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知道自己所謀乃大,圖的是這如畫江山和更遠大的世界格局,眼下於自己的搞事條件非常不成熟。需得步步爲營,穩紮穩打地猥瑣發育,不可貪而求快。
指望一羣沒有軍事素養的農民軍或者賊寇羣體去打江山,那無異於癡人說夢,只是自不量力地送死罷了。
他需要的是一支職業軍隊,更需要一些當世的地主、資本階級來爲他搖旗吶喊助威,也需要宋國文人和武人們的支持。
他雖能說出連篇大道理,但於治國一道一竅不通,若是失去文人階級的支持,只會軍心和民心不穩,即便一時得逞也做不長久。
畢竟,這是忠君報國的封建時代,想改變根深蒂固的君權天授思想不是那般容易的。
造反的事……畢竟得專業些啊。
“爺……”唐楠兒依依不捨地拉着他袖口,小嘴撅起能掛個油瓶。
張林頭疼道:“我是回去辦事,七月還要回來的,你跟着我回去也無聊,不若留在這裡陪你姐姐說話。”
“是啊,楠兒你不想留在姐姐身邊麼?”唐玉仙過來拉了下她,少女這才坑下頭,施施然地放下手臂。
“乖,聽話。”張林在少女腦袋揉一揉,又對旁邊的白玉蓮叮囑道:“我不在的時候,少去街上打晃,若是燒香拜佛只管跟着我七姐一道兒去。”
“是,奴家記得了,老爺一路順風。”
張林這才登船離去。
他前次把提舉保甲司的孫元召擼了下來,取而代之,估摸着公文下達應在八九月份。而此番回大王鄉,就是把他就任提舉後大王鄉的接任人選安排下來。
況且,梁山搞事在即,他以前沒有本錢也就暗地裡耍耍小動作罷了。現在本錢尚可,他當然要提前佈置些手段。
兩天後,回到莘縣,先是在縣城裡與衆多官吏打了照面,道明自己即將上任提舉之事,再把大王鄉後續保正接任選人說了下。
區區一個保正,莘縣官吏還不至於爲此跟張二郎作難,雖然大家都眼饞大王鄉的富裕,但沒一個敢伸出狗爪子的。
人選既是大王鄉還未發達時候的原保正林正,現爲張宅裡專門打理莘縣周邊官吏交際關係的林老叔,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爲莘縣人所熟悉。
張林擡舉他做保正,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此人雖是本地人,但在外來人口聚和的大王鄉中卻是“外人”,影響力不大。況且林老叔爲人還算本分,雖有些圓滑,但畢竟拖家帶口在這裡,屬於可控對象。
但凡在大王鄉中身居要職,能夠接觸到核心事物和買賣的管事或者掌櫃,家眷全都在大王鄉里落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勿怪張林如此強硬要求,實在是他天生小心,把自己利益至上的心思代入他人身上,不肯輕易地相信人,卻也不毫無緣由地懷疑別人。
無親無故的,這年頭,誰跟誰啊,有奶便是娘、僕造主反的壞例子比比皆是。
除了林正老叔接任大王鄉保正一職,另外就是張林親自坐鎮訓練營地裡前三期出身的鏢員集訓事宜,並且對從流民潮裡招收的失親孤兒隊伍進行第二期的思想文化教育。
這兩件事由他親自操辦,旁人難以插手,短短數十天後,就有數十名鏢員和失親孤兒被強退出集訓班,送去外地做事。
從古至今,以多勝少的戰爭比比皆是,縱觀其中的規律,不難發現人數少的一方必定是精神軟件或者武裝硬件強於多人的一方。
換句話說,要麼少人的一方屬於敢打敢拼、背水一戰的信仰羣體,要麼就是軍事素養和武器裝備優越太多。
張林現階段無法大規模招兵買馬,便把力氣花在培訓精英人羣方面,以求達到以少勝多的目標。況且,這批人若能在他的要求下順利結業,將來就是他構建新王朝的中流砥柱。
不過他的要求是有些……
陳良認真地翻看着自家老爺新交於他的訓練手冊,不時地皺眉沉思,抑或是用一種疑惑的目光瞅了瞅在主座上悠閒喝茶的老爺。
“如何?”
陳良沉聲道:“有些難,不過小人會盡心訓的。”
“我就喜歡你這般不問爲什麼,只管踏實做事的人。”張林笑道:“我畢竟在鄉里呆不久,你跟着我管一個月,後續的事宜就交由你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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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良又問:“這般訓法倒是沒問題,若是途中有人傷了或者……”
“傷了就治,死了就葬。出現死傷情況,你且去跟曹總鏢報備,他那邊會安排後事和官府的銷戶事宜。不過,你還是得盯緊點,把死傷情況的可能性降到最低,畢竟這批人難得。”
張林接着感嘆道:“人吶,總該有自己的路子,或迫於生計,或志向所往。我所做的,只是給他們一個機會。其中但有不服者,酌情而視,你有權當場處理任何棘手的突發意外。”
“是。”
“記住了。”張林目光直視他,一字一頓地補充道:“膽-敢-擅-離-者,殺!”
“小人明白了。”陳良點點頭,鼻端似乎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去吧。”張林有些累地擺擺手。
陳良離開後,某人靠在椅背上閉目沉思了許久,不知道自己這般做到底是對是錯,不過卻是最有效訓練出“鋒刃部隊”的方式。
有些殘暴的感覺,他自嘲地一笑,轉念一想,又覺得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他收留他們花費甚多,總該拿點回報吧?再者,此番訓練還未真正地上陣開鋒,若連這些罪苦都受不得,何談成就精英隊伍。
想做成一件事,難啊。
張林回想自己至今積累到這般身家,過程中雖有投機取巧的旁道橫財,但主要還是自己一步步創業打拼出來的,非一朝一夕、一蹴而就的功夫。
他人前風光,揮金如土,有誰還記得當初他在陽谷縣裡和武大郎一家起早貪黑地揉麪燒餅、切肉賣饃的辛苦呢。
誰又會在意他四處奔波、盤查各地分鋪,一月有半月都在馬車小小車廂裡想法設法賺錢革新的酸苦勞累呢。
所以,即便日後雙手沾滿血腥也怪不得他,這是天數使然。
他伸出雙手,舉至臉前望着,忽地詭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