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間,樹梢上春芽顯翠,散發着盎然生機。
蔡媛疾步快走,以比平時快上兩倍的腳速到達山下。一輛馬車靜靜地停靠在林道口,惜春丫鬟和老車伕耐心地守候着。
見到夫人出現,惜春丫鬟忙迎上去,邊伸臂搭手扶她上車架,便問道:“夫人今日回的這般早呢?”
蔡媛鑽進車廂裡,冷冷道:“回府。”
“哦。”惜春聽出來語氣冷淡,不敢再過多問,隨即鑽入車廂裡侍奉。
蔡媛此刻雖面上鎮定,卻心潮起伏,腦海裡盤桓着那句“姐姐真美”還有那隻寬厚手掌上的三道爪印血痕。
車架剛出山道,快至西城的時候,她忽然下了決心似地喝道:“回去。”
車伕忙“律律”地勒緊馬匹繮繩,將車架轉向,掉頭而回。
蔡媛尚未想好怎麼應對接下去的局面,只是心中有股本能驅使着她要回去看看,倘若那人沒走,她便要再罵他幾句無禮。
倘若……
廂房裡薰爐餘香未散,書冊在擺回架上,地上的瓷瓶已被人拾了起來,安安靜靜地擺放在桌案正中,蒲團上的藥粉也被撣去,不留餘痕。
幸好他還是離開了,否則,少不得要教訓他一頓。
蔡媛拿起瓷瓶,握在手心裡,慢慢地坐了下來。忽而目光投在旁邊的蒲團上,不禁手掌輕撫過去,殘溫猶存。
一種奇怪的感覺催促她將身子移坐到那面蒲團上,蔡媛長吁一聲,伏下身子趴在桌案上,斜着腦袋將瓷瓶捏在眼前停留。
瓷瓶前的柔柔目光漸漸迷離,神飛天外。
而此時的張林卻早已坐在馬車上行至鎮龍井街上,車廂裡,他齜牙咧嘴地想要撓手背,卻辛苦忍住,癢不可耐啊。
這啥藥啊,靈不靈的?
NND,今天有點小衝動,他心想。他是個御姐控,他心想。他太無恥了,他心想。他在玩火,如是也!
手背的癢來的快,消的也快,去到臨仙樓時已然轉成酥酥的清涼之意,血痕顯出蛋黃泛褐的血痂色。
“老爺好。”酒樓門口的迎賓侍女一如既往地保持專業微笑,嘴角弧度勾着月牙兒。
“嗯,好。”張林應聲點頭,淡淡地笑一笑以示滿意。
他和熟客們打着招呼,徑直往樓梯上去,對店夥計道:“叫魏掌櫃來見我。”
店夥計忙去通報。
張林的老闆辦公室在二樓偏東方位,掛角對着東湖,平時清靜。魏掌櫃來後,恭恭敬敬地進門站在桌前等話。
“坐吧。”
“哎。”
張林等他落座,笑道:“這段時間辛苦了,臨春街、秀水街、鎮龍井街,三處酒樓就屬你這裡賺的最多,魏掌櫃你功不可沒啊。”
魏掌櫃謙虛道:“哪裡哪裡,都是二爺指點有方,小人何德何能敢居功。”
“你的辛苦我都看在眼裡呢。”張林道:“眼下客人穩定下來,你有沒有什麼想法能做的再好些?有想法就說,只要能增客,我捨得銀子花。”
魏掌櫃想了想,拱手道:“小人確有些想法。”
“哦?說來聽聽。”
“是。原先開張,衝着樑相公和沈通判的面來的人不少,這是咱們酒樓的部分賺錢路子。其次就是周雪娥和劉葒彩她們拉來的生客,當然,現在也是熟客了,這是第二部分。再者,每逢花魁角妓來座唱,便是客人爆滿,這部分流客很不穩定,卻也是賺錢最多的幾天。”
張林點點頭:“那你有何想法?”
魏掌櫃琢磨道:“小人就尋思着,衝花魁來的客人既然比重不小,咱們何不跟教坊司的花魁角妓們籤個長期契約,隔三差五就來座唱一回,把那部分流客穩定下來。”
張林失笑:“那有何用?花魁來則流客聚,花魁不來則流客不來,還不是跟以前一樣?”
“不,小人的意思是,比如跟蘇巧巧定下契約,讓她當衆說一月來個五六次,每次午時來或傍晚來,卻不說明具體時間。這般流客便會搏巧來守,守到是運氣,守不到那也是運氣。”
張林“唔”地一聲,讚道:“你這想法不錯,我看可以試試。此事交由你去談,看能不能把她座唱費壓一壓,畢竟合作好多次了,打點折扣還不行?”
魏掌櫃笑道:“是,小人一定盡力去談。”
“還有何想法,一併說說。”
魏掌櫃見第一個建議就通過了,如得了彩頭般被鼓舞起來,接着道:“二爺您除了酒樓行當,還開着布鋪和鏢鋪。鏢鋪且不說,不過那布鋪裡的東西真個是物美價廉,尤其是新賣的皮質和布質箱包,小人也買了幾件,用的挺順手。小人就想,咱們酒樓裡頗有些熟客,每次來點菜點唱,花費不小,若能送點小彩頭,興許效用不錯。”
張林從他話裡忽然想起了後世的優惠券和捆綁促銷方式,暗道古人的智慧不能小覷,點頭道:“這想法也不錯,不過箱包樣式太單一,不是人人都喜歡的。這樣,此事回頭我另做安排,到時候由你負責來做,若效果不錯,再推行到另外的鋪子裡。”
“是,是。”
和魏掌櫃聊了許久,張林暗道薑還是老的辣啊,許多後世的營銷手法在這宋代已見雛形,各行各業都不乏另闢蹊徑的買賣方式。
他還真不能太過託大,得集思廣益,發動手下們的羣體智慧纔是上策。
再去大名府鏢鋪裡找鏢頭座談一番,也挖出了幾條改善管理的建議想法,頗有收穫,令得張林暗記在心,準備儘快把集思廣益,推陳出新能增加商鋪利潤的賞罰制度做出來。
員工激勵政策,後世最普通常見的管理方式,他卻一直疏忽了。只知道把自己的想法落實下去,而輕視了古時商人的智慧。
回到宅院,張林當即叫唐楠兒研磨鋪紙,回憶着後世一些激勵員工創新改革和賞罰制度的措施條陳,凡是想到的,不管暫時用着用不着,先記下來爲主。
幾女見自家老爺在做正事,也不敢來打擾,直忙過了晚飯時分還不見他出門,才叫最受寵愛的唐楠兒去提醒一聲。