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重要,還是裡子重要?
張林既非正人君子,亦非無情小人,利益至上。什麼事有好處,讓他感覺到嗨皮,他就會不遺餘力地去做。
至於面子和裡子的問題,在利益面前,通通讓道。
蘇巧巧先請,再者和他頗爲熟絡,那自然要給面子先去吃酒的。這頓酒貴啊,去吃酒就表示張林做好了出血的打算,不然他有一萬個理由推掉。
五月間,春暖宜人,正是花開枝頭的好時節,百花鬥氣爭豔,在園中開的煞是壯觀,鬱香撲鼻。
花映女人紅,女人美如花。
蘇巧巧穿一件素色輕紗褶裙,襯着花邊金絲紋,紫絡色裡帶着股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貴,媚而不妖,美而不俗。
花魁,花之首也,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若失了花魁身份,便如春夏去秋冬來,不復初時豔麗,要被人賞玩到葉落凋零。
見着年輕富貴的老爺被丫鬟帶進院裡,蘇巧巧輕起欠身作禮,雅緻地道:“貴客臨門,奴奴有失遠迎,還請二爺見諒。”
奴奴一詞不能隨便叫的,一般用於親密的男女關係之中,要麼就是尊卑懸殊的男女主僕間。
張林見她開口便禮讓三分,不由腰包出血的痛感稍稍減弱,理解地笑道:“俗禮而已,咱們也算朋友,蘇大家言重了啊。”
大家也不是隨便亂叫的,勾欄女子就算是花魁,你叫她一聲大家,能把對方擡舉的飄飄然。
蘇巧巧虛手伸出:“二爺請坐。”
張林坐下,環顧院子的花樣繁華,沒話找話地讚道:“你這園子倒是不錯,比我宅上的園子可美多了。”
“二爺若喜歡,招些閒人來養花即可,施土澆肥,日日不綴,費不了多少。”蘇巧巧笑盈盈地斟酒,問道:“賞花需美酒,二爺最喜歡我這園子裡的什麼花?”
張林望着她雲鬢上斜插的一支粉色芍藥花,笑眯眯道:“花摘下便是死的,我不喜歡,我只喜歡活的花。蘇大家雲發上這朵雖是不錯,卻沒有底下這朵活花美。”
蘇巧巧掩口失笑,含羞斜眸地道:“二爺嘴巴真好使,奴奴可從未聽過如此有趣的話,難怪大名府里人人都誇你呢。”
張林與她邀碰一杯,一飲而盡後問道:“我怎不知,都誇什麼?”
“走南闖北,年輕有爲,見識淵博唄。奴奴也曾聽得二爺在臨仙樓裡說海外比大食國還遠的異域風情,甚是喜歡,不知二爺能否再說個稀奇的故事,讓奴奴漲漲眼界?”
“你想聽什麼?”
“二爺隨意說就好,奴奴耳朵可不挑。”
張林想了想,便把非洲那邊帶有原始風味的母系社會中的女人事情挑了幾段說與她聽,當聊到一婦幾夫時,蘇巧巧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莫說非洲,就算在咱們宋國,比商湯夏桀還要遠久的古時,也曾是這樣的情況。那時候人從野獸中脫離開來,聚而求生,便是火種文明的母系社會。男人負責出去狩獵覓食,而女人不用,只負責傳宗接代地保持族人血脈延續。”
“當母系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部族人口規模擴大,人與人之間,部族與部族之間便會產生矛盾,戰爭避不可免。這時候,男人就成了部族戰爭的參與者,而女人的地位日漸衰落,漸漸淪爲與錢貝、陶罐、牛羊馬等一般的……物品,甚至是戰利品。”
張林見對面女人面色不大好,歉意道:“抱歉,抱歉,我有些口不擇言了。”
蘇巧巧搖搖頭:“二爺說的對,女人的確是……物品。”
張林稍稍替她感嘆幾分,寬慰道:“也許將來有一天,女人的地位會重新得到尊重,當她們能創造出不弱於男人的價值時,便是男女平等的一天。”
“那又作何解?”
張林比劃道:“比如戰爭,男人可以騎大馬跨大刀,於戰陣之中廝殺拼命。倘若有一天,女人亦是可以拿着武器跟男人一般殺敵,這就是價值所在。”
蘇巧巧笑道:“女人豈能拿得動那般重的武器?”
“我只是舉例,武器可以是大刀長矛強弓,也可以是一種小巧之物,咱們現在沒有的東西,幾百年後能有,也說不準對吧?”
張林見她點頭稱是,再道:“再比如種田,男人一天能耕地十餘畝,女人三五畝。倘若有一天,女人也可以耕地十餘畝,甚至百畝千畝,不弱於男人,這也是價值所在。”
蘇巧巧失笑道:“若有女子長得體壯如牛,耕地十餘畝還有可能,百畝千畝怎麼可能?”
“古人耕地用手,後來學會用石器和木頭,再後來有了銅犁和鐵犁,用牛馬拉着借力。幾百年後,若有比牛馬還厲害,還不用費力的機關巧物呢?”
蘇巧巧半懂半不懂,只得含糊地點點頭。
張林舉例也累,見如此就打住話題,總結道:“所以說,取決於男女地位的是雙方能創造多少價值,誰多誰就地位高。”
蘇巧巧應道:“是這個道理。”又道:“二爺懂得真多,如此大道理卻能簡單地說與我聽。”
呵呵,哥就指着這個吃飯呢。
張林能混到現在的地步,跟穿越來自帶超越時代的千年見識不無關係,只是他本就草包一個,說的愈多,愈發感覺無聊。
再這麼顯擺下去,自己肚子裡那點貨都要倒光了。
他笑道:“人類社會發展的每一個文明階段,都對應着不同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說來複雜,下次有空再講與你聽吧。天色已黑,是時候告辭了。”
“奴奴等着洗耳恭聽,我送送二爺。”
蘇巧巧起身送客,送到園子門口,終究開口問道:“二爺,若是奴奴想要這園子裡的花兒,二爺願意摘幾朵送給奴奴呢?”
幾朵花便表示是花魁爭選夜上的花枝,一朵千貫啊……
張林側了下身子,笑望她道:“咱們是朋友,那便是今生的緣分。你雲發上的花瓣有幾數,我便送你幾朵。且留步吧!”
說罷,瀟灑走人。
等他走後,蘇巧巧楞了會兒神,暗道這男人果真與衆不同,說話談吐趣味兒十足。她坐回凳上,將雲發上的芍藥輕輕取下,春指撥弄花瓣,櫻桃小口呢喃有詞。
十三瓣,一萬三千貫……不算少,也不算多,卻比她期望的稍微多些。
天色昏暗下的園子,別有一種異樣靜謐的美,花雖盛綻,卻擋不住莫名的清冷襲來。
幽幽一聲輕嘆,又有誰人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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