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是充當鄉村農產勞動力的年齡段。要不是花一年時間培訓後,便能儘快地在作坊裡做工,拿到不菲的工錢,很多家庭是不會放人的。
長期培訓,至少也是三年,對於商人們來說的確是不划算的買賣。而官辦學校面對大批學生的補貼花費,導致財政支出的壓力太大,目前的推行進度並不太讓張林滿意。
所以,學校要不要打造成盈利機構,一直是他在考慮的問題。
不盈利,就得國家政策補貼,路漫漫其修遠兮。
萬一把學校改成純商業性質的盈利機構,的確可以大規模地普及育教事業,但隨着人才供需比的降低,或許會慢慢產生“上學難,上學無用”的社會扭曲現象。
相對之下,張林還是比較傾向於放開商辦學校的口子,畢竟這對於眼下識字普及率不高的時代來說是最快速的全民育教方法之一。
至於幾十年後也許會產生的育教社會扭曲現象,再慢慢想辦法解決就是,活人總不會讓尿憋死的。
與兩浙商會的陳會長從船坊聊到學校,話匣子打開的張林,耐心地把後世一些商辦學校的制度講解給他聽,並且承諾官府給與一定的財政補貼,口頭上答允了商辦學校收取部分學費的建議。
對於陳家禮這個大商而言,能替主公辦事是首當其次,開辦學校不盈利無所謂,只要不虧錢甚至虧一點小錢錢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主公提出的財政補貼和讓學校自主收取一定費用,算是解決了“不太虧”的問題,至於如何從學校盈利,他還需要回去跟商會其他人討論討論。
他知道新式教學下長期培訓出來的人才是多麼的難能可貴,不論進入那個行當,能發揮出來的價值都遠超同齡人。
如今主公興辦學校和鼓勵官商合營地開辦公司和作坊,並且將部分軍功配件產業下放給商人們來生產,這不由得讓陳家禮考慮起建立自家“公司”研發人員班底的可行性。
適才主公也曾在酒桌上承諾,私營商人公司研發出來的技術是合法的,官署就算想獲得,也必須通過墨師公會去運作。而且,涉及到國家層面的技術,官署還會以武裝力量來保護私商的權益。
也就是說,官署不會阻止民間或者商人自主地去研發一些“賺大錢”的項目,更不會明強暗奪。
所以陳家禮馬上就想到自己剛競選獲得的海洋運輸船務公司,他是有資格建造商用運輸船和爲軍方建造不超過三千料的武裝炮艦。
很多東西他自己搞不懂,都是手下一幫專業人才在幫襯,比如炮位格局設計、桅杆風帆數目、如何減震炮彈後座力、如何平衡船體、流向鼓風度等等,這些人才都是軍器監下撥來的技術人員所掌握的技術,只不過目前是歸於陳氏遠洋運輸公司名下管理而已。
對於這幫子技術員,他真是當成大爺來伺候的,說話都溫和氣場,從不把自己當高高在上的員外“董事長”。這幫技術員成天在搗鼓怎麼把更多的炮安裝在船上,怎麼造更大吃水量的炮船,怎麼讓船開的更快,這些東西他都有耳聞。
打從年前起,陳家禮就有過想自主招募船匠來研發的心思,只不過老船匠對於新式炮艦很多設計東西都不懂。比如後座力,排水量之類的詞,還是第一次聽說。
所以,他想自己單獨開辦一個海洋運輸學校,不管是短期培訓能既時上手的船工匠人,還是長期培養研發船舶技術員,都是不錯的投資項目。
而剛纔,主公也一口答應下來,會從軍器監的船舶設計署裡調派一批專業技術員來幫他完成學校的師資建設。
而這,也讓陳家禮下定了開辦船舶學校的決心,提出炮艦建造的同時,也同意接受內務署的人員進駐船坊裡監督和防護炮艦製造技術外泄。
想吃軍器監的軍工訂單,必然會受到朝廷的監督,陳家禮有這個心理準備,因此也並不是太在意。
同時,這也是張林第一次把炮艦建造的訂單下發給官商合營的船坊,儘管只是四艘三千料能搭載十四門各式口徑的炮艦,但也能給軍器監名下的官營船坊一些壓力了。
至於第一所商主官輔的船舶學校,張林也大方直言讓出了學校管理權,保留監察權,把船舶學校劃分到育教總署名下的特殊校坊類。
不管怎麼說,先以陳氏集團這個大商開辦船舶學校爲案例吧,最多一兩年就能見到成效。若是效果好,再大規模普及也不遲,若是效果不好,也損失不了多少。
張林打算以這個船舶學校爲試點,短期培養船匠、水手爲主(學員補貼政策),長期培養船舶設計人才(財賬補貼兼學員收費政策)。他也答應海軍總署會優先對學校的長期結業學生進行分配和選拔,算是給陳家禮吃了一顆定心丸。
短期培訓的學員足以給陳氏集團自用了,長期培訓的學員則享受被選拔進公職技術員的優勢。尤其是後者,是官商高級合作的一個典型育教案例,所以收取學費還算合理。
另外,這件事還可以跟墨師公會掛上關係,船舶技術員也屬於墨家之學,出類拔萃者也擁有享受墨師獎學金的權利,並不單單隻限於官辦學校。
其實張林腦海裡還盤桓着另一個普及教育的辦法,就是把科舉這種選拔公職人員的制度儘快落實到新式育教政策中,打破現在從宋朝廷舊體制中挖掘人才的現狀。
這個計劃,要等到北上戰略成功後他登基稱帝,才能名正言順地實施下去。現在就頒佈,說不好聽的便有些不倫不類。
回過頭來講,把北上戰略定在開春之際也是迫不得已。北地騎兵的戰力強悍期在秋季,馬匹個個膘肥體壯,而熬一個冬天後,戰馬大多脫了膘,正是薄弱期。
其二,這個季節是春耕日子,對於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都是歇戰時期,張林依仗去歲豐收和麾下軍隊的職業募兵制度(脫於農產),底氣是遠遠大於遊牧民族半自給半對外掠奪的政策。
第三,據錦衣衛和軍機署打探到的消息,宋國已是組織大量鐵匠和煉丹師對黑火藥和鐵炮進行了仿製。據可靠消息,宋國軍器監裡出現了口徑超過3.6型的火炮,具體射程、裝彈量、裝藥量還未有消息傳回。
3.6型火炮已算是大口徑了,足以對非軍州重鎮的府城城牆造成破壞性轟擊,已是威脅到了張林的軍隊。至於鳥銃火槍,宋朝廷在前人匠工的基礎上也大有進展,研發出來的火槍作戰效果幾乎和第一代手拉式火繩槍,可以打出散面碎彈。
消息傳回來的時候,軍事內閣就叫囂着要先對宋朝廷下手,以免養虎爲患。不過最終還是北上收復幽雲十六州的戰略意義大於提前開啓全面內戰。
朝廷雖然有着遠超過轄地內人口和資源的優勢,但由於其腐敗的軍事體制和朝政,能發揮出來的戰力恐怕夠嗆。
再說他們纔是第一代火槍和火炮,比起轄地擁有的第三代各式各樣類型和口徑的火炮,以及成熟的混編軍制和高昂的戰鬥精神,宋朝禁軍還差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