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雙手死死地握着刀柄,凌鋒幾乎是大口地喘着氣,眼神卻是絲毫沒有變化,怒目而視着前方的敵軍。
冰冷的夜風拂過,將他的頭髮打亂,整個人更是如同被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全身沒有一處幹着的地方。
“你這是何苦呢?”
蘇定看了眼半跪在假山前的這個人,只是搖了搖頭,一臉惋惜的神情說道:“做好你的本職不行麼?爲什麼非要來自尋不快呢?”
不料,凌鋒根本沒有理他,只是猛地站起身,仰天大笑了起來。
隨後,他一轉身,往四周掃了掃,雖然已經混身是傷,但從他的目光中讀不到一絲畏懼和屈服。
一片混亂的戰場上,除了斷垣殘壁之外,最多的,就是滿地的屍體了。
當然,其中絕大部分,都是秦明帶來的士兵。
粗略地看上去,這些人也是數以百計的驚人數量。
而此時,跟隨凌鋒留在此地死戰的暗衛戰士們,都一言不發地從假山上走了出來,圍到了這個領頭人的身邊。
而當秦明等人看到眼前的一幕時,眼中的驚歎之色卻是怎麼也無法遮掩。
這些人不過數十人,每個人的身上,早已衣甲殘破,看不到沒被鮮血染紅的地方了,有的人甚至是獨臂獨腿,無論如何都不像能繼續作戰的人。
但是,從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眼神中,靈魂深處,無不充斥着,令人爲之折服的意志力,信念,或者說,瘋狂。
東方早已經露出了魚肚白,穹頂上濛濛發亮的同時,雲層也已經漸漸撥開。
光明,逐漸開始驅散黑夜,降臨人世間。
“凌將軍,你也是個武功不凡之人,這天下能撐住我一百回合的人不多。”秦明從馬上跳了下來,面無表情地說道,“這樣,曾頭市肯定是容不下你了……”
“你跟着我爲副將,一同爲朝廷效力,既能青史留名,又可封官蔭子,豈不是好過白白赴死?”
秦明這話剛一說完,蘇定和曾塗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個秦明,這麼快就想對着幹了不成?
不過,蘇定只是嘴角一撇冷笑了一聲,什麼也沒說,曾塗看他的反應,也只是默然不語。
秦明這話說完良久後,也沒有什麼迴應。
突然,凌鋒再一次仰天大笑了起來。
這些戰士也跟着,仰天大笑了起來。
拔出酒囊,喝盡了所有的酒,凌鋒和這最後的二十八名戰士將酒囊一拋,突然眼神一變,強烈的殺氣再一次從他們身上散發了出來。
“兄弟們,今天,我早已經做好了死在這裡的覺悟!”凌鋒大喝道:“現在有沒有慫的,想走的,可以說一聲,老子絕不攔着!”
“呵呵,你還真把自己當什麼了是吧?”一個年級稍大的戰士笑道:“我們只是看董大哥的面子讓你做頭,何況我們想要榮華富貴一開始就投降了,何必等到現在!”
“那好,既然都是有種的,就跟着老子殺!”凌鋒怒吼一聲,將地上的一根鐵槍用腳踢起,右手早已經接住,用盡全力往前一擲,那道光影已經帶着呼嘯的風聲,衝向了對面的人羣。
“噗!”
在這兇猛的力道下,一個官軍士兵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貫穿着飛出去了好幾丈遠。
其他官軍想衝上來時,那些暗衛早已經衝破了他們的陣型,率先發起了攻擊。
雖然只有這麼點人,但是憑藉着精良的武器裝備,他們早已經將敵人的隊伍衝散,打出了一個缺口。
但是,局勢顯然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了。
更何況,他們已經走出假山,選擇了和數萬大軍正面硬碰硬搏命。
很快,官兵們在秦明和黃信的指揮下,已經徹底穩定下來,迅速地發起了反擊。
結局,可想而知。
剎那間,風雲變色,整片空間,此刻似乎也動盪了起來一般。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彷彿經歷了天地鉅變一般,一切,都結束了。
“嘖嘖嘖,這些人,是何必呢?”曾塗雙手抱在胸前,只是搖着頭連連嘆氣。
“呵,人的道路是自己選擇的,誰也不要後悔,生命只有一次,這纔是可貴之處不是嗎?”
語氣低沉地說着,蘇定靠在附近的一顆大樹上,閉着眼睛,似乎已經陷入了沉思中。
自然沒有人比曾塗更知道,蘇定的過往,所以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苦笑了幾聲。
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落到了地面,將這片空間染上了一層金黃,所有人的臉龐上被朝陽籠罩着,都看不到什麼情緒。
邁着沉穩的步伐走到了秦明身邊,撇了撇一地的屍體,蘇定只是冷笑一聲:“怎麼樣,問出密道了沒有?”
秦明沒有說話,只是一臉凝重地盯着眼前這個人。
他雖然已經失去了生命,但是臉上的堅毅和兇狠絲毫不曾退散,睜開的雙目中盡是殺意。
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他就像不倒的戰神,隨時都能從地上爬起來舉起刀刃,與敵人奮戰至終。
“怎麼,這下可沒辦法了?”蘇定語氣突然沉了下來:“他們現在已經跑了,而我們根本一無所知,要不是你不對我提密道的事,如何會這般!”
“都給老子閉嘴!”
衆人被這道聲音吸引,往側邊看去時,卻是曾塗託着曾弄的屍首已經走了過來。
他走到了秦明身邊後,昂着頭怒目而視,幾乎是怒吼了出來:“你明知道董平這個畜生和我們的仇,現在還在這爲了爭功勞而欺瞞,拖了這麼久讓董平跑了,你這混賬到底有何居心!”
不料,秦明卻沒有說什麼。
這下,不只是底下的士兵,就連黃信也覺得奇怪了。
師父平時性格火爆,動不動就要和人拼命,今天這樣絕對是不正常了。
然而,任曾塗怎麼罵,秦明也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凌鋒,這個死不瞑目的人。
曾塗看秦明不理他,頓時火氣攻心,還想再罵時,秦明卻騎着馬直接衝開人羣走了。
“所有人聽令,將這個人厚葬,其餘人跟我前去追襲董雙董平!”
聽着秦明的聲音遠遠傳來,黃信遲疑了片刻,也跟着去了。
“轟——踏踏踏踏踏……”
大片的馬蹄聲混雜着金戈碰撞聲,這上萬人毫不遲疑,當即就跟着秦明和黃信揚長而去,只把蘇定和曾塗留在原地。
“師父,這廝看樣子是要和我們決裂了。”
曾塗將曾弄安葬好後,才走了過來,陰沉着臉說道:“你看他,先是要當着我們的面招攬這個叛徒,又對我們隱瞞有密道的事,才讓董平跑了……”
“我們被董平那畜生給偷襲,史文恭那廝又把主力全給帶走,現在已經沒有了任何聯盟的資本啊!”
幾乎是怒吼着,曾塗瘋狂地嘶吼:“難道,我們要眼睜睜地看着仇人逃走嗎?”
“看樣子,你已經被仇恨衝昏頭腦了。”
看着眼前一臉怒火的曾塗,蘇定只是冷笑一聲:“我可以告訴你,他聞煥章的這個聯盟,已經開始崩壞了。”
“而這一次,最後的得利者,必然是我們!”
而這時的曾頭市外五十里,一處深山中,聞煥章大帳內。
“報,大人,根據我們的線報,張叔夜和程子明都派遣大將只帶了不到一半人馬前來!”
校尉雙手抱拳在下方說道,眼神幾乎不敢直視着聞煥章,渾身也是冷汗直流。
而聞煥章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卻幾乎沒有什麼反應。
“呵呵,我早知道如此,雖說十餘萬大軍,只是我對外放出的一個掩人耳目的計策,不過,這一次,董平是必然要輸的。”
微笑着說完了這話,他便走出了大帳,叫來東方立和東方策二人吩咐了一陣,二人得令,立馬去了。
“大人,不知您到底有什麼神機妙算?”
副將壯了壯膽,還是開口了:“如今另外幾方勢力都在敷衍了事,您把全部希望託付在擒拿董平上,萬一……”
聞煥章微微地擺了擺手,一絲若隱若現的笑容早已從嘴角所微微泛起。
“通知所有人,開始“天樞”作戰計劃,先集中全力對付杜嶨這支人馬,然後與秦明會師,將梁山賊寇和董平一舉殲滅!”
說完後,聞煥章看了看手中剛接到不久的密信,嘴角再一次帶上了弧度。
盧俊義啊盧俊義,你這一次所犯的兵家大忌,可是要……
後,悔,終,身,的,啊
與此同時,密道出口處。
“怎麼樣,人都出來了嗎?”
岳飛對着洞口環視了一圈,纔看向石秀問道。
“除了他,和暗衛的兄弟們,已經沒人了。”石秀淡淡地說道。
剎那間,全場就陷入了寂靜。
“好了,好了,凌大哥他也是爲了我們大家啊!”南宮未擦了擦眼眶,語氣低沉地說着:“這裡現在也不知道是哪裡,我看還是根據這個走吧。”
衆人擦了擦眼角,也只得嘆了口氣繼續前進。
沒走多久,南宮未果然從身上取出來了一架……木鳥一樣的東西。
在它身上轉動了好幾下,那木鳥既然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下,就那麼飛了起來。
很快,它撲騰着羽翼,已經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終點。
“那個,妹子,這是你的發明嗎?”石秀一臉茫然地盯着遠處那個小黑點,目瞪口呆地問道:“看你這麼小,沒想到居然這麼厲害啊!”
“你看不起誰啊?”南宮未輕哼了一聲:“人家上次還做出了這個飛行器呢,你們這些土包子,什麼都不懂。”
“好了,這東西可以判斷方位,我之前已經在你們所有人身上放置了磁石。”
南宮未插着腰看向天空,又緩緩說道:“剛纔我已經啓動了盧大哥那裡的地點標記,它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給我們提供方位,要是董大哥在,恐怕還能和我一起直接修好那個大型飛行器,唉。”
“是啊,話說哥哥他怎麼還不醒啊?”岳飛探了探董平的鼻息,眉頭皺了皺,眼神中盡是迷茫。
“你這樣怎麼行,還是我來給他試試!”石秀說着,抓着董平的衣領就狠狠地晃了起來
“看樣子,他是真的被砸傻了啊。”石秀看董平沒什麼反應,又幾巴掌抽了過去,才一臉正經地說着:“我看我們還是另選個……啊!”
“你要害死董大哥啊,能不能輕點!”南宮未掐了石秀一把,輕哼了一聲說道。
“有話好好說不行嗎?”石秀一臉委屈地喊着:“那你們說怎麼辦?”
“趕緊回去找安神醫吧。”
“我看還是把大哥先弄醒吧,要不真的會出人命啊!”
“你胡說什麼啊,本小姐學醫的比你還不懂是吧?”
“岳飛兄弟,要不你去給大哥人工呼吸吧?”
“……”
“都別吵了,那鳥回來了!”
“等等,我好像一直有話要說啊?”一直沉默的燕青,這下終於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