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躲在暗處放箭之人的箭頭雖準,但一看便知,此人應是極其缺乏江湖經驗的。話說她一見馬上之人中了自己暗箭,連人帶馬摔倒在地上,便十分輕率的現身出來,急忙上前探視。
等她小跑趕來現場,發現被自己偷襲那人摔倒在地已是毫無知覺,唯見她輕咬貝齒,面色焦急,一時間竟手足無措。又見那匹雄峻寶馬此時正低下頭,用舌頭直舔着地上之人那張英武的臉龐,這位刺客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歉意來。
那寶馬察覺到有人靠近,忽地打了個響鼻,昂首嘶鳴,前蹄猛然躍起,就要來踢此人,似是認出她便是放暗箭要害自己主人的罪魁禍首。那刺客一時被嚇得花容失色,失聲尖叫起來,也不知是真給嚇到了,還是心中本就懷着愧疚,只見她竟然對着那匹牲口慌忙解釋道:“馬兒馬兒……我……我不是有意的……”
唐斌本待誘這人過來再反制於他的,哪知聽到她的聲音,忽然發覺放暗箭射自己的竟然是個女子!唐斌心中大奇,偷眼打量着這個女刺客,只見她那張精緻的臉蛋上薄粉敷面,望似白璧無暇,兩抹柳葉眉下,一雙杏核秀眼,端的麗質無雙,又聽她鶯聲燕語,天真無邪,竟然對着自己寶馬說話,唐斌此時直忘了股間疼痛,竟不覺笑出聲來。
那對峙的一人一馬被唐斌的笑聲吸引,忽聽那馬兒狠狠打了個響鼻,收了輕捷腿蹄,便棄了這女子,直跑到唐斌身前,用頭拱着主人身子。此時這妙曼女子見了中箭之人無事,探出纖手直拍着胸口,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任誰看了都不免生出一股我見猶憐的疼惜來。
唐斌見此女瓊姿花貌,不像是有歹意之人,也不知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名嬡美姝,直跑到這強盜窩子門口,眼見她的容貌舉止和方纔偷襲行爲十分不搭,忍不住出言問道:“姑娘,你一個人出來打獵麼?怎地不帶家人,就不怕遇到歹人?你可知此處是何地界?”
那女子面色羞紅,雙手輕勾着弓弦,眼見這男子器宇軒昂,一身正氣,又聽他根本不怪自己突放暗箭之舉,反而還關心自己安危,心中微微感動的同時愈加愧疚了,只見她躊躇良久,終於輕言細語道:“這位阿哥,我兄長陷入賊……這二龍山,我見你從裡面出來,便想……便想……”
唐斌聞言一怔,繼而大笑道:“怪不得箭下留情!便想捉了我換你兄長出來對否?”
那女子睜大剪水雙瞳,那隻柔荑直掩着櫻桃小口,不禁驚訝道:“你……你爲何知曉?”
唐斌見說一陣爽聲大笑,直震得股肉上插着的箭矢微微發顫,卻見他早忘了身上疼痛,只是問道:“你那兄長是誰,我便回去請他出來!”
那女子見說大喜,不顧臉色緋紅,只急切道:“我兄長姓花,單名一個榮字。他隨着青州黃相公來征討二龍山,卻是沒了音訊,聽說賊人厲害,我嫂嫂在家坐臥不寧,甚是擔心。我見狀便偷跑出來,想打探他的消息。只可惜這二龍山外一片狼藉,於路我又沒見到大隊軍馬,不是被你們捉了去,還能去哪兒?”
唐斌見說愣了愣,尋思道“原來是花榮的妹子,似別人家也養不出這般箭術的麗人來!”正想着,忽見這女子望穿秋水般的盯着自己看,唐斌隨即赧顏的笑了一聲,道:“原來是花知寨的妹子!我和你兄長卻算是不打不相識,如今直算得上是朋友了!我甚是敬慕他的箭術,昨夜留他在山寨夜談一宿。只是今曰一早,他便和秦將軍黃將軍一同返城了!姑娘勿憂,只回家等他消息便是!”
那花小妹長於深宅大院,家中一應事務均由兄長作主,故而生就一種盲目服從的偏軟姓子,此時見這男子這般說,心下便有些信了,只“哦”了一聲,生出了歸家之意,只是她姓子雖軟,人卻不笨,忽然想到自己來時並沒有撞見兄長軍馬,頓時哭道:“你莫不是哄騙於我?我來時哪裡見到過兄長的身影!”
唐斌聞言無奈,攤手道:“確確實實他們一早便回去了,我哄你作甚?再說我要有歹意也該把你往寨子裡哄,怎地只顧叫你回去?姑娘說是不是?”
那花小妹聞言大驚失色,只見她秀眉緊皺,尋思道:兄長曾說我們清風寨旁邊那座清風山上有些歹人聚集,爲頭的一個甚是愛活吃人的心肝,還有個壞種只顧劫掠良家婦女,壞……壞……她們清白,若眼前這位阿哥真是那般人,的確不該只顧勸我回去!
想到這裡,這女子頓時放心不少,只見她朝唐斌盈盈行了個萬福禮,道:“多謝這位阿哥,奴家這便轉去,回家等兄長消息!”
唐斌見她便要走,急道:“姑娘且慢!我方纔聽聞你兄長隨着大軍打破了桃花山,現在道路間多有潰匪,縱然你箭法出衆,但我想你一個女子怎回得去?我與你兄長惺惺相惜,也不忍看你一人獨行,如信得過我,我便送你回清風寨如何?”
那花小妹聞言躊躇,只是低着頭,忽見唐斌身上那羞人的地方還插着自己射上去的箭矢,心中愧疚,忙道:“你……你那處不要緊吧?”
唐斌哈哈大笑,伸手便將箭頭用力拔了出來,只是用力過猛,那股鑽心疼痛傳來,不禁叫這大漢也直皺眉頭,花小妹見狀更是揪心,卻又束手無策。只見此時唐斌撕下衣襬來,蘸着股上的鮮血,竟寫起字來,那花小妹不禁好奇,偷眼去看時,只見他寫道:“路遇花……”
花小妹心道:他莫不是寫信回去叫家裡人知曉?只是他字寫得越多,卻不是失血越多?當下那顆原本就硬不起來的心腸更加軟了,不禁氣吐如蘭道:“奴家單名一個姿字!”
唐斌見她聰慧過人,又十分善解人意,心中微熱,卻只是不做聲,繼續寫道:“路遇花姿,送歸清風,哥哥勿憂!”
花姿見這男子明白了自己心意,雙臉羞紅,卻又忍不住的偷瞧他。
唐斌寫完將這衣料綁在箭上,又十分潦草的將那傷口裹了,對花姿道:“待我將這箭射到關上報個訊,便送姑娘回去如何?”
花小妹來時只憑着一股關切之情硬撐着,心下倒還不怕,現在聽說兄長無恙,路上又多有匪盜,加上清風山下賊人出沒,此時反而心悸不已,聽到唐斌提議,便連連點頭,甚是嬌憨,唐斌哈哈一笑,飛身上馬,也顧不得股間疼痛,只是催馬往回飛奔。那馬兒似像讀懂了主人意思,直放開四蹄飛奔。唐斌看看到了射程之內,他舉起長弓,照那城頭就是一箭,只見那箭頭直直射到關上,直把守關的嘍囉們嚇了一跳,急忙取了那箭,見箭上有字,絲毫不敢怠慢,直下關往寶珠寺中去了。唐斌哈哈一笑,一種從未有過的滋味衝蕩在心頭,只見他意氣風發,直縱馬回來,眼見呆呆候在原地的花姿,心中歡喜異常,只見他跳下馬來,道:“我與你兄長平輩相交,便叫你一聲小妹罷!”
花姿見狀可人的點點頭,唐斌大喜,牽過那匹寶馬,就要給花姿騎,那花姿見狀連忙推辭道:“兄長有傷,怎好叫奴家佔了你的坐騎?奴家在樹林邊上有隻騾子,甚是好腳程,奴家便還是騎它回去罷!”
唐斌還沒想到說甚麼,便見這白馬長嘶一聲,直用馬頭拱着花姿,兩隻前蹄不住頓地,花姿見狀楞在當場,不知所措,唐斌大笑道:“小妹你看我這馬兒甚是生氣,氣你說它不如一隻騾子!”
花姿見說不禁笑出聲來,當下不好意思再推辭,只見她雖是一介女流,但是身法輕盈,踩鞍擡腿一氣呵成,轉眼間穩穩落在馬上,只聽她喜道:“兄長往曰就抱怨大宋沒有好馬,這匹白馬不是難得一見的寶馬?直把他那坐騎都比了下去!”
“小妹要是喜愛,我便將它送與你如何?”唐斌牽着白馬,回頭笑道。
“不可不可!君子不奪人所好,奴家雖不是君子,怎能奪兄長所好?”花小妹連聲道。
唐斌笑了笑不答話,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將這馬兒相贈佳人,那馬兒彷彿讀懂了主人心思,忽然四蹄沾地,就是不前,只把唐斌急得沒法,又哄又拉,直把馬上佳人惹得嫣然而笑。
……
話說寶珠寺中王倫得了唐斌血書,納悶道:“這花姿是誰?送歸清風?莫不是花榮妹子?”
魯智深上前接過血書,一見楞道:“送人便送人,怎地鬧出血書來?”他在聞煥章處多有聽講,如今雖不善寫字,但是識些簡單的字還是無礙的。
林沖上前一看,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沉思片刻,對王倫道:“哥哥,還是點些弟兄,跟着一起去罷!”
王倫點點頭,喚過鄧飛來,囑咐他道:“你點兩百軍馬,暗暗跟着唐將軍,若是沒甚麼事,便不要現身,直把他們遙送到清風寨便是!”
鄧飛嘿嘿一笑,道:“哥哥放心,小弟理會得!”說完朝王倫拱拱手,轉身點兵去了。
王倫低頭沉思,這花姿若真是花榮的妹子,原本軌跡中這女子便如物品一般叫宋江補償給了秦明,花榮吭都沒吭一聲,如今有了唐斌這一出,這泯滅親情的一幕還會上演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