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時候,張林對前線部隊說了“元宵節要去杭州過”的話,意思就是要求前線將領務必年後正月前肅清兩浙路上的方臘和朝廷殘餘禁軍。
童貫率領的朝廷禁軍已是被一戰打怕了膽子,被攆出了兩浙路,但方臘十多萬餘人依舊盤桓在睦州、歙州(已被宋微宗改爲微州)和衢州,以及廣德軍州旁的宣州一帶。
三千新式火槍旅還未完成半年集訓就被張林下令調去了婺州、信州、饒州一帶,針對方臘軍展開大規模的清理行動。
軍隊不見血是永遠成長不起來的,用方臘軍來練兵是眼下最好的條件。
江浙路上分西南和東北兩個方向,合計一萬八千兵馬,打得方臘軍節節敗退,放棄衢州和部分宣州地盤,退守睦州大本營一籌莫展。
睦州府城。
方臘坐在修繕後特意打造的皇椅上,曾經的意氣風發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頹然和落寞。
廳中,文武官員依照宋制站成兩排,俱都悄無聲息,可聞針落之聲。
如此詭異寂靜的氣氛,讓得方臘稍有些惱怒地道:“都說說罷,現今西有朝廷兵馬,東南有張臨小兒欺我,如何是好?”
左丞相婁敏中出列,沉吟道:“聖公,據前頭傳回來的消息,那張臨麾下兵馬襲擊衢州和歙州之時,似乎並未趕盡殺絕。縱觀收攏回來的精銳兵馬,其實我軍尚未遭受太大損失。以臣之見,不如派人去說和,否則我軍拼死力戰,我軍損一千,他也得損八百。”
這是說和派,方臘輕輕點頭,將目光移向另一個人。
祖士遠只得硬着頭皮出列道:“聖公,左丞相所言有理,現在我軍最要緊的是養精蓄銳,雙方罷兵言和乃是最好。”
方傑突然站出來高聲道:“一個個都叫着去說和,也不知那張臨小兒有無這個心思。聖公,依末將看,我軍撤出兩路,繞過饒州攻打江南西路的洪州,隨後率軍南下戰取蜀中才是上策。三國時候,劉備佔了蜀中就能抗衡曹操,咱們可依樣畫葫蘆。再者,朝廷南方兵馬廢弛,我等自然不懼。”
“有理。”方臘指了指祖、婁二人,再指着廳中其他文武官員道:“你們覺得如何?”
衆多大臣將領們交頭接耳地議論紛紛,附和道:“先說和,且暗中做好南下準備最爲妥當。”
方傑又恨聲道:“那虎威軍也就依仗着火炮之威,真刀真槍幹起來,咱們可不怕他。聖公,在南下之前,咱們就算損失再大,也務必得搶他幾門火炮,到蜀地後再找工匠研究仿製。”
“此言甚是。那火炮威力奇大,即便是鐵皮戰車也抵擋不住,炸在人羣裡不死也殘廢。”方貌道:“我軍若能也製出火炮,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方臘忽然有些意興索然,誰都知道火炮厲害,那張臨必然死守火炮兵,得填多少兵馬才能搶得到?
兩浙乃是宋國最富饒的路州,蜀中雖好,但怎比得上兩浙富裕?就這樣放棄掉着實讓他有些不甘心。
逢天下大亂之際,各方豪傑風雲而起地逐鹿中原,方臘在梁山勢大之後,就坐不住地揭竿而起佔了兩浙。卻沒想到不但打不過朝廷兵馬,居然還要被人攆出老家。
他麾下兵馬明面上有十數萬,但真正的精髓兵馬只有七八千餘衆,其他皆是打起仗來跑得比兔子還快的泥巴漢。若是兵進蜀中,他既負擔不起糧餉,也難以約束逃兵開差。
能最終有個萬兒八千兵馬跟着他到蜀中,就算天佑他聖公了。
但凡戰略轉移,丟兵跑馬乃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張林當時率領虎威軍南下,做了充分的動員工作,大王鄉愿意跟着的人也不足三分之二。
更何況拿泥腿漢當炮灰的方臘軍呢?
……
“沒錯,我就算要把他們攆到西南邊去。”
議事廳中,張林毫不掩飾地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手執教鞭指在地圖上的饒州處:“讓婺州的貴武和魯達,廣德軍州的陳良從東北和東南兩個方向進逼歙州和宣州,進一步壓縮方臘的生存空間。他們若不走,那就怪不得我不留情面了。他們若撤軍,就讓他們從安溪一帶走,過歙州的婁源和清化,繞開饒州讓他們從江州借道。如果他們不按我們計劃好的路線走,既是不能爲我所用,那就別客氣,直接打掉他的兵馬。”
“吳用,剩下的你來說。”
“是,主公。”吳用起身,恭敬地接過教鞭,隨後對參謀部其餘年輕參謀們笑道:“此計名爲禍水西引,大體是主公所想,某也是補充完善一番。”
他朗聲解釋道:“目前,朝廷兵馬已是撤至瀘州、巢縣一帶,不足爲懼。我軍雖然兵峰披靡,但卻嚴重缺少足夠數量的混編步卒戰陣來配合火槍營,尤其是盾槍兵和戰車營。”
“所以,我們的目的之一是收編方臘軍撤退途中留下來的人。其二,徹底控制住兩浙路,把兵峰壓在江南西路和淮南西路。其三,我軍將來的作戰計劃不是北上,而是南下,包括江南西路、荊湖南北二路、廣南東西二路和成都府路,從而徹底把宋國南北分割。屆時,看實際態勢再決定是先取大理還是北上攻佔京東東路的登州。”
汪盤疑惑道:“爲何只取登州?豈不是孤軍在外?”
吳用解釋道:“第一,我軍的炮艦船隊已是成型,雖然規模不大,只要不進入狹窄的內河流域,足以應付任何條件下的海戰。第二,我軍佔了登州之後,可以從海路隨時對金、遼二國實行突襲,在必要時候,可以先宋國一步謀取燕雲十六州。”
有人突然提醒道:“宋國與金國有盟約在先,萬一他們南北夾擊我軍呢?”
吳用道:“只要城池的火炮彈藥足夠,千軍萬馬亦難以攻陷。退一步說,假若我軍難以死守,可以退至平、營兩州一帶,有炮艦船隊掩護,進退自如。而且……我軍也不是全然沒有盟友。”
衆人疑惑道:“盟友?”
他們說好聽點是義軍,實則在名義上還屬於宋國叛軍,誰敢與他們當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