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五,虎威軍兼八百神機營已是從婺州府穿浦江,進入了湖洑山一帶,前方就是杭州的新城和富陽二縣,由拳山亦是近在咫尺。
“報,杭州城方臘軍失守,現餘七萬餘衆退至錢塘,最多兩日便可到由拳山附近。”
“軍情處可有密札?”
“暫無消息。”
陳良咬着一根青綠草杆,呸地一聲吐出,喝道:“再探!”
“是!”
貴武在旁細細地看了會兒地圖,建議道:“既然杭州已是失守,我軍便可北進駐紮在由拳山中了。”
“不!”陳良搖頭,道:“朝廷前軍一旦探到由拳山有埋伏,他們必然不肯正面強攻,很可能採用圍攻杭州的方式圍山。”
貴武笑道:“就算如此,他們也討不了什麼好吧?”
陳良看了一眼這個年輕人,暗道此人還是需要磨練鍛打啊,他耐心解釋道:“我軍只在新城縣駐紮便可,方臘軍來便讓他過去。此地挨着臨安山腳,地勢較爲平坦,正適合大規模交兵。後面就是湖洑山,我軍亦是有退路。”
“屬下就不明白了,爲何旅長不肯佔由拳山一帶的地勢之優伏擊朝廷大軍?”
“這是主公的意思。”
“請旅長明言。”貴武着實不解,他以爲眼前這個出身遼國騎軍的旅長大概是古書看多了,對對手心存仁義呢。
陳良笑道:“主公要的是一場大勝,我等亦需要一場完勝來證明虎威軍的神威。若是在由拳山中,我軍若只吃下朝廷先鋒兵馬,對方必然會謹慎小心,徐徐圖之。而新城縣一帶就不同了,地勢開闊,能同時容納數萬人大戰,比由拳山更能發揮騎軍和炮兵的作用。聚一役而全殲朝廷大軍,纔是此次的戰術目的。前日你也看了參謀部送來的公文,理應懂得纔是。”
貴武沉思少許,忽然肅聲敬禮道:“多謝長官教誨!”
“呵呵,此戰,就看你神機營的火炮顯威了,只此一役,我們要把朝廷的膽氣給打寒了!”
貴武重重地點頭。
七月初七,當方臘率軍從杭州城突圍而出,大軍逃出錢塘抵達富陽的時候,虎威軍從湖洑山中忽然殺出,強攻方臘麾下應明、徐統、趙毅三將六千兵馬駐紮的新城縣。
四寸三分口徑的火炮,只出動了五門,一輪射擊就轟開了新城縣的城門,連續五輪射擊已是把守城的方臘軍炸的哭爹叫娘,倉皇逃竄。
郭世廣率領一千騎軍正在肅清南新鎮上的官兵,聽到消息便立刻來救援,半道被虎威騎軍截住去路,在人數和訓練都不佔優的情勢下,他的驃騎營頓時潰不成軍,只得收攏應明、徐統、趙毅三將的殘部兵馬退回南新鎮等待聖公大軍。
七月初八的上午,方臘浩浩蕩蕩地率領六萬從杭州城撤出來的兵馬打道富陽縣,得知了新城縣被虎威軍攻佔的消息頓時暴跳如雷。
“張臨小兒,焉敢欺人太甚!”
方傑建議道:“聖公,如今撤軍要緊,且不與他虎威軍做太多糾纏,他們要新城縣便拿去,我軍繞道南新鎮,一樣可以回返睦州。且讓這虎威軍跟朝廷和梁山軍打去吧,最好兩敗俱傷。”
四大元帥之一的厲天閏也挺身出列道:“聖公,某願率軍殿後,若朝廷吃虧,則趁機殺回杭州城。若虎威軍落下風,也可趁機搶奪他們的震天雷。”
“好!”方臘點頭同意,道:“你便率本部八千兵馬駐守南新鎮,見機行事,但有轉機,速派人回傳中軍。”
厲天閏眼中閃過隱隱流光,抱拳高聲道:“遵聖公令!”
看着方臘的面容,他心中一股後悔的滋味在流淌,仗打到如今這個地步,可以說是大勢已去了。而聖公卻一直對虎威軍的震天雷念念不忘,全然不知那是一種遠勝於弓弩的強大火器。
當聖公沉浸在杭州城妻妾鶯鶯燕燕的花叢中時,殊不知別人在海島上秣兵歷馬,當衆多將領強搶民女與民爭財時,卻不知別人在安民守土,爲民謀福,發放田地。
他對方臘已經失去了信心,或者說正如那人所言,他們已失去了義字,早已變成一羣貪圖享樂、沉迷於酒色的叛賊了。
當他作下率軍殿後的決定時,厲天閏已是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虎威軍駐紮在新城縣堵截朝廷大軍南下追擊的道路,怎麼會讓一支是敵非友的軍隊靠在縣城不足三十里地的南新鎮呢,只是方臘一干人忙於逃命,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罷了。
浩浩蕩蕩六萬大軍狼狽不堪地從新城縣外的官道上往西南方位逃去,陳良派出一個騎營跟在後面監督,卻發現方臘軍沒有撤完,而是留下厲天閏的本部八千兵馬駐守南新鎮。
臥榻之側怎容他人酣睡?何況朝廷大軍不日就到呢。厲天閏的八千兵馬不撤走,就相當於在虎威軍肋下部位放了一把尖刀,隨時可以趁勢捅進來。
陳良怎會留下這樣的安全隱患?當即率領兩千騎軍,一千盾槍兵和兩連炮兵奔襲南新鎮,想要在朝廷大軍趕至之前把這個紮在南新鎮上的釘子拔掉。
但是大軍奔赴到半道,卻有一騎從南新鎮裡派出來,待得陳良見到此人,卻是先前的許多疑惑也頓時解開了。
營帳中。
“常聽主公說起吳先生大名,某一直不得相見,幸會幸會。”
“呵呵,賤名有辱清聽,不足掛齒。”
貴武在旁鎖着眉頭問道:“你便是吳用?”
陳良喝道:“不得對先生無禮!”
貴武呵呵一笑,按照江湖規矩抱拳作禮道:“小子不懂事,冒犯了先生,還請恕罪。如此說來,前日婺州投誠之事也是先生居中謀劃?”
吳用微微點頭,笑道:“逼人就範的小計倆罷了,登不上大雅之堂。我從年後出了梁山,下到明州後便投了方臘麾下四大元帥之一的厲天閏作幕僚,假名石用,暗中替主公謀劃,如今總算有些結果。之前不便相見,也是擔心消息走漏,徒生變數。”
“既如此,石秀也在厲天閏那裡?”
“正是,石三郎假名吳秀,添爲厲天閏賬下馬軍一員小將。”吳用道:“如今朝廷大軍尾隨而至,我且長話短說。厲天閏雖是有意投誠主公,但決心尚未完全定下,只看你二人此番能否大勝朝廷大軍了。”
陳良皺眉道:“話雖如此,但防人不心不可無,他八千兵馬離我只三十里,萬一……”
“放心,我先前已與厲天閏說過,他八千兵馬將撤軍三十里,駐紮在天目溪南岸,靜待爾等佳音。若勝,他便來投。若敗,他則自作打算。”
貴武在地圖上掃了一眼,點點頭,吐一口氣道:“如此最好。”
天目溪南岸,相距新城縣一百多裡還隔一條大河,對於互不信任的雙方來說,的確是個可以接受的安全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