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樑正面的鬼子炮兵開始了進攻前的火力準備。山炮、野炮把諾大的火龍崗打得泥土飛揚,硝煙瀰漫。炮擊半小時後,步兵開始衝鋒,昨日兇猛的迫擊炮和重機槍火力的攔擊都沒有了,守軍方面只有零星散亂的步槍射擊聲。看來經過昨日激戰和今天的炮擊,守軍已經沒有多少抵抗力了。河野大佐用望遠鏡望着自己的部下衝上昨日激烈爭奪的那個斜坡,坡頂端已經沒有障礙物了,那些工事也都不見了,接近坡頂處成了一個圓弧狀的坡度很小的緩坡。河野隱隱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但是隨着衝擊部隊幾乎毫無阻礙衝上了坡頂,他的這種感覺消失了。
正要命令後續部隊跟進,坡頂上輕機槍、步槍和狂風暴雨般的衝鋒槍射擊聲響了起來,坡頂邊緣的日軍紛紛從坡上滾落下來,岡上可以看到的地方,只見衝上去的全部倒了下去。後面尚未登上坡頂的日軍紛紛在斜坡上就地臥倒。這斜坡靠近坡頂的地方坡度被人爲改造的相當平緩,此時成羣的手榴彈從岡上飛了過來,落在了這個斜坡上,很多臥倒隱蔽的日軍士兵再也沒有起來,有些傢伙雖然起來了一次,而且飛的還不低,但是身體某些部分卻分了家。
原來中國守軍連夜放棄了火龍岡面向曲樑的大斜坡的一線陣地,而且將某些地形稍加了改造,使其不利於隱蔽,在距離坡頂邊緣二、三十米的地方構築了防禦工事,衝鋒槍和手榴彈都可以發揮最大效力,而鬼子掩護衝擊的輕重機槍火力卻起不了任何作用,炮火在觀察不到目標時也只能是盲目射擊。還要一提的是,在鬼子沒有上到坡頂以前,守軍士兵看不到鬼子衝鋒的瘋狂氣勢,不會因此產生精神上的動搖,而當鬼子分批到達坡頂倒在槍口之下的時候,動搖逃跑的可能性就基本不存在了,畢竟高團長的部隊還是有相當多的人是敢打敢拼的,只是有時候,恐慌會像瘟疫一樣傳染。
河野大佐在下面是無法看到守軍工事的,但是他從那些飛出來的手榴彈判斷出了守軍的策略,倒吸了一口涼氣:“狡猾,狡猾的。”急忙下令撤退。第一次衝鋒的部隊大部分傷亡。
河野氣急敗壞。命令再次向岡上炮擊。
西方的天空中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河野大佐滿臉疑惑地擡頭仰望天空:“這裡沒有請求空軍支援,上級也沒有通報說要派空軍助戰呀。”也難怪河野疑惑,以往多數時候,戰場的天空都是塗着膏藥旗的飛機在肆虐。國軍的空軍太少,這樣規模的戰鬥是不會派空軍助戰的。此次不同,灣岔的戰鬥雖然規模也不大,但是在洛陽失守後的一戰區,無疑是一個閃光的亮點,高衛國雖然沒有承認,但一戰區已經認定此事必爲高團所爲,甚至已經報告了委座。現在,高團因爲灣岔之事遭到日軍重兵圍攻,堪堪不支,請求援兵,一戰區地面不增援,如果空中再不提供援助,怕實在說不過去。這高團長實在是員福將,來增援的部隊都是他沒有預料到的,一支很窮,一支很富,但都屬於當時中國最能打也最敢打的部隊。地上來的善於貼身近戰,天上來的,善於遠程奔襲。
12架塗着青天白日標誌的戰機飛臨戰場上空,能見度很好,正在射擊的鬼子炮兵陣地目標十分明顯。機羣呼嘯着俯衝下來,500磅的美製重磅炸彈接二連三地落了下來。炮擊的聲音完全被航空炸彈爆炸的聲浪所淹沒。濃煙烈火和斷臂殘肢從鬼子的炮兵陣地上飛騰起來。準備進攻的鬼子到處慌亂地尋找隱蔽處防空,大地在爆炸中震顫。河野大佐聲嘶力竭地叫喊着:“鎮定!鎮定!不要驚慌!”
機羣對炮兵陣地實施攻擊後,也不爬高,低空掠過曲樑鎮向大坪方向飛去。很快,大坪方向傳來了轟炸和掃射的聲音。大坪村內的中國守軍早已在村內的屋頂上設置了識別標誌。
空襲持續了大約40分鐘。對日軍產生了很大的心理震撼。
河野剛要把驚魂未定的日軍重新組織起來繼續進攻。忽然大坪方向山炮、迫擊炮、重機槍一起猛烈地響了起來。
很快,河野收到大坪方向日軍緊急報告:支那軍隊正集中火力和兵力向他們猛攻,請求增援!
接着,杜康峰方向報告:山下的支那軍隊從工事中爬出來正在向後逃跑,請示是否全力追擊?
河野忽然明白了:支那軍隊果然是要向大坪方向突圍!
他一邊命令大坪的日軍頂住,決不能讓支那軍撕開口子,一邊急忙派部隊向大坪增援。經過空襲和炮擊,還不知道大坪的部隊傷亡了多少。
這時,杜康峰的部隊又一次請求出擊:他們面前的支那軍正在狼狽不堪地向大坪方向逃跑。有昨日輕取杜康峰的經歷,這股日軍對面前的國軍相當輕視,若非河野禁止,昨天就要下山追擊了。帶隊的中佐對河野堅守杜康峰不準出擊的命令十分不滿,認爲是河野怕他們搶了自己直屬部隊的功勞。
河野大佐猶豫了一下:現在情況已經清楚了,支那軍孤注一擲要從大坪突圍,他們的後續部隊也在向這個方向運動,準備加入攻擊或者從前面部隊撕開的口子逃出去。此時杜康峰堵截敵人後路的意義已經沒有了,而如果下山追擊,則可以造成支那軍的混亂與恐慌,取得很大戰果。而且還會減輕大坪方向的壓力。
於是河野下令杜康峰的日軍下山追擊!還不忘了交代峰上應留一小部分兵力裡留守。
杜康峰與火龍岡的最大高差也不到一百米,這已經算很高了。
此時徐亮和高衛國正在隱蔽部裡用望遠鏡緊張地向杜康峰觀察,前沿戰壕工事裡的國軍現在都爬出了工事,拼命向東南大坪方向奔逃。峰上的鬼子在向他們射擊,由於距離較遠,基本上沒有造成什麼威脅。
高團長很緊張:到底這夥敵人出來不出來,如果不出來,只靠夜間埋伏在山腰的幾十人能把兩個中隊鬼子駐守的山峰拿下來嗎?即使敵人出擊了,前面百十個八路軍能把他們消滅了嗎?握着望遠鏡的手不由得有些顫抖。
終於,山峰上的鬼子嚎叫着衝了下來,高團長稍微鬆了口氣,立刻又緊張地注視着自己方前沿陣地。
退卻的國軍見鬼子追上來了,跑的更快了,追擊的鬼子狂妄之極,連腰都不彎,一邊追擊,一邊開槍射擊。跑動中射擊準確性不高,但也有一些國軍士兵被擊中。
徐亮見下山的鬼子竟然有二百七、八十人,不憂反喜:山上留下的鬼子不多了。事實上,杜康峰的鬼子指揮官本來不想在峰頂留人,由於有河野大佐的命令,只得在峰上留了兩挺機槍和十來個人。除了開始時候機槍射擊了一陣,這些敵人完全放鬆了戒備,後來見自己人已經接近中國軍隊的陣地,怕誤傷自己人,機槍也停止了射擊。
衝擊的鬼子接近守軍的第一道戰壕了,戰壕裡一點動靜也沒有,日軍官兵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昨日杜康峰居高臨下的險要地形,守軍尚且不戰而逃,何況今日這種情況?離前沿只有20米了,還是沒有動靜,高團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15米,忽然戰壕中躍出30來個中國士兵,面無懼色,沿着戰壕以十分分散的隊形站成了一排,手裡三八大蓋步槍的刺刀閃着寒光。
他們剛纔爲什麼不開槍?爲什麼不投手榴彈?又爲什麼不跟着其他人一起逃跑?還有,他們怎麼穿的軍裝與其他國軍不同?手裡拿的怎麼是曰本造的三八式步槍?
衝鋒的日軍來不及考慮這些問題,他們只是感覺到這些人是要拼命,不假思索地放慢腳步,紛紛按照條例規定將槍膛裡的子彈退了出來。三十來人要跟近三百皇軍拚刺刀?日軍對這些人的勇氣暗暗產生了一些敬意,在日軍方面,當對戰局絕望的時候,也常常進行類似的“自殺性”攻擊,他們對這樣的勇士還是敬重的。
10米,雙方的距離在迅速縮短。
最前面的日軍只有大約5米遠了。一場力量懸殊的白刃戰似乎馬上就要爆發。忽然,在手持步槍的戰士之間,躍出了一羣挎着湯姆遜衝鋒槍的八路軍戰士,在他們躍出戰壕的同時,槍口如狂風暴雨般噴射出密集的彈雨。
大約4、5秒時間,60多支衝鋒槍又換上了第二個裝有50發子彈的彈鼓。
這裡不是戰場,簡直成了屠宰場,不,或者說是集中處決犯人的刑場。
完全一面倒的形勢讓高團長興奮不已。他這次充分認識到了這種換裝的槍支的威力。先進的武器要有先進的戰術思想和具有強烈戰鬥意志的優秀士兵才能充分發揮出威力。
幾乎在前沿衝鋒槍射擊開始的同時,杜康峰上也響起了手榴彈的爆炸聲,緊接着也是衝鋒槍爆豆般的射擊聲,昨夜埋伏在離峰頂不遠處的張林他們竟然連配屬給他們的擲彈筒都沒有用,直接就衝上了峰頂。很快,表示佔領杜康峰的三發信號彈升了起來。
等在第二道戰壕埋伏的國軍衝到第一道戰壕增援的時候,參加出擊的日軍已經全部被擊倒在了陣地前沿,一些鬼子傷員還想掙扎頑抗,被恨恨不已的國軍士兵槍射刀扎,一個也沒有留下。
高團長興奮地向自己的部隊下令:“把炮彈給老子全部打光,然後把炮炸燬。各部交叉掩護向杜康峰撤退!”
連在大坪村堅守的剩下的不到一個排的部隊也在火力掩護下被接應到了火龍岡。
河野大佐發現中國軍隊向後收縮,開始鬆了一口氣:他們的突圍行動失敗了。於是準備調整組織部隊給他們最後的一擊。當他覺得情況不對急忙與杜康峰的日軍聯繫時,卻怎麼也聯繫不上。當他徹底搞清情況的時候,中國軍隊已經全部登上杜康峰,已經開始向西邊的山區轉移了。河野在杜康峰下遭到了來自峰頂的阻擊部隊的猛烈射擊。
炮兵已經基本被摧毀,憤怒不已的河野知道自己的前途要完了。
曲樑、大坪沒有事先逃離的百姓經過此戰之後,無一倖存。一些本來在交戰中倖免的人在高部突圍撤離後,全部被河野的部隊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