中被梁山軍一網打盡,不然的話,光清點人數,只怕都要忙到半夜去了。
“狗日的,老子今日算是開眼了,權當抄慕容家的預演!”秦明最後一個離開李府,回身朝府門憤憤罵道。
此時街上雖然夜幕以至,但到處都是一隊隊的騎兵領着無數眼神空洞的奴婢穿街而過,城中居民居然都不去睡覺,反而家家敞着門戶,觀看着街面上這百年難得一見的熱鬧。他們哪裡知道,要不是王倫打破開京城,三韓土地上這種反人性的賤民制度,還將持續八九百年。
“願意跟我們走的,復爲良人身份,將來發給口糧、牲畜、田畝,不願跟我們走的,可領白金(銀)十兩、口糧二十斤,任憑自去!”
長霸門外輪流用高麗話喊話的梁山士卒,嗓子都快喊啞了,雖然是輪流換班,但是開京城中奴婢甚多,送走一批又來一批,各營流水價的往此處送人,這種場面,不單是開京居民看得呆了,就連放慣了錢糧的梁山士卒,也不覺瞪目結舌。
願意留下的和不願意留下的奴婢,大概是五五之數,不少人貪圖眼前的財物和自由,選擇了自謀生路。梁山軍也不勉強,依數給足了錢糧,便放他們出城。
此時之所以和禮成港那次的照單全收不同,是因爲王倫馬上要撤軍了,他需要更多的口舌把梁山(大宋)的仁政傳遞到儘可能遠的地方,以便爲將來大軍征伐,提前做好佈局。
不過此種優厚的待遇,直叫不少開京居民眼紅不已,不少人開始渾水摸魚,明明是良人的身份,非要說自己被朝中哪個大官掠去爲奴,不過主持放糧事宜的孫新、顧大嫂夫婦都是深諳人情世故之人,豈能被他們瞞過,當即吩咐發放錢糧的各個地點,只接收由梁山軍帶過來的成隊奴隸,並不接待自稱奴婢的散客。
城內有人渾水摸魚,城外也是一般。莫名其妙的出現數股來歷不明的土匪,居然就在城外埋伏,專門劫掠這些絕處逢生、身負錢糧的苦命之人,不少人從刀口下逃回,求告到大宋守城官兵處,頓時引得嫉惡如仇的魯智深、武松等人出動馬隊出城掃蕩,直殺得城外哀嚎遍野,血流成河,這才把局面穩定下來。
這一舉動引得差點成爲刀下之魂的奴婢們拍手稱快,跪地謝恩,不少人由此轉過身來,納還了錢糧,決定跟着王師共生共存,共榮共辱。
這個消息沒有多久,便被送至梁山軍的中軍帳中,仇悆氣得猛拍桌案,叫道:“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姓弓的還指望復國,就憑他這種行徑,縱然上臺,也定是一個昏君!”
事情是明擺着的,開京城方圓幾十裡,哪裡有甚麼像樣武裝?除了被嚴令不得帶兵入城的弓某人,誰還能幹出這等事情來?王倫當即就下令把弓某留在城內的四名聯絡官斬首兩級,剩下兩人提頭回去相見。
另外在甲仗庫前來領盔甲兵器的三千弓某手下,全部被扣了下來,若是此人再敢玩火,後果自負。
“現下有多少農奴願意跟我們走?”王倫問向前來稟告消息的孫新。
“人太多了,完全清點不過來,小弟估摸着,眼下至少也有兩三萬人吧!”孫新不確定道。
“叫咱們島上派來的壯丁全部停止裝載糧草,每人發給刀槍,留五千人在城中維持次序,其他人分派給步軍四營,協助守城!但是出城臨陣的事情不要派他們去做,打打下手就行!”王倫想了想道,
“給願意跟我們走的農奴們吃頓好的,以後裝運糧食的事情就交給他們。跟他們說清楚,讓他們心裡有底!將來跟着咱們,四口以上的人戶分給田地一百畝,耕牛一頭,單門獨戶的也不要緊,一個壯丁分給二十五畝良田,兩口之家以此類推,分田五十畝!”
孫新聞言就要去傳令,哪知被仇悆攔住,轉過身對王倫道:“哥哥,這高麗的土地不是按畝來分,他們國內叫做‘結’,我怕就是傳令下去,他們也根本不明白咱們的意思!”
“泰然好像很瞭解的樣子,不妨說來聽聽!”王倫從善如流,當即招呼孫新回來,一起聽仇悆詳說。
“‘結’其實是個產量單位,高麗人約定俗成爲‘十把爲一束,十束爲一負,百負爲結’,這個一束就是一捆,一負(十捆)正好是一個人可以揹負的重量。因爲結是產量單位,所以每結的方圓大小都不一樣,上田便小一點,下田便大一些,不過高麗上田和中田不多,多爲下田!”仇悆解釋道,最後又帶了一句,“這幾天小弟翻看過高麗的公文,是以知道!”
“若是換成咱們的度量衡,一結上、中、下田大概是多少畝?”王倫問道。
仇悆不愧是個出色的地方官胚子,見狀從文牒中取出一份冊子來,翻開道:“上田一結大概相當於我們大宋二十五畝又四分地,中田則是三十九畝九分地,下田就多了,約有五十七畝六分地。”
也罷,入鄉就要隨俗,王倫當即拿起毛筆在紙上換算起來,埋頭的同時,在心裡下定決心,將來一定要把半島上的度量衡統一起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